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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正给殷绾绾和卫渊找的老师名叫陈文科,江南著名的“炮仗才子”。
刚开始殷正也犹豫过,陈炮仗暴躁易怒,固执守旧,不适合给他家乖宝宝当老师。可是选来选去,殷正觉得,只有这个人勉强能看上眼。
说起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渊源。殷正和陈文科都是江南才子,年少有名,免不得被人比较一番,当年两人都是少年意气,中二上头,谁也不服谁,偏偏他们学识相当,势均力敌,几番较量也分不出一二来。
从来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殷正不好虚名,潇洒自在要紧。可陈文科却是个较真的,屡次上门求教,殷正不耐烦应付他,使了个恶作剧,也算他倒霉,当日恰逢殷老爷子会客,这下陈文科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丑,回家就气病了一场,再不与殷正同堂而处。
十多年过去了,两人都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殷正成了太守,陈文科当起了隐士,唯有陈文科对殷正的讨厌是一点没变。
殷正直接给陈文科去了封信,大意是,听说你住了好几年草庐了,怎么样啊,过不过的下去呀,不如你到我这来给我女儿当个家教,也好养家糊口呀……
陈文科当然气炸了,他家底薄,这么些年有出无进的也挥霍得差不多了,有时候还靠典当过日子,可他不通庶务,殷正这么一说,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觉得殷正侮辱了他的人格,践踏了他的尊严,新仇旧恨涌上来,气得几乎吐血。
刚开始,陈文科还觉得殷正是太守当腻了,拿他寻开心,索性并不理会。可过了两天,殷正就宽衣博带,“三顾茅庐”来了。
这个时候,陈文科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有点释怀,有点嫌弃,有点得意,有点疑虑……
殷正的态度很诚恳,开出的条件也很好,陈文科着实有些心动。可是,他好不容易让殷正低声下气一回,偏不如殷正的愿,端着就是不松口。
殷正也不恼,客客气气的,几次三番来请,更是好酒好菜,好书好茶,一日三顿地往草庐里送。陈文科自然是来者不拒,越发矜骄起来,觉得憋了多年的闷气总算解了!
如此半个月后,殷正笑眯眯地拿着一摞账单,深刻地教会了“炮仗才子”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这半个月来,你总共花去了一千三百五十二两九文,咱们是旧相识,我给你去掉零头,也就是一千三百五十二两。”
殷太守这个零头去得甚是干脆!陈文科手指在空气中抖得跟抽风似的:“你!你!你……”
殷正摸摸下巴:“好好说话,怎么还结巴上了呢?没事儿,还不上就去太守府卖艺,我不嫌弃!不然找个酒楼胡同口卖身,我不逼你!”说着挥挥手,笑得斯文和气,行事却像像个强抢良家妇女的恶霸。
陈文科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殷正招呼仆从,潇洒道:“带走!”太守府的先生每月二两银子,教上个五六十年估计就能恢复自由身。!
陈文科,卒!
文人清高,就算是殷正下的套,陈文科也不能抵赖,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下来。太守府的日子比山间草庐要享受得多,殷正对陈文科还是很客气的,陈文科沉浸在太守府数量巨大的藏书中,也还算满意。
殷正眼光毒辣,陈炮仗迂腐清高不通庶务,却学识渊博正直严谨,教书育人得心应手乐在其中。聪敏好学的卫渊给了他极大的希望,陈文科多年来郁郁不得志,一腔热血都扑在了他身上,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倾倒给他,发誓要教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天入地无所不通的贤者来,把殷正这个衣冠禽兽拍死在沙滩上。
多年后,对于陈炮仗的这个野望,殷正注视着高台之上九龙黄袍的男子,只想说两个字,呵呵。
对于另一个学生殷绾绾,陈文科的心情就很微妙了。一方面,她爹把他坑得连渣都不剩;另一方面,他无妻无子,见殷绾绾乖巧可爱,心里也是软软的。所以,陈文科对殷绾绾是严厉有余,热情不足,用一个老师独特的方法表达了对乖宝宝殷绾绾的关爱,那就是每天布置许多功课。
殷绾绾娇生惯养,从来只对精巧漂亮的东西感兴趣,这个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要不是卫渊在旁边看着,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她整天托着腮望着窗外,两眼无神:起风了该放风筝了;天阴了该穿着木屐廊下听雨了;日落西山了该下课了……
每天定例的几张大字,殷绾绾有时候犯懒不想做,便跟殷正撒娇,殷正刷刷几笔交上去,陈文科看着满满几张纸的狂草,气了个倒仰。后来殷绾绾长大了些,也觉得叫爹爹替自己做功课不甚光彩,就转向了卫渊。
卫渊充分发扬了乐于助人的精神,后来在与陈炮仗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终于练成了一手绝技,将模仿发扬光大,成为他混迹无间道的终极大杀器。
殷绾绾对史册经子不感兴趣,唯一风雅的爱好是画画,有一次她实在无聊,便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怪模怪样的陈文科。
刚画完,正沾沾自喜呢,抬头便看见陈文科铁青的脸,和那画上的还真有几分神似!
陈文科怒气冲冲地拿着画闯进殷正的书房里,殷正只一眼便猜到是自家女儿做了好事,心里暗笑,一脸无辜:“今天学丹青之道么?”又板着脸认真点评:“这画不错啊!绾绾有进步了,陈兄真是教学有道啊!”
陈文科是怎么也比不过殷正的厚脸皮的,最后一巴掌把殷绾绾的大作拍在案桌上,黑着脸走了。
事后殷绾绾倒是很忐忑,对着手指头低头反省,被殷正按在怀里使劲揉脑袋,狠狠夸奖了一番!
殷绾绾被夸得脸红,十分高兴地表示要把画送给阿爹,殷正笑得很欣慰,然后拒绝了。他题了一首打油诗,盖上大印,裱起来送到陈文科手上去了。
平淡又温馨的日子过得很快,夏初的时候,殷家大房从京都洛阳回来了。
殷正的祖父殷老太爷曾是豫章郡的“土皇帝”,他死前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一句话也没说,丹书铁券和太守印章,让两个儿子自己选。
自古重尊卑大小,这种情况下次子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最后殷盟作为长子承了开山侯的爵位,成了大鄢“三公四侯”之一;殷盛则掌了豫章郡的大权开始了兢兢业业的太守之路。
刚开始,殷盟还是暗自得意的,可是十几年之后,皇室衰微,士族没落,爵位品级乱封一气,渐渐就不值钱了。反观二房这边,殷盛把豫章郡治理得井井有条,殷家的名头在豫章百姓的心中比皇帝老子还管用。他死后,两个儿子一个掌兵,一个理政,整个豫章郡都被牢牢握在手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兴盛。
到底还是实权重要,什么名声啊尊贵啊都是虚的。殷盟到老了才回过神来,肠子都悔青了,也试过在侄子口中抢肉吃,可惜两侄子完美地继承了祖父的疯劲和狠劲,龇起牙来,殷盟还得掂量掂量自个的一把老骨头。
大房别的不行,可子嗣却比二房多得多,殷盟有两个儿子,殷白和殷左,四个孙子,六个孙女,数量上完败二房,二房满打满算就四位主子。
这子嗣多也有子嗣多的好处,殷白的长女殷绮早些年被送入宫中,八年摸爬滚打,明争暗斗,终于在花团锦簇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怀上龙嗣,晋升贵妃,于年初诞下十二皇子。
殷贵妃一朝得意,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殷绮宫斗技能爆表,不懈奋斗终成人生赢家,大手一挥,大房大张旗鼓地跑到洛阳受赏去了。
殷盟憋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梗着脖子在洛阳炫富充大,又一路浩浩荡荡地回了豫章郡,要整一出衣锦还乡,叫豫章百姓也知道殷家大房洛阳有人呐!
殷盟打的好算盘,想着大房又兴,自己是长辈,二房于情于理得出城相迎,也顾不得劳累,中途好好整理一番,慢悠悠摆足了架子。
谁知殷正不按常理出牌,大房到了城门口了却不见二房主子的影子,只看到几个仆人零零散散,有气无力地站在城门口。
他们长长的队伍声势浩大地堵着城门,周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百姓,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是灰溜溜地进城还是接受围观?大房一把手二把手三局两胜五局三胜商量之后,赶紧叫人请殷正去了
本来殷正确实在城门等大房一家,等了一刻钟就不耐烦了,一想到大房要摆谱,他甩甩袖子就走了,开玩笑,他还没那么闲呢!
殷正抬头看看,日上中天了该吃饭了。于是先回府陪女儿吃了顿饭,期间,殷绾绾还问伯祖父们是不是要回来了,殷正看着天真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饭后,殷正沐浴更衣后,慢悠悠到城门口。
对着黑脸堂哥,青脸伯父,殷正笑眯眯地拱手:“伯父一路风尘,想必辛苦极了。侄子特意沐浴净身前来迎接,侯府一应事宜我已命人提前收拾妥当了,还请伯父移驾。”
殷盟是长辈,没得跟小辈理论。殷白却忍着气,嘲讽道:“堂弟一郡之首,政务繁忙耽误不得,这点小事哪须亲自操持,误了政事岂不是我们的不是了?”他特意咬着“耽误”、“小事”、等字眼,阴阳怪气地说着。
殷正谦虚地笑了,大声道:“堂兄说的哪里话,伯父既是长辈,又是侯爵,我虽心系百姓却也不敢怠慢。特地素食三日,焚香沐浴,步足而来,以示尊敬。”一番话下来,周围的百姓才明白了,原来是太守迎接伯父来了,一时间纷纷赞叹,一会说殷正勤政爱民,呕心沥血;一会又说他尊老爱幼,提携亲近;一会又有人送一篮子鸡蛋,几颗白菜。人们闻风而来,都赶到城门,要见识见识传说中飘逸俊美,爱女如命的太守大人。
场面控制不住,殷白又是气愤又是郁闷。殷正很体贴很真诚地说道:“城门拥堵,我看堂兄脸色不好,想必伯父和侄子们也旅途劳累,不如先回侯府休息为好。”
大房一家子顶着太阳等了几个时辰,滴米未进,此刻被百姓围着,也不再打肿脸充胖子,车马破开行人,急急回了开山侯府。
殷正看着他们灰溜溜的背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