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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忘川畔尚未有孟婆汤时,三界中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被埋藏的秘密(一),天上:
何谓天地之道?
修道者有云,阴阳五行,生克制化,乃顺应自然也。
众生修仙,其修仙之道实为逆天改命也,然,欲逆之,必先顺之,于是乎,修仙者奉五行运转为圭臬,积天运,行天道,以求天地之荣宠,有朝得以超脱凡形,与天同寿。
反之,上古神族之神胎乃天命天生,承天地恩泽赐与风雪雷雨山泽之自然神力,权掌万物生机。然则,天之所成,天亦可殛之,如若神族血脉悖逆天纲地常,僭妄而为,必受天罚,致使神力折衰,甚者终至形神俱灭。
顺天者生,逆天者亡,凡人神仙皆然。维天之命,深远不已,是以,世间有“宿命”一说。
若论凡人宿命,可恃命格簿、生死簿、血债簿一窥而知,但神仙自个儿的天命和劫数呢?
超乎九重天之上,位于天外天的“遂古阁”乃天庭收藏上古典籍和天意卦象等谶书和图纬之处,阁中一隅称“天问坛”,其中封存有太初之时残留下的混元之气。
混元者,混沌无极,乃元气之始,天地之初形也。而神仙们便是借由此无极之力窥伺神仙们的天命。
此时,天问坛中寰宇同色,宛如溺没于一泓注满黏稠墨漆的深渊之中,纵无千古,横无八方,时与空皆凝滞不展,唯有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黑无缝无隙地延伸不止。
忽地一闪,有丝银光如绣针般札入墨渊之中,微弱得好似将要无声无息地隐去,然而,从针孔中渗出的寥寥荧光竟可比一滴凝于盘古斧锋芒的血,只刹那,牵引出的星火锐不可挡,燎原地朝六合炸开,仿佛见到创世神祇大笔一挥,七彩星光便如泼墨般豪迈地喷撒而出,旋舞,蒸腾,繁星化成的重重云霞包围弥漫。
渐渐地,一道光雾凝聚成河,飞泉悬瀑磅礡流淌,碎玉浪,连珠波,绚烂无比,随之,盘光为日,日辉映月,三曜齐现于浩瀚太宇,其深其广巍巍荡荡令人望之生惧。
遥见点点金光乍隐乍现而来,光中薄翅轻扑,疑是一只误闯穷天极地的扑火飞蛾,但待其近前时再瞧,差矣,乃为一只迤着流金光点的六翼黑凤蝶。
黑凤蝶轻巧盘桓,但当翼上光辉晕了开,蝶影即消失无踪,只见一玄衣男子傲然立于朦胧金光中。原来是男子避开耳目私闯遂古阁,并擅自开启天问坛上的结界,取用混元之气。
他拿出一三角锥状小木盒,当掌心的木盒转动,霎时,飘散于坛中的雾气凝聚,接着这股形质不分、蒙眛不明的混元之气幻化成一幕光影。
光影中,一名红衣女子双目腥红,仰头怒视天幕,沾满血污的手直指着太天怒吼:“我要这满天神佛与我一同堕入魔道,陷入地狱,万劫不复。我要这惺惺作态的神仙菩萨也同我一般心怨、心恨、心痛、心伤。”
轰隆!
像回应她的诅咒般,黑压压的天幕响起了震耳雷声,随即大雨毫不留情得倾盆落下。
随之,一段由若干个古老图文所组成的谶文在光影中模糊闪动,似是预言着什么。
“心魔诅咒,白虎血嗣,星陨。”玄衣男子望着谶文低喃。
“白虎星陨?”他侧首,凝望向太宇中一对互相环绕且极其耀眼的双联星,面色阴郁不明。
三曜一暗,小木盒阖上将光影尽收其中,天问坛上的混元之气复又一如初始,清浊浑化,无形无体。
玄衣男子的眉心蓦然一拧,手上的木盒随即粉碎,不留半点痕迹。
不多停留,他快步离去。
玄衣男子似是窥见了劫数,并毁去了天命的预言。但又有何人知晓,命运有如太初之始那针尖上的星火,洪荒之中那蝶翼上的流光,毫芒即足以燎原,微末即足以成灾,又有何人能逆天改命呢?
……
……
被埋藏的秘密(二),人间:
天晴日暖,一江春水脉脉流,正是人间花红峦翠好时节。
山水如画,闲情应当亦如诗,然而此时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子独坐江边,良辰美景在前却是神色怔然。
一旁凌乱中,尚有一漥小土坑且植花用的小铲子沾了泥,似是做农活,却未见她身侧有任何植株种子或菜蔬的幼苗,只见她手中抱着一匣紫檀木盒,木盒样式虽古老,但似是长久被珍惜得收藏因而盒身的漆面仍保平滑光润。
木盒盖板半掩着,堪堪露出了一双白履上的莲花纹以及一条素帕子,两物虽同置于盒中,但那白履雪白如新,而一旁的白帕上却玷染了斑斑墨渍,即使主人将帕子收折得整整齐齐,仍是难掩黑白错杂的斑驳不堪。
未至深春的江风仍是略急且料峭,忽地风势一扬,勾起了白帕,遥遥望去似是一弧染了泥的白莲瓣在江烟中悠悠飘起。待那白帕落地,定睛一瞧,上头的墨渍竟是数行字迹隽雅的字句。
女子赶忙起身拾回帕子,细细掸去尘沙并整齐得折叠妥当,才重新将帕子收回盒中,并仔细将盒盖掩好。
仿似愿能纳进足够的勇气般,她深深纳气后,顺了顺颊边几绺在轻风中松脱的青丝,苍白的唇角像是无挂碍地弯了弯,但笑容可欺,回忆不可欺。
“你穿白衣好看……”那时,同样在这条离江边,她对白衣男子这般赞叹道。
往昔,她比照名家丹青临摹了无数次,无论是含苞的、盛开的、孤傲的、簇拥的,她皆能将其清雅之韵分毫无差的绘出,好似绢帛上真是开出了莲花,但她只在画布上见过白莲,却从未亲眼瞧过白莲绽放,直到……
她见到他。
面前的男子眸中微漪,只淡雅一笑,月晓风清,却叫妙笔名作里的水中花也羞愧称为莲。
男子执起她的一截绿袖,问:“你呢?又为何偏好绿衣衫?”
她羞涩低头,屏息许久几是用尽全身气力,才堪堪听见自己微颤的话音,似要没入江风中般细声说着:
“心悦白莲,愿为莲叶,伴其左右。”
当时,男子但笑不应,末了却是收下了她给的白莲玉簪,并回以这方书有墨字的帕子作为答言。
从茫茫思绪中回神后,女子不觉莞尔,喃喃自语:“你说,花叶常相映,浮沉不独枝。但若花非花,叶非叶,又当如何呢?”
这一问,无人可解,她亦不求解。
白晰的指尖在光润的紫檀漆面流连了片刻后,似是心意已决,旋身弯腰,便将木盒置入小土坑。无意间,一颗红艳的果子自女子袖袋中滚落,恰巧压在了檀木盒之下未被察觉,光一暗,沙土已然滚滚落下。
自此,再无人知晓这樱果种子随着盒中的三样东西一并深埋在离江岸边。
埋藏那些往昔韶光后,女子只身离开,顺着江岸向远方而行。
山高水长,绿衣伶仃,但心可抛,身可舍,既为南楚公族之后人所出,她最后一分的自持不可弃,宛若荷塘中纤而不弱的亭亭莲叶,虽行于泥泞之中,瘦削的脊骨仍毅然直立。
她心知肚明此路迢迢无归期,将是有去无回,不留余地。
然而,是时,云很淡,风很轻。
……
……
被埋藏的秘密(三),地府:
不祥之气浓厚得犹如重山迷雾,迷惘了四方,在青烟缭绕之中,唯见一条川水汹涌不息。
荒凉的忘川畔,只见一名鬼差领着一名绿衣女子的魂魄,缓缓走向奈何桥头。
“何氏孟欣,你入轮回的时辰到了。”鬼差捧了一碗冒着寒烟的水,并对绿衣女子说道:“忘川水寒冷,饮下去后会痛苦片刻,但这是必经的过程,忘了前尘才有新生。”
鬼差递了碗给女子,劝道:“据命格簿所载,你来生会出世于一户书香高门,家世清白且大富大贵,是个一生平安顺遂直至百年的好命格,快喝川水,来生到人间去享福吧!”
女子神情漠然,接过碗后,问道:“这是那位白衣神君的安排吗?”
“我只是个当差的,上头如何交待我便如何做。”鬼差不耐撇嘴。
“来生?”女子摊掌,望着右掌心那点殷红如血的印记,苦涩得牵了牵嘴角,“我从没见他真心笑过,何求来生?今生缘尽,又何必藕断丝连。”
待女子饮下川水后,鬼差领着她走上奈何桥。
鬼差见女子走在桥边脚步虚浮,步伐不稳,皱了眉叱道:“当心点,可别小看忘川,若是掉了下去,不待一盏茶的工夫即是魂飞魄散,连神仙也救不回来。 ”
又见女子得知来世命格后,不喜,反倒神色恍惚,低头喃喃自语,鬼差不免疑惑,他再度翻开了手中的命格簿,发现女子来生命格奇佳,姻缘那格却是空白。
他还未想透,后头传来声响,一回首,只见女子往桥外一跃,跳下了忘川。
“唉呀!这可糟了!”鬼差大惊失色。
自此,绿衣女子魂飞魄散,消失于忘川噬魂的浪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