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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历史有偶然也有必然,关键时刻,就连周秀英都认为自己和儿子在劫难逃的时候,注定要在中国历史上留下名字的青帮小堂口小八股党,命中注定一般的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左右了历史的发展走向。
“住手!不准动那个娘们!”
惊慌失措的吼叫声中,小八股党的现任老大叶丹山,突然带着一群小八股党拿着砍刀斧头的流氓冲了进来,冲在最前面的叶丹山还张牙舞爪的大吼大叫,“住手!都给老子住手!谁也不许碰那个娘们和她儿子,不然老子要他的命!”
事情太过突然,躲在杂物堆下的周秀英和徐耀、叶荷花等人都是大吃一惊,王正山等太平军士兵手里的左轮枪也下意识的转为指向了叶丹山等人。结果看到王正山等人手里的短枪后,叶丹山又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惊叫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徐耀举着枪冷酷反问,“叶老大,该给你的银子,可一分一文不少的都给你了,你又跑进来捣乱做什么?”
“是爽老太爷发话,不准你们动那个娘们和她儿子。”叶丹山一边小心翼翼的退到手下背后,一边又问道:“耀哥,你对我说实话,那个娘们怀里抱着的儿子,是不是爽老太爷的曾孙子?”
“爽老太爷是谁?”徐耀一时有些糊涂。
“当然是海关的吴老太爷吴健彰了!”叶丹山语气很尊敬的介绍道:“吴老太爷在道上混的时候,刚开始的绰号是吴阿爽,后来叫爽哥,再后来叫爽叔,爽爷,现在我们都得叫他爽老太爷!”
“吴老妖怎么会知道这事?”徐耀心中一惊,那边的王正山与叶荷花等人也是脸上变色,都知道这次就算能够抓到周秀英母子,也很难把她们顺利带回太平军的控制区了。
“耀哥,你对我说实话。”叶丹山又颤抖着问道:“你们要找那个娘们,到底是不是爽老太爷孙子的女人?她带着那个孩子,是不是爽老太爷的曾孙子?”
“这与你无关。”徐耀冷冷回答,又说道:“聪明的话,马上给我滚!别碍事!”
“谁说和我无关?!”叶丹山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爽老太爷是什么人?上海帮会的老前辈,又是海关老大,朝廷道台,上海团练还是他孙子一手带出来的军队,黑白两道通吃!在上海谁都不敢不卖他老人家面子!他老人家随便发一句话,我们小八股党一个人都别想活!”
“关我屁事!”已经找到了周秀英母子的徐耀卸磨杀驴,冷笑着威胁道:“快走,不然我就开枪了!”
说着,徐耀把左轮枪往叶丹山脸上一指,作势准备开枪,那边王正山等太平军士兵也个个把左轮枪对准了叶丹山等帮会流氓,个个杀气腾腾,光凭生死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凛人气势,就把只会打架收保护费的小八股党众流氓吓得连连后退,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起枪一响就跑的主意。
这时,周秀英已经在杂物堆的缝隙里看到了外面情况,见小八股党的流氓已经被吓住,周秀英心中大急,又突然的灵机一动,忙喊道:“快上,他们的枪是假的!打不出枪子!救出我儿子,爽老太爷重重有赏!”
被周秀英的喊叫分神,徐耀和王正山等人下意识的回头,结果那边的叶丹山却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支又破又旧的左轮枪,对着徐耀等人接连开枪,同时放声大吼,“弟兄们,快上!”
万没想到叶丹山这个流氓头子手里也有一把破枪,措手不及徐耀等人接连中弹,慌忙闪身躲避,那边的小八股党流氓则各执刀斧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对着王正山等人乱砍,王正山等人被迫开枪还击间,枪声顿时也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周秀英看准机会,突然把自己头上的杂物掀起,还故意掀向了就站在旁边的叶荷花,叶荷花视线受阻稍一发愣,周秀英早已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叶荷花的右腕,用吴超越第一次凌辱她时的手法扣住左轮枪击锤,让叶荷花无法开枪的同时奋力夺枪。叶荷花则死握枪柄不放,还冷笑道:“周姐姐,你忘了?夺枪保枪的法子,还是你教我的。”
周秀英冷笑不语,只是飞快使出了自己从没教过女亲兵的一手——突然低头张口,重重一口咬在了叶荷花的手腕上,还直接咬得是鲜血四溅。叶荷花吃疼惨叫,右手不由自主的一松,周秀英乘机抢过左轮枪,然后左手一把勒住叶荷花的脖子,用枪指住叶荷花的额头,大喊道:“都给我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这时,发现太平军士兵手中全是真枪的帮会流氓早就逃开,徐耀和王正山等人则分为两队,一队举枪警惕周围的流氓,一队迅速回头,用左轮枪指住周秀英,周秀英忙又喝道:“把枪放下,不然我一枪打死她!”
“你开枪吧。”王正山开口,冷笑说道:“叶侍史来上海之前,已经在东王万岁面前立下重誓,只要能抓到你和你儿子,那怕牺牲她的性命,她也愿意。”
周秀英一惊,下意识的低头看了叶荷花一眼,已经被彻底洗脑的叶荷花则神情轻松,微笑说道:“周姐姐,开枪吧,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周秀英彻底绝望了,那边的王正山则举着枪缓缓靠近,微笑说道:“周姑娘,别浪费时间了,乖乖放下枪跟我们走,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儿子。”
这时,情况突然又生变化,几个躲在杂物后面避弹的帮会流氓,突然向举枪对准他们的太平军士兵抛出了几包东西,太平军士兵下意识的稍微抬头去看来物时,却见那些流氓抛出的,竟然是几件裹成一团的衣服,然后不等太平军士兵做出什么反应,那些几件衣服已然自动散开,洒出了大片白色粉末,太平军士兵躲避不及间粉末入眼,顿时个个双目刺痛如同刀割,再看不清楚周围环境,还疼得忍不住大声惨叫了起来。
朋友们肯定知道那些粉末是生石灰,至于生石灰是从那里来的?答案是保存茶叶用的,在干燥剂发明之前,传统的茶叶保存法,即用一只瓦缸或木桶之类的容器,找来块状生石灰,把茶叶用草纸之类透气的纸包成小包,然后一层茶叶一层生石灰装进去,然后生石灰还要一年一换。而周秀英等人所处的这个院子是一家茶庄的后院,院中恰好堆放有一些刚淘汰下来的生石灰,几个躲枪的流氓又刚好躲到这些生石灰的后面时,就马上想出了用生石灰制敌的主意。——当然,在枪支还没有大量普及之前,这也是上海流氓最拿手的打架招数之一。
见生石灰战术奏效,那几个流氓当然是赶紧拼命的扔石灰,同时躲到其他地方的流氓也受到启发,赶紧抓起身边的各种杂物砸向太平军士兵,什么石头砖块瓦楞子,麻袋茶包木架子,还有个流氓甚至把马桶给了过来,弄得满院恶臭。太平军将士大怒,不断开枪还击,那边的王正山则迅速回过神来,赶紧大吼道:“不准开枪!节约子弹!”
命令稍晚了一些,差不多所有的太平军士兵都已经打完了柯尔特左轮枪里仅有的五发子弹,只能是赶紧拿出备用子弹重新装填,那边的叶丹山则乘机大吼,“弟兄们!救出那小孩,找爽老太爷请功!”
吴老买办早些年在道上积累的声望威名在这一刻发挥了重要作用,贪婪吴老买办肯定会给出的重赏,再是如何的害怕太平军手里的手枪,小八股党的流氓还是吼叫着又扑了上来,和太平军士兵乒乒乓乓的打成一团。叶丹山本人也沿着墙角迅速冲了上来,瞄准正在和周秀英持枪对峙的王正山打出破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并且奇迹般的命中了王正山的小腹。
中枪后的王正山闷哼一声,立即捂住伤口转身还击,不料旁边却又不知是那个流氓砸来一块石头,恰好砸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砸得踉跄摔倒,周秀英乘机一把推翻叶荷花,抱起儿子就往外跑,然后周秀英才动得两步脚就被人抱住,周秀英低头一看时,却见抱住自己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曾经的女亲兵叶荷花,同时叶荷花还抬头惨笑,说道:“周姐姐,你不能走!”
“荷花,对不起了!”
周秀英别无选择,只能是对着叶荷花的脊背连开两枪,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的好姐妹,然后周秀英刚抬头时,一颗子弹却又突然飞来,恰好打在她的右手之上,重伤她右手的同时,还打飞了她的手枪,周秀英大惊看去时,却见是徐耀举枪对准了自己,还红着眼睛大吼道:“跟我走!不然我打死超越小妖的小孽种!”
“念越!快!”
周秀英赶紧用身体护住儿子就跑,徐耀却是妒忌成狂,毫不犹豫的就对着吴念越和周秀英接连扣动扳机,不料手枪却接二连三的发出空击声音,周秀英暗谢上天保佑时,那边徐耀却已经冲向了周秀英被打飞那支手枪,吼道:“超越小妖,我死也要着拉你儿子一起死!”
眼看徐耀就要摸到那支手枪时,一个身影几乎同时出现,抢先一步拿起了那支手枪,徐耀大怒一把揪住那人的脚,一下子就把那人掀翻在地的同时,也总算看清了抢先抢走手枪的人就是小八股党的帮主叶丹山。徐耀愤怒大吼,“还我枪!不然要你的命!”
“砰!砰!”
回答徐耀的,是叶丹山的接连当头两枪,两颗子弹都准确命中徐耀面门的同时,叶丹山还冷笑说道:“嘉定小瘪三,谁要谁的命?”
正所谓乐极生悲,砰砰又是两声枪响,两颗子弹突然飞来,分别命中叶丹山的面门和胸膛,顿时要了叶丹山的性命。而打死了叶丹山后,已经重新起身的王正山又举枪瞄准还没逃远的周秀英果断开枪,然而还可惜,王正山手里的手枪也发出了空击声音。
大骂了一句后,王正山来不及去掏子弹装填,只能是放下枪去拣已经死去的叶丹山手里的枪,拿着枪大步追向周秀英,好在此刻周秀英已经借着太平军士兵被流氓缠住的机会,逃进了茶庄前堂,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茶庄,叶丹山紧追不舍,还对着慌乱的人群开了一枪驱散路人,大步追上了周秀英,一个扫堂腿把周秀英踢翻在路上,然后重重一脚踩在周秀英小腹上,同时一把抢过周秀英怀里的吴念越!
“还我孩子————!”
周秀英绝望的惨叫,吴念越也放声大哭,王正山沾着鲜血的脸上却冷酷无比,缓缓抬枪指向了周秀英痛哭的面门,冷冷说道:“背叛天国者……。”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对天鸣枪声打断了王正山对周秀英的审判,王正山扭头一看时,却见慌乱的人群中突然冲来了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簇拥着一顶轿子飞快冲来,同时轿子中还传出惊慌到了极点的喊叫声,“找到没有?找到没有?找到我曾孙子没有?!”
很能决断的王正山立即收枪,用手枪对准了正在哇哇大哭的吴念越,吓得那些直冲过来的士兵赶紧住步不敢再冲,大呼小叫着慢慢靠近王正山,王正山则是一边小心警惕,一边大喝道:“都不许动!不然我打死这个小崽子!”
“不要动!都不要动!”
带着哭腔的吼叫声中,吴老买办跌跌撞撞的爬出了轿子,在亲兵随从的保护下上前,大概看清楚现场情况后,见满身鲜血的王正山挟持着一个小男孩,吴老买办下意识的心头一跳,赶紧一边指挥亲兵上前包围王正山,一边大声喝道:“对面的刁民听着,本官乃松江台兵事佥道吴健彰!把孩子放下!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你就是吴超越的爷爷吴健彰?”王正山冷冷问道。
“对对,老夫就是吴健彰。”吴老买办故作威严的点头,一双浑浊的老眼却死命张望那侧向自己的小男孩。
“很好。”王正山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微笑,说道:“那就马上给我跪下,爬过来。”
“大胆刁民,竟然敢对本官口出不敬之词?!”
吴老买办愤怒喝问,王正山则把勒在怀里的吴念越一亮,冷笑问道:“怎么?不要你的曾孙子了?”
“啊!”
也是到这个时候,吴老买办才终于看清楚了吴念越的模样,也一下子就发现,被王正山挟持着的吴念越,果然和自己小时候,还有和自己儿子、孙子长得完全是一模一样,根本不用做任何血缘鉴定,就可以确认是自己一代一代传下去的种!激动之下,吴老买办还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赶紧扶住前面保护的亲兵才勉强站稳,心中兴奋的接连大喊,“真是我曾孙子!真的是我的曾孙子!绝对错不了!”
“吴健彰,看清楚了没有?这个小杂碎是不是你孙子的种?”
王正山大声又问,又冷酷笑道:“周秀英背叛了天国,和你孙子私通,生下了这个小杂碎。虽然这个小杂碎只是你孙子的私生子,可是就我所知,他也是你吴家几代单传唯一的曾孙子吧?”
冷酷狞笑着,王正山又用手枪顶了顶吴念越的额头,更加冷酷的狞笑道:“这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要手指头稍微动一动……。”
“你想做什么?”吴老买办无法再继续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王正山大喝问道:“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了老夫的曾孙子?说!你要多少银子!”
“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只要你过来。”王正山的笑容更加冰冷,说道:“跪着,跪着爬过来,我就可以和你商量怎么还你的曾孙子。不然的话……。”
说着,王正山突然用枪往吴念越的脑袋上一顶,把吴念越吓哭的同时,也把吴老买办吓得放声惨叫,“不要乱来!”
“吴健彰!”王正山提高了声音,大吼道:“我数到三,你再不跪下爬过来,我就一枪崩了这个小杂种!一!”
汗水出现在了吴老买办的额头上,然而王正山却没给吴老买办更多时间考虑,直接就吼道:“二!”
扑通一声,当着无数人的面,吴老买办终于还是向王正山双膝跪下,也终于直接哭出了声来,哭喊道:“好汉!你放了我曾孙子,你要什么都行,要多少银子都行,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哭喊着,吴老买办还对王正山连连磕头,舐犊爱孙之情溢于言表,然而王正山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吩咐道:“想要你曾孙子的命,可以,跪着爬过来,我们再慢慢商量怎么放你曾孙子。”
没有任何的犹豫,吴老买办立即向前爬行,旁边的亲兵赶紧提醒道:“老爷,不能过去,他对你开枪怎么办?”
听到这话,吴老买办这才稍稍有些犹豫,然而看到王正山用枪一顶自己唯一的曾孙子后,吴老买办却还是推开了上来阻拦的亲兵和随从,双膝双手着地的向前爬行,慢慢爬到了王正山的脚下,然后才抬起头来,哭着问道:“好汉,你要怎么才能放了我的曾孙子?五十万两银子,够不够?”
天文数字一般的诱惑放在面前,王正山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把枪口飞快指向了吴老买办的面门,微笑说道:“永别了,吴老清妖。”
“爷爷!快走!”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周秀英突然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王正山的大腿,忍住腹部剧痛勉强起身,重重一口咬在了王正山的大腿上。可惜王正山却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微笑着用枪口对准吴老买办恶贯满盈的脑袋,大力扣下了扳机。
绝望闭上眼睛的同时,电光火石间,吴老买办心中也飞快闪过了一个念头,“秀英这丫头,挺孝顺,难怪超越那么喜欢她,难怪能为老夫生下曾孙子。”
击锤起落,重重砸入弹仓后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