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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败却完全败在心机之上,教他如何能不心丧若死?愈想胸中愈闷,只觉经脉里痛楚难当,好似有几十把小刀在戳刺,摇摇晃晃地走下台去,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若非污衣帮的门下弟子及时搀扶,只怕他连自己的阵营都走不回去了,见商月玄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台上的吴羽伸袖轻抹唇角,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即退了下去,
那模样看得霓裳子等人微微一笑,众人皆老练成精,哪里看不出他神色如常间隐隐然的苍白,以及伸袖拂唇之时,暗中将一口血吐到了袖中?
不过这样才符合常理,商月玄的武功虽及不上曹焉或霓裳子、一戒僧,却也是伯仲之间,方才战中更使出全力,若这人真能毫发无伤地败他,自己该做的头一件事,就是灰溜溜的退回去,至于跟君山派争雄之事,连想都不用再想了。
不过看商月玄伤成这等模样,黑道联盟的脸皮再厚,也没人敢开口说两边都伤,此战该算是平手。俯到了正自垂头丧气的商月玄身边,霓裳子语带笑意。
毕竟现在对手的真本领露了底,比之先前丝毫不知,连试探都探不出根底,在感觉上真若云泥之别。
“你放心吧,你虽伤的不轻,那人看来却伤的比你更重呢!这不,一下场就被辛婉怡带到后头去了,想来他也没得再打”
“哼,”轻轻地哼了一声,商月玄一抬头,正见到辛婉怡扶着吴羽,两人身影隐没在君山派的弟子群中,虽只看得到背影,却也可见吴羽身形再不若先前端稳,想来方才为了让自己上当,他不惜与自己硬接硬架,虽有奇功护体,将自己的力道借卸转挪,消了几分力道,但所负的伤势却也不轻,只是吴羽心中早有准备,是以还能硬撑,就连吐血也掩到了袖中,一点不露痕迹,不像自己落败之下心情大糟,一时颓然之下,便伤势只有六七分,从表面上看来也有十分之数。
他虽也知道霓裳子之所以提醒自己,一来是因为锦裳门与污衣帮虽名字犯冲,实则相处的还算不错,二来若自己气势挫折,此消彼长下十二连环坞气焰愈升,绝非锦裳门之福。
但方才那一仗他的内伤还在其次,心伤更重,是以虽知好意,回应的仍是有气无力:“无论如何老夫这一场是栽啦!
接下来你霓裳可别又输得不清不楚那祝语涵虽年轻,云深阁却不怎么好惹,呕”没想到说着说着,商月玄又一口血呕了出来,显然这吴羽表面上笑容晏晏,实际上出手可不轻,若非商月玄内功底子深湛,只怕真有可能一击致命,现在虽保下命来,但身伤不轻心伤更重。
也不知要将养多久才能痊愈,霓裳子与晏驾幽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的担心。两军相争,死伤难免,乃是武林中人的宿命,即便商月玄当场战死,霓裳子最多为他滴个两滴眼泪,算是相交久矣的一场相送,再多一滴就浪费了:但这吴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雷霆万钧,表面上看不出威力,实则下手极狠,阴毒之处绝非正道手段。
即便他没这般厉害高明,光只横插一杠,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就够让黑道联盟伤脑筋了,更不要说此人如此厉害,看到他在辛婉怡的搀扶下退场,想来两人交情不浅,说不定此次拂云子能够出场,便是出于此人算计。说来若非拂云子现身,还一副威风堂堂,随时可以出手制敌的模样,也不会让黑道联盟早已计划好的攻守手段出现这般大的破绽。
虽说这三阵争雄,拂云子不能出手,但光他在此,对君山派稳定军心的作用便强到了极处,即便曹焉及时出现,有他在此前后夹击能不能大获全胜还很难说。若连这点都落入吴羽计算商月玄之所以如此难过,便是看穿了这一点,看着商月玄落败之后两边弟子的表情,霓裳子已知不妙。
即便自己能败那祝语涵,也非一举之易,再加上一戒僧与夫明轩一战,也是输数居多,自己这边只怕在曹焉现身之前,就要输得灰溜溜了。
更不用说拂云子在场的影响。霓裳子轻叹一口气,身形一飘,人已上了擂台。身形动作虽是轻松如意,霓裳子心下却颇沉重。从登场以来,祝语涵便稳立拂云子身边,即便在霓裳子的注意之下,仍是冷冷地环视战况。
当吴羽被迫得连连败退之时,也没露出半点异样:就连商月玄败北,也激不起她表情中的一丝涟漪,可谓胜不骄败不躁,虽是年纪轻轻便已沉着如此,要她临场出现破绽可是难上加难,即使内力造诣尚浅,此女也算得上是一方强敌了。
虽然很想再看看情况,希望能从此女的动作之间看出什么破绽来,即便再小,也给克敌致胜多一分把握,偏偏商月玄败得出乎意料之外,若让一戒僧先上场,再败在夫明轩手下,自己与祝语涵这一仗就真的不用打了。
知道这一战舍我其谁,霓裳子不由微愠地瞪了夏侯征一眼。如果不是曹焉不在场,让己方人数虽众,在可以出战的高手数目上却落于下风,如果不是探子不知道辛婉怡已到了君山派,如果不是拂云子竟能出现
这其中只要少一个如果,自己这一方也不会落入如此窘境。霓裳子心中虽怒,知道这一仗自己一方已败。
即便曹焉出现,最多只是接应自己等人全身而退,要想扭转干坤怕是无能为力了,但她也不是这般轻易放弃之人,即便这一仗黑道联盟败了,若自己胜了唯一一场,将来在联盟中的影响力也会大增,还值得赌上一赌。江湖不出人世,重男轻女之风也确实存在。
何况锦裳门不只全为女子,所修的还是以男女双修之术为主。武功高手其实不多,在武林中更难让人重视,若非霓裳子努力护持,现在的情形还会更糟,想要出头就非得大赌一把不可。她轻吁一口气,清朗纤柔的声音缓缓吐出,不动声色之间柔媚之风已流散全场。
“接下来便换姑娘了,贫道霓裳子,还请姑娘出剑指教一番。”一来霓裳子吐语轻柔,在场中人多是江湖汉子,几会听得如此轻柔纤细的软语?
几个没注意的只觉媚声入耳,身子都快软了:二来她登上擂台,众人只见台上一条修长的身影静立,白裳粉绣、云髻高盘之中,秀丽柔媚的容貌间透着一丝冰冷圣洁的气息,隐隐然又有种冷艳的妖媚,全然相反的感觉混成了一种特异的风情。
即便早知霓裳子已有五旬年纪,早知此女放浪形骸,靠一身采补功夫才有如此造诣,仍是身不由主地对她细细打量,那种本能的悸动再也难以压抑下来。旁人虽是难以自持,但随后登台的祝语涵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早在来此之前,她便知道自己的对手多半便是此女,对她那圣洁凛然神情所掩饰的妖冷媚艳早有所觉,侠女心中最憎恶的除了淫贼之外,就是此等烟视媚行的妖女。
但现在看她如此模样,她竟也觉得胸中的僧厌之情减少了许多。她不由暗暗啐了一口,心知敌人不凡,玉手按剑冷然对视,一点不敢有所大意。
原先全然不知祝语涵生的何等模样,夏侯征那边传来的情报,也只说祝语涵乃是云深阁阁主武裳盈长徒,造诣在云深阁年轻一辈之中算是顶尖,甚至连年纪都没说清楚,还以为最多是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
但此刻一见,此女微显圆润的脸上黛目青眉,鼻梁挺秀,樱桃小口似开实合,美貌间透着一股高贵娴雅,如果不是计算武裳盈的年龄,猜眼前此女超过三十岁都不奇怪,那目光冷洁得犹似月中嫦娥下凡,顾盼之间让霓裳子竟有一丝自惭形秽。
原本的轻视都不翼而飞。知道对付这等高手,先下手为强最是重要,尤其这等名门正派中新出的子弟,即便武功极高,临敌应变的功夫却仍欠缺,见祝语涵正要开口,霓裳子竟不搭话,藕臂一展,两道如云飞袖已翩然而舞,右手袖卷向祝语涵身前,左手袖击往她腰侧长剑。
制敌还是次要,最主要的便是打乱祝语涵的攻守节奏,即便双方都乱了阵脚,实战经验丰富的霓裳子也可早一步恢复镇定。
眼见两道飞袖直袭而来,表面上只似舞姬舞动迎宾的瑰丽娇媚,实则却暗藏杀机,水袖摆动时虽无风声,却更显得力道全收袖内,看来愈是轻巧威力愈是强大。
祝语涵柳眉微皱,却没有浪费时间骂上半句,上身微挺避过敌袭,娇躯仰起一道扣人心弦的美丽弧度,雪白劲装紧绷之间,格外显得胸腹之间的曲线丰润撩人,右手连剑也不拔,连鞘带剑击了过去,剑袖交触之际,迸出数声轻响,随即两人便分了开来,分立擂台角落,冷冷对峙间,考量着接下来的攻守情势。祝语涵还好,毕竟对霓裳子的武功战术早有研究,对方招式虽来得迅疾无伦,却也没脱出她原先的考量之外。
但霓裳子表面镇定,心下却是惊疑不定,即便祝语涵对自己早有研究,但正派子弟开打前先来上一场唇枪舌战的习惯,却不是这般容易改的,她竟似全没开口打算,反应如此迅疾,已大出霓裳子意料之外:尤其方才袖剑交击,内劲接触了近十招,那是毫无花巧的内劲硬拼,此女虽稍落下风。
但功力着实精纯,这等造诣怎么也不像是武裳盈的弟子辈所能拥有的,尤其看着眼前祝语涵的妆扮神态,霓裳子愈发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不对劲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