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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铭正头痛着,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师爷带着高仁和回来了。
高仁和在公堂外看见女儿被捆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带泪痕,心痛不已。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疾步上前下跪道:“大人,小民来迟,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朱铭手略微一抬,高仁和是有身份的人,倒不便为难他,而且还有以前的关系在。
“爹,您要帮女儿啊!”高莲莲见亲爹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膝行过去,用捆着的手轻拉她的衣角。
高仁和却没理她,把她的手拿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朱铭疑惑地问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小女犯了何罪,竟然被捆绑来此。”
小寒不屑地撇撇嘴,装什么装,就冲朱铭和你官商勾结的关系,还不早给你通风报信了。
朱铭也装着配合地说道:“林小寒,你是原告,由你把案情详细地告诉他吧。”
高仁和是第一次见林小寒,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小姑娘脂粉不施却仍显容貌俏丽,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又带着一种顽强。此时她脖子上包着一方帕子,帕子被血染得嫣红,而她面上却若无其事,平静而条理分明地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说完事情经过后,小寒来一个总结性陈词:“朱大人,这光天化日之下,高小姐竟敢当街持刀行凶,她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您这个县太爷吗?大人,这个案件的影响极其恶劣:其一,大人乃本县的父母官,您治下竟然出现了这样胆大包天的女子,说明您教化子民的力度不够,教化效果不够理想。若被上峰或同僚得知,会影响您的官声,甚至影响您的前途。大人您别觉得小女子是危言耸听,听说我朝有位御史姓魏,为人刚正不阿,而且魏御史好微服私访,查察百官,听说一些贪官污吏就因为倒霉遇见他被拉下马来,断了前程。大人,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大人,我这些话全都是为您着想啊。请您仔细思量!”
“其二,高府乃是本县大户,高老爷乃是名人,高小姐在我们这些小女子心目中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值得我们学习。所以高小姐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务求言行符合规矩。不曾想她竟然持刀行凶,这一行为为闺阁女子树立了极坏的榜样,所以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若是姑息纵容,大家将会群起而效仿之,都以暴力来解决问题,那还要官府何用?恐久而久之,社会风气将被其带坏也。”
“其三,高小姐乃是唐云的未婚妻,她爱慕唐云,因唐云的失踪而着急,甚至不惜触犯律法,当街行凶。唐云是否有罪还未下定论,但她为了私情却枉顾他人性命,虽然这是她一时的冲动,但是冲动是魔鬼啊。她不想自己尚有老父母在堂,她若因触犯律法而受到惩治,那父母下半辈子还能依靠谁呢?所以说其实最受伤的、最心痛的是父母。她违背了父母往日的谆谆教导,让父母担心生气,是为忤逆不孝。我朝以孝治天下,对这样不孝的子女更应该严格惩治。”
“综上所述,高小姐为情所困而持刀行凶,虽情有可原,但罪无可遣!”
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结束了,小寒只觉得口干舌燥,心想要是来一杯水就好了。
不过为何公堂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安静,还是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所有人都诡异地看着自己,看得小寒心中发毛。难道她的言辞太惊世骇俗了,不是说要拔高主题、以小见大,才能引起轰动吗?
“啪啪啪……”韩桂宁最先回过神来,不禁鼓起掌来。先是他一个人,然后是林家人,最后是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全都拍起手来,啪啪掌声一片。
朱铭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毒,这小姑娘真是毒啊!她怎么能那么毒呢,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哇!
瞧瞧,她说的第一点,自己能包庇这高莲莲吗?这都涉及到自己教化不力、影响到自己的官声和前程了。虽说她话是夸张了点,可是万一呢,万一那魏御史真的微服私访到这儿呢,这要怎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再看第二点,那是先扬后抑,先把高莲莲大大夸赞了一番,说她是闺阁女子学习的楷模,然后说这楷模变成了坏榜样了,这要是不严惩,女子都会群起而效仿,社会风气都要带坏了。本来她说的也没错,女子是要贞静贤淑,像高莲莲那样当街持刀固然不行,可是像你林小寒这样伶牙俐齿,不,牙尖嘴利又行吗?
再说第三吧,似褒实贬啊。先说高莲莲是为了情一时冲动,这不是暗指她不知廉耻吗?这还没成亲呢,就为了情郎而不顾父母伤心,干出了忤逆不孝的傻事。这样不孝的人能不严厉惩治吗?
还有那最后一句吧,那真是绝啊。情有可原,罪无可遣!一句话盖棺定论了!高,真是高!这些话都把自己堵死了,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这还审什么审啊。
我说,这到底谁是县太爷呢,怎么瞧她那样,比我还像县太爷呢?
朱铭那里心思千回百转,高仁和心里却是巨浪滔天。林小寒的字字句句都说到这县太爷心里去了,这当官的最是爱惜羽毛,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他敢徇私吗,敢不按律法来判吗?女儿这事今天恐怕是不得善了了。
最毒妇人心!高仁和怨毒地看了一眼小寒,又怒其不争地看着自己女儿。后者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情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长在乡下目不识丁从未见过世面的村姑,竟能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些大道理来,真让人刮目相看啊!这个女子不简单,怪不得能把唐云迷得五迷三道,为了她铤而走险呢!
高莲莲发了一会儿呆,听见那响亮的拍掌声,又见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羞愧难当,又悔又恨,结结巴巴地分辨道:“你,你,你这是巧言令色,是危言耸听。大人,别听她的!我根本没想伤害她,我只是想问她一个问题罢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挣扎的时候往刀口上撞的!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别受她的蛊惑啊!”
“闭嘴,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高仁和喝道。
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来嘛,做就做了,却不痛不痒,只是给人家留下一道伤口,人家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在这儿慷慨陈词!事发了,还在这儿推脱责任,而且理由还是那么拙劣,当谁是傻子呢。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林小寒身边有楚昭和韩桂宁,他们惹不起。这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自己这傻闺女倒好,偏偏惹了,还叫人抓了个现行,真是愚蠢啊!
“爹,您不相信女儿了吗?”高莲莲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委屈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高仁和只好忍住骂人的冲动,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公堂外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大笑起来:“这受伤的姑娘还没怎样呢,这拿刀行凶的却是委屈得哭起来,我怎么觉得她们俩的角色应该反过来啊,这到底是谁要杀谁啊?会不会是弄反了啊?”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都知他说的是反话,不过如果不是林小寒脖子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还在的话,不明内情的人还真可能误会!因为高莲莲流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而弱者总是能激起大家的同情心的,尤其是男人!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啊!
“啪!”,朱铭见公堂内外都太不像话了,急忙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公堂上不得私语,不得喧哗!”
威武声过后,朱铭指着高仁和严肃地批评道:“高仁和,你是本县有名的富户,也是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的善事没少干,逢年过节也没少给寺庙烧香布施。但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刀行凶。所谓修身齐家,你仔细反省反省,你是怎么齐家的?你可知错?”
高仁和一听大喜,知道这朱铭话里话外是为自己铺平舆论道路,连忙跪下,诚恳地认错:“大人,是小人教女无方,小人知罪!小人以后一定会严格管教她,不让她再闯祸!求大人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开恩饶过她这次吧!”
他特意说高莲莲是年幼无知,是犯了错误,是可以改正的,就是为了配合朱铭的话,给他递个台阶。
但是旁边的小寒却凉凉地来了一句:“我才十三岁,都懂得杀人犯法,她都十六岁了,这都是成年人了,还年幼无知啊!”
高仁和哑口无言,求救似地看着朱铭。两人眼神交汇,朱铭眨了下眼,下巴抬了抬,意思是:你求我没用,林小寒是受害者,你得求得她的谅解!
高仁和不得已,只好朝小寒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林姑娘,是小女不对,伤害了你,我们愿意向您道歉,并赔偿二百两银子作为医药费,请您原谅小女这次吧!”
高莲莲见父亲为了自己向一个乡下丫头片子道歉,还要陪这么多银子,内心充满了耻辱和怨恨:“爹,凭什么给这贱人认错啊,是她害了唐公子,县太爷,您怎么不抓她去坐牢,她才是杀人凶手!”
不知死活的家伙,不识时务,认不清形势!
小寒摇了摇头,面上却云淡风轻:“高小姐说我是杀人凶手,请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我告你诽谤噢!诽谤你不懂吧?就是说你是诬告。本来嘛,你众目睽睽之下持刀行凶,影响极其恶劣,是要坐五年牢的,现在罪加一等,要坐六年了。等你出来都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呵呵!”
小寒笑得很邪恶:“不知,到时还有谁家敢娶你呢?不过,即便是现在,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谁又敢娶一个‘母老虎’回来呢?”
“贱人,你好毒的心肠!我要杀了你!”高莲莲听她咒自己嫁不出去,还骂自己是“母老虎”,顿时暴怒起来,双手一推,把她推倒在地,就要去掐她的脖子。小寒也不是吃素的,两腿顺势屈起,然后用力一蹬,便狠狠地踹在她胸前,把她踹倒在地。高莲莲倒在地上,只觉得胸口疼痛,“哎哟”叫唤起来。
“小寒!”陈氏等人大急,惊叫出声,连忙把她扶起来。
“莲儿!”高仁和急忙过去扶住自己的女儿,想骂林小寒却又骂不出口,毕竟是女儿先动手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着装华丽的妇人,抱着高莲莲哭喊起来。她目光如刀一般刺着林小寒,“你这个贱人,竟敢伤我女儿!”
原来这个妇人正是宁氏,她因不放心女儿,不愿在家坐等消息,但又不好抛头露面上公堂,便在公堂外悄悄看着。刚才的审案经过她都看在眼里,听到小寒说没人敢娶自己女儿时,就忍不住要冲出来大骂。却没想到慢了一步,女儿突然出手却反被踹倒,看着平日娇生惯养的女儿却被一个野蛮的村姑殴打,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陈氏本来正抱着小寒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事,却听到宁氏骂自己女儿。隐忍已久的怒气爆发了,大吼一声:“贱人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女儿”宁氏手一指林小寒。
“哈哈哈!”小寒和陈氏同时大笑起来,接着春分和立夏、韩桂宁、何牧也都笑起来。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为何被骂了还笑。
“莫非是疯了不成?一群疯子!”宁氏讽刺道。
小寒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我娘刚才问‘贱人骂谁’,你回答了,所以你承认自己是贱人了!哈哈!”
宁氏大怒,正要开口骂。却听见一声大喝:“都给我住口!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再吵的话,每人打十大板!”
原来是朱铭,他见几个女人在公堂上吵吵嚷嚷,公堂外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他怒了,这些人也太不把他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了,所以又一次使祭出了法宝——惊堂木。
众人立马噤声,朱铭满意了,咳了一声,缓声问道:“高莲莲,你可知罪?”
高莲莲脖子一梗:“我没罪,我说了,是她自己往刀上撞的,最多我给她赔医药费罢了。我爹不是说给她赔二百两银子吗,便宜她了。像这点小伤,十两银子都足够了!”
高莲莲轻蔑地说,语气像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
“莲儿,别瞎说!”高仁和忙制止她。
一直沉默的韩桂宁开口了:“大人,在下有话说。”
“请讲!”朱铭颔首道。
“在下听高小姐的意思,如果我也在她的脖子上划一刀,伤口深浅和林姑娘一样,然后再给高小姐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了。不知高小姐认为可否?”
“这,她怎能和本小姐相提并论!本小姐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高莲莲高傲地说。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高小姐的身份莫非贵过王侯?”韩桂宁不轻不重地答道。
“我……”高莲莲说不下去了。
高仁和忙道:“韩公子息怒,小女言行无状,还望各位见谅!”
然后望着小寒道:“我们是诚挚地向林姑娘道歉的,另外,我们再补偿你五百两银子,只求林姑娘能够原谅小女。”
“爹!”高莲莲大吃一惊,还想说话,却被他狠狠瞪过来的目光吓住了。
宁氏虽然惊讶,但她秉承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对丈夫处置的办法虽不赞同,却也不会当面反驳,而是持保留意见。
“不知林姑娘以为如何?”高仁和见小寒不答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老爷,我想我的态度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吧。还有,我想说的是,钱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健康!比如,亲情、爱情、友情!比如正义!比如公道!比如人心!”
啊,高仁和被镇住了,连朱铭都被镇住了。他真想劈开这个小姑娘的脑袋,看看她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这样富有人生哲理的话怎么能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呢?
“啪,啪,啪!”韩桂宁鼓起掌来,“说得好!如果一个人得了绝症,有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换来健康。感情亦如是,用钱买来的感情绝对不是真情。更不用说正义、公道和人心了。”
小寒微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朱铭说道:“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事实很清楚,请您依照律法判决吧!”
“不要啊,大人!林姑娘,我们愿意赔一千两银子,请林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宁氏见情势不妙,终于低下头恳求道。
小寒不为所动。
高仁和急躁起来:“林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怎么样?非得赶尽杀绝把我女儿送进大牢吗?毁了我女儿一辈子,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威胁我?小寒可不怕。
“没什么好处,我只是要一个公正的判决罢了,我相信县太爷是公正廉明的,必能按照律法做出公正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