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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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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不老一退了出去,房子珠就面对着那“独臂煞星”雷越鼓。

    面对面。

    这样相对片刻,明显的,雷越鼓已感觉到不自然。

    他干咳了一声。

    房子珠没作响,只用一双妙目,端视着他,一双眼眸,还蘸了蜜糖的刷子一样,在他脸上、身上,刷来又刷去。

    雷越鼓更不自然了起来。

    甚至很有些尴尬。

    房子珠又隔了半晌,才说话。

    一开口,她就问:“你排第八,想不想爬头?”

    雷越鼓额角刚滚下了第一滴汗,答:“想。”

    房子珠居然又问:“想不想要我。”

    雷越鼓喉核搐了搐,终于答:

    “想。”

    “很想?”

    “很想。”

    “想我为啥不敢向我表示?”

    “我怕?”

    “怕老蜘蛛?”

    “是。”

    “现在呢?”

    “杀了他就不怕了。”

    “你对剩下的兵马全都可以纵控吗?”

    “一定可以。”

    “那好,”房子珠吩咐道:“事成之后,你今晚来。”

    她没有说今晚来干什么,也没说明时间、地点。

    可是雷越鼓的眼睛像点灯一般亮了。

    “你比人少长一只手,也比人迟入义军队中。”房子珠切中要点地道。“所以你起步得比人快,还得要贵人提擢──我支持你。”

    雷越鼓连脸上也像喝了七八斤酒一般酡红了起来。

    然后房子珠这才叫他走。

    他一走,就剩下了一名当家。

    一名女当家。

    “马蚤娘子”吕碧嘉。

    房子珠对待吕碧嘉说话的态度,又完全不一样了。

    她变得很沉着。

    又相当沉重。

    而且还对吕碧嘉相当尊重。

    吕碧嘉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妇人的样子,不,其实还予人一种倦慵慵的妇人样儿,严格来说,她还让人感觉到她是个怨女。

    ──不止于怨女,还是一个不折不扣怨妇。

    一种怨天怨地、怨性怨爱、怨丈夫怨际遇怨命乖的那种怨妇。

    她的样貌看来已看破世情,但她神容之间摆明了仍在红尘世俗打滚,而且还乐此不疲。

    ──大概只要可以,只要可能,还准备千年万载地打滚下去。

    她的表情很无所谓,但稍为精明一点的人都可以分明判断出来:

    她这种人,才不会轻易放弃她所要的任何一事一物──虽然看样子她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在乎。

    看来,房子珠却对她很礼重。──一点也不像是对待刚才那三名当家,虽然辛不老、雷越鼓和吴中奇他们在军中排名都远在这吕碧嘉之上。

    房子珠居然对吕碧嘉诚恳地道:“你觉得刚才我所做的,都对不对?”

    吕碧嘉脸上还是那懒慵慵的表情:“你才是这儿的首领,你做的,没有不对的。”

    房子珠居然谦虚起来:“谁说我是这儿的领袖?这可折煞我了。”

    吕碧嘉不卑不亢地道:“就算你现在还不是──可是,很快便要是了,那老蜘蛛一定斗不过你。”

    房子珠却不以为然:“丢!我倒不把老蜘蛛放在眼里。可是,我这儿的家当叫天王都会接收过来,我只不过是查天王麾下的一名小主管,一线王才是义军真正的头领──我算是什么!”

    吕碧嘉懒洋洋地道:“不过,叫天王一定会把指挥义军的大权还交给你,你才是名副其实义军的领袖──你就别推让了,我在这儿就只听你调度指挥。”

    房子珠却仍谦恭如故:“千万别那样说。要不是你受托于叫天王,潜入义军来与我联络,我这支军队仍得跟那老不死飘流失所、拼生打死的,但在江湖上连个正旗儿都扛不上呢。多蒙叫天王眷顾,能让这支队伍变成捍卫朝廷的禁军,那就是大恩大德了。姐姐你跟他们不同,你是叫天王派来的,我一向以查天王马首是瞻,他有指派,莫不从命。我对他们只是煽动利用,对你的意见,可是言听计从。”

    吕碧嘉爱理不理,但言辞上又很谦卑小心:“姑奶奶言重了。一切仍以姑奶奶计策行事,做了老蜘蛛,再干掉他的心腹人马,我们才去会合叫天王,那时,你若仍有心为他效力,再去跟王天请准吧!”

    房子珠立刻附和道:“那时,还得要吕姊多美言几句。”

    吕碧嘉眯着懒猫般的眸子道:“其实又何用我来说话?光凭姑奶奶美色媚色,天王也是多情重色的男子汉,还愁何事不成!”

    房子珠嘿声笑道:“吕姊这算是取笑我淫乱不检点了?我只是人在江湖,求存求活,事非得已呀!”

    吕碧嘉倦倦一笑道:“那些算是什么?也只不过是手段之一,小小淫乱而已!我们都是女人,要在这险恶江湖上生存,自然要利用些天赋本钱,那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房子珠展颜笑道:“姊姊能理解就好。因为你的身份泄露不得,这些日子以来,在这儿受委屈了,也请体念做妹妹的我万不得已。就像余老三这下私下赶去天王那儿以姓孙的灰孙子讨功,那就委实叫我为难了。”

    “余老三争功好胜,叫天王明察利断,只怕他是吃不了兜着走。功领不成,讨死而已。”吕碧嘉说话的语音,磁磁的,乏乏的,就像呻吟一样。

    “姑奶奶一向待我好极,我感谢还来不及,待会儿行动中,‘颤声娇’和‘透体香’我都备好了,就听姑奶奶一声令下。”

    房子珠只道:“一切都不打紧,没有关系,但最重要的是姊姊自己──那死老鬼打的是你的主意。你不出手,我们不一定能得手──正如叫天王不下令,姑奶奶我还真不敢杀鸡取卵,这时候去动这老家伙的根本,要他的命!”

    吕碧嘉听了就说:“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一定会配合行动的。”

    又补充道:“不管怎样,叫天王的旨意都一定不会错。”

    房子珠听了也道:“当然了。查天王的指令绝不会错。”

    于是,吕碧嘉也离开了。

    她就领着那两名娘姨离去。

    她这头才一走,房子珠立即变了脸。

    她本来笑态可掬,诚挚热情,而今一转面就变得又狠、又毒、又歹、又恨的表情来。

    只见她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金漆镂边蓝湖水的镜子,一面照着自己脸容,一面恨声地喃喃自语道:

    “小小淫乱?淫乱?我呸!我丢!吕骚妇,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比我早结识查天王,早给他操得七零八落的弃妇而已!居然敢来姑奶奶我这儿颐指气使、作威作福!等这件事成后,我成为叫天王身边的女人后,姓吕的,我看你买口棺材还自备钉子吧!”

    她一面照镜。

    一面骂。

    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表情狠毒。

    骂完了之后,居然又展示了一个媚笑,对着镜子问:

    “镜仙啊镜仙,你说你说,我是不是最漂亮的?”

    在这之前,房子珠的一切表现,都令龙舌兰叹为观止,也不寒而悚。

    ──当房子珠对着镜子,在片瞬之间变脸对刚才还恭敬对待的人发狠诅咒之际,龙舌兰只觉一阵寒意,透骨砭入。

    这使得她原本有意猝起发难,趁敌人落单时擒杀房子珠的想法,一时迟疑未决。

    之后,房子珠竟对手上的镜子问起她漂不漂亮来了,这使得龙舌兰一时还真以为眼前的这名悍妇,到底是不是得了疯痫病?

    却听房子珠又对着镜子,转了个问题:

    “仙镜啊仙镜,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我最聪明?”

    在龙舌兰听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平台里如许自问,更觉鸡皮疙瘩,一齐炸起。

    只听房子珠又问:“我到底是不是最利害?最后是不是最有权?”

    然后她还问:

    “──我是不是最多男人喜爱?”

    她仿佛每一句都得到答案──而且答案好像都是正面的,所以她在颔首点头,眉开眼笑,格格笑个不已,就像一只刚生蛋的母鸡一般。

    可是龙舌兰根本没有听到回答。

    根本镜子是不会说话的。

    也许,房子珠只是在自问自答。

    然后,房子珠仿佛这才满意了。

    眯眯地笑了。

    龙舌兰正待出手,忽然,房子珠身形一闪,已掠飞了出去。

    到了外面。

    原来外边正发生了事情。

    稿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八至九日:小白终突破万难,在何包蛋、叶浩、陈哥弟护送下,以及何家和先生、彧龙协助下,孙、琁等期许下,几经波折,终于来港,与温欢晤,同自成一派共渡中秋,人月两团圆,金屋共婵娟。

    校于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卅一日(除夕)至一九九六年一月一日(元旦及生日):白灵、小何、应钟、念礼欢狂庆祝于上海,并与各路兄弟会见,与王巍、立忠拜会新民晚报曹正文诸君子,并与蒋永庆先生、吉顺芳小姐等欢聚于虹桥宾馆;有所爱的人和手足们在身边,生辰过得很尽欢、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