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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四章、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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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俊自打那日从王宫逃走,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敢歇息。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逃亡的途中,竟然连一个东明国的追兵都没有遇到。

    历经小半个月的奔逃,安南俊终于逃到了东明国北疆的蒙古草原上。那里祖祖辈辈居住着达旦族的游牧人民,民风质朴又野蛮,蒙古大草原隶属东明国境内,但是草原上的贵族未脱野性,在历代大汗的统领下都不曾对东明国的皇帝完全臣服。

    八年前达旦族与东明帝那场战役,令强大的东明国折了一名镇国将军,大挫东明军实力,其影响直至今日。这件事邻邦皆知。

    若是昔日的镇国将军尚在,像出征安南国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需要朱沐祥一个堂堂皇子挂帅。

    安南俊率父王留给自己的一百名亲卫队,参见达旦的可汗——本雅失里。本雅失里将安南俊手下一百名亲士全部分散编入军队,消弭了安南俊仅有的老本。安南俊变成了达旦将军把都儿手下的一名参将,栖身于人,寄人篱下。

    安南俊虽然没有骨气,但是这一路他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逃到东明国的边疆达旦族。足以说明他尚有报仇之心。

    安南俊若真的是条汉子,在他身后没有追兵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带着这一百名死士亲卫队,找一个小城暂时隐姓埋名,聚集人才,百成千、千成万,以图他日东山再起。但是他却为了逃离东明军的追捕,只图眼前片刻的安全,把唯一能在关键时刻救他性命的亲卫队,就这样拱手上交,任凭本雅失里将他们编入达旦族的军队,从此‘安南军’这个词将在世上永远消失。

    安南老国王,若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是这样的败家子,不知作何感想。

    安南俊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他以参将的身份时刻挑唆达旦将军把都儿,想让其上奏达旦可汗,出兵征讨东明帝。

    这一天,把都儿手里拿着羊皮酒袋,脸喝得红扑扑的。安南俊又行挑唆之事。

    把都儿摇摇晃晃地抽出腰间的马鞭,对折后指着安南俊大吼:“你不过是战场上的逃兵……逃兵!你怀的什么心思我会不——知——?我若去向可汗进——谏,出兵打仗的还不是老子……老子!难道能指得上你——你……这个丧家之犬……不成?”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后,把都儿甩开马鞭,狠狠地抽了几下安南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敢逃跑……敢逃跑!……耻辱……丧家之犬……!”

    安南俊从小在父王的手心里长大,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黄昏已过,天空已经黑透。此时的揽月别院,用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平日里,大小节庆和朱沐祥的生辰,朝中官员都会有将近一半的人数送上贺礼,何况今日是东明帝朝堂亲批的庆贺。“有心之人”再不用掖掖藏藏,可以明目张胆地送上贵重的礼品,“无心之人”就当是奉了皇命,备些薄礼来捧个人场;总之,只要不是平时关系太僵,只要不是有意远离党争的,几乎都来了。

    皇叔朱健芮特地吩咐下人,备了份厚厚的贺礼,也来参加宴会。否则怎么能显示出他们叔侄情深?

    不远处,成国公府的马车徐徐而来,彰显出轿中人尊贵的身份;到了近处,方得以看清,黑楠木的车身镶嵌着宝石,轿帘是上好的波斯缎料,上面绣制的暗花图腾精美异常。驾车的奴仆勒令两匹棕色的骏马慢慢减速,使马车能够稳稳地停在别院门口,然后跳下车来,掀开轿帘,恭身静立。随行的侍从,早已经唤人摆好了下车的脚踏。

    朱沐祥赶紧迎上前去:“皇叔您人来了就已经让小侄喜出望外,还送什么礼呀!”

    “恭喜侄儿凯旋。”朱健芮笑着说道。他目光矍铄,却难掩内心的老奸巨猾。

    “皇叔里面请上座!”朱沐祥恭敬地让客。

    揽月别院门口,太监念贴子的声音不曾断过。院内同样的热闹非凡:有十几个军中的武将凑在一起朗声大笑,宴席尚未开始,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烈酒,聚在一起举杯畅饮;也有大半数的朝廷栋梁三两扎堆儿,衣袍华丽整洁拱手相迎,间或笑脸寒暄,间或低声私语。

    这样隆重的庆功场面,朱沐祥自然不会忘了邀请自己的兄长,他要在朱沐峰面前好好地得瑟得瑟。

    朱沐峰只带着云生和紫莲低调简行,竟是连轿子都没有坐。三个人一路健步行来,与揽月别院门前的阔轿高马格格不入。若不是朱沐峰身上的一袭明黄色缠枝牡丹云锦长袍,质地用的是专贡给宫廷皇族的织金云锦布料,诠释着他的身份;他们三个人,恐怕真的会被人误以为,是落拓府邸、无名氏族的低小之辈。

    虽然如今恭妃对朝中势力虎视眈眈,朱沐祥心性狭隘好斗,逼得朱沐峰不得不出来争一争,未来东明国的帝王之位;但是朱沐峰还是很有兄长的样子,毕竟朱沐祥是他的同母胞弟,他还是关心他的。朱沐峰知道二弟好武,带来一把龙泉宝剑,既不太过贵重引人注目,又不会轻辱了朱沐祥。

    宴会开始了。朱沐祥首先举杯:“今日首托父皇鸿福,本皇子得以凯旋,再谢父皇隆恩,特许摆宴庆贺,又蒙各位莅临,霁风朗月;今夜诸位尽兴,把酒畅饮,醒当言欢,醉当同乐。开席!”

    酒过三巡,朱沐祥举杯为难朱沐峰,道:“大哥,既然来到别院给小弟庆贺,何不拿出些诚意来?让这满朝文武都看看咱们兄弟和睦、伯仲相谐,岂不美哉?”

    “你要怎样?”朱沐峰知道,这个弟弟绝对不会如他所说,与自己和谐相处,轻笑道。

    朱沐祥看了看楚芳泽,歪着嘴笑道:“这样的美人,只站在酒席后当背景,大哥不觉得太可惜了吗?其歌舞琴技可是在玉茗姑娘之上啊,若是不能露上两手让这些俗人们开开眼界,小弟可要说大哥有金屋藏娇之嫌了,啊?”

    朱沐峰知道朱沐祥打得是什么主意。如果朱沐峰带来的贴身侍女,在朱沐祥凯旋归来的庆功宴上献舞,那么就说明朱沐峰彻底微居于朱沐祥之下。但是他最后一句“金屋藏娇之嫌”又让朱沐峰不得不点头答允。

    楚芳泽换上了曳地的粉色金绣百蝶戏水凤尾罗裙,头戴宝蓝点缀珠钗,一点樱唇,剪水的双眸顾盼生辉,纤纤素手巧若兰芝,蛮腰紧束,映着台上辉煌的灯光如孔雀一样骄傲而美丽。台下众人皆拭目以盼。

    古琴曲响,楚芳泽翩跹起舞。她的一只脚尖凌空点地,滑步转身如蜻蜓点水般俏丽;她盘起的发髻乌黑亮泽更像是孔雀的翎冠,飞舞的广袖如孔雀的翅膀跃跃欲飞……

    伴着清脆委婉、极简而华的古琴曲,楚芳泽的这支孔雀舞,别有一番淡雅、出尘的古韵,相比今晚其他华丽繁琐的节目皆不相同。

    舞台中央。粉色的罗裳(chang)上丝线织就的金色蝴蝶和水纹,被灯光照得明亮而华美,衬得楚芳泽如公主般高贵,如仙子般纯洁。

    台下众人皆是诗礼簪缨之士,阅得美人无数;但是此刻,无一人不瞠目结舌、全神贯注地欣赏舞蹈。

    楚芳泽身上散发出的、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光环,以及这样屏气凝神、万众瞩目的氛围,让朱沐祥觉得席间寂静得有些尴尬……他企图挑起事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故意大声地举杯敬朱沐峰,道:“多谢大哥今晚实心实意地来给小弟庆贺,还特地命侍女献上舞蹈以助大家酒兴,小弟提议你我二人共饮此杯!”

    众人被朱沐祥大声的敬酒词警醒,有些回过神来:武人们恢复了席间的欢声笑语、把酒言欢,文人们也开始像原来一样小声地议论、假笑应酬。这一切让朱沐祥十分满意——但是他没有听到,众人议论的话题大多与楚芳泽有关。

    朱沐峰倒是十分大度,他并不介意朱沐祥故意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举杯而尽。

    众人听得清楚:朱沐祥刚刚的敬酒词,几乎等于是在向百官直接宣告——今后他的兄长朱沐峰,就要居在他的下位了。为了给自己的仕途留条后路,既不触犯逸圣皇子的势焰,又不太过明显地得罪朱沐峰,众人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谈论声。揽月别院重又变得嘈杂若市,只有近处的人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逸圣皇子变得满意了一些,这样的氛围才像是一个圆满的宴会。

    丁兴将军坐在朱沐峰的下位。他挺身而出,温声向两位皇子举杯敬道:“末将听闻,退象之计是大皇子在早朝中提出,不知是否属实?”

    朱沐祥当即愣住,他的脊骨好像被人重重地戳了一下,僵得笔直。

    “不过是无心之言,没有想到父皇竟然纳谏。”朱沐峰谦虚道。

    “此战我军将士,多亏了大皇子出奇制胜的计谋,同时也依仗了二皇子的英勇神威,末将敬二位皇子!”丁兴将军这话说得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有意提起“退象之计”,是给朱沐峰码牌的。

    朱沐祥顿觉心情不快,仿佛今晚揽月别院中的一切,都有些黯然失色了。他放下了杯子,看着朱沐峰和丁将军一饮而尽,脸都气绿了。再细细品味丁兴的话,其实间接点明了:他朱沐祥不过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不够王者风范。

    朱沐祥坐在席间,有些自取其辱的意思。

    “好,好!美极,美极!”皇叔朱健芮坐在一旁大肆鼓掌。他仿佛只顾着观看舞蹈,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