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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的时候,诺舞睡得正朦胧,依稀之中,见到一个人的影子,被日光拖地长长的,空气中尚且弥漫着汤药的味道,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诺舞的耳边响起。
诺舞睁开眼,平阳王俊逸的容颜在淡淡的阳光下有种不实际的美感“王爷。”诺舞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平阳王扶住她,眼中流露出的不舍,是难以言喻的情愫。
半响,平阳王的叹息声再次响起“舞丫头,本王还真的舍不得你。你总忤逆本王,骑在本王头上撒野,目无礼数,对人也不客气”
听平阳王一一数落着自己的“罪状”诺舞不禁有些恼了“王爷你大清早的就是来说我的吗?”
平阳王大笑起来,捏了捏诺舞的鼻子“还有一点呐,你的脾气也够坏的!将来要是嫁不出去,干脆本王纳你为妃算了!”
诺舞脸一红,嘴上一点也不饶情“王爷你就不怕王妃吗?”
说到这里,平阳王明媚的笑容冷了下去,定定地看着诺舞“丫头,以后会想本王么?本王留你在府上,原是想今后为你找个好夫家,看着你出嫁的,像看着女儿一样。”
这略带愁思的话,让诺舞心里有些奇怪“王爷今天怎么了?”
“若叫你进宫,你可高兴?”
“诺舞不喜欢宫里,那里人好多,规矩也好多。”说罢瞪大了双眸望着平阳王,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王爷是要让我进宫么”
“正是,但愿你在宫里,能够一切安好。”平阳王颔首,诺舞心里微微发凉,虽不明白平阳王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但她深知自己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平阳王决定的事,她又有何理由反驳?垂着头,低低地应了句“诺舞知道了。”
平阳王像是不放心,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我会经常带着歆语来看你的。”
“嗯,知道了。”诺舞尽量挤出个笑容,可心里突然空了起来,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在平阳王的书房里肆意玩耍了皇宫,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王管事已经将诺舞的行李收拾妥当,在平阳王的安排下,为她准备了不少衣物和银两,虽说她进宫后是在皇后手下办事,但平阳王还是难免会担心她受人欺负,在宫里,有钱的话,自是能免去不少麻烦。
再次坐上平阳王的官轿,诺舞出奇的安静让平阳王有些发慌,一路上,平阳王没话找话,断断续续地对诺舞说着宫里有趣的事,诺舞只是附和着笑笑,那沉甸甸的包袱压在心上,让她难以放松片刻。
一行到了椒房殿,平阳王不避嫌地牵起诺舞的小手,在宫人们的注目下走进正殿,这般,也是为诺舞做最后的打算,若在皇后的宫里,人人知晓这个小丫头与他平阳王交情匪浅,自是能避免许多老宫人的挤兑。
皇后端庄地坐在殿上,注视着这一大一小走进来的两人,平阳王的此番爱护,她看的分明,想来平阳郡主每每进宫,也很少见到平阳王牵着郡主。
诺舞不知如何行礼,跟着平阳王直直地跪在殿下,平阳王单膝下跪,恭敬地说道:“皇后殿下长乐未央。”
诺舞不由得跟着念道:“皇后殿下长乐未央。”
皇后抬起手,笑道:“免礼,赐坐。”
按道理,皇后给平阳王赐坐后,诺舞是要站在一旁的,可没想到宫女竟拿上了两个软垫,平阳王见状有些吃惊,对皇后说道:“诺舞进宫以后,就是殿下身边的宫女,是不能--”
“王爷言重了,本宫说了会好好待她,自是不会让她吃亏。”
平阳王知道皇后这样做,是为了让他放心,只好虚受,两人坐下后,平阳王与皇后聊了一会,便起身跪安“叨扰殿下许久,小王也应该回府了。”
皇后对一个宫女说道:“元佩,送王爷。”
诺舞眼睁睁地看着王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变得焦虑起来,离开了一个熟识的环境,一个熟识的人,在这处处循规蹈矩的皇宫中,她越发觉得难以适从。
皇后一眼看出她的担惊受怕,柔声道:“你要诺舞?今年多大了?”
诺舞低着头,说道:“我今年刚满十岁。”
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出言提醒道:“回殿下的问话时,你要说‘回殿下的话’,而且在殿下面前,你要自称‘奴婢’。”
“元绮,不得多言。”
那宫女跪了下来“元绮失言了,请殿下惩罚。”
“你也是为她好,先起来罢。”皇后转而看向诺舞“你过来,让本宫看看。”
元绮看诺舞愣在原地,遂上前牵着诺舞,将她带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慈眉善目,面带微笑打量着诺舞“是被吓坏了么?”
“我”诺舞连忙改口“奴婢没有。”
“王爷待你好,你也不必自称是奴婢,本宫见你长得挺讨喜的,不如就叫元禧吧!”
元绮见诺舞没什么动静,轻轻地拉了她一下,说道:“还不叩谢殿下赐名。”
诺舞跪在一旁,却说道:“皇后殿下,诺舞不能改名。”
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元绮刚想教训诺舞,被皇后用眼神挡了回去“那你告诉本宫,为什么不肯改名?”
“子女的名字,是爹娘的心血,虽然我的娘亲早已过世,但娘亲对我的期望都寄托在我的名字里,所以我不能够改名。”
皇后笑道:“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娘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那本宫就不勉强你了。”皇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以往为身边的宫女赐名,没有一个不是欢欢喜喜接受的,这个孩子,还真是特别怪不得,一向薄情的平阳王,也能视如己出。
这便是诺舞在宫中第一天的生活,若不是皇后心性善良,落在别人手里,她早就会背上忤逆主子的罪名处以刑责。
而从那一天起,诺舞开始觉得,眼前这个齐国最高贵的女子,其实有着一颗最寻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