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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唇上冰凉的触感渐渐被她磨去,辗转片刻,弄月直起身子,拿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含在口中又俯身覆上他的。
慕吟风似是有了知觉,水进了口中,他会无意识的下咽。
弄月见有效了,心中一喜又重复几次,将杯中的水尽数喂给他,最后一口渡进他嘴里,弄月狠狠在薄唇上一咬,就见他皱了皱眉,眼珠子也在眼皮下滚动,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就要睁开眼。
“别再装死了,醒了就给我睁开眼,我时间宝贵着呢,来看你一眼就走。”弄月说话刺激看着他的反应,见他很努力地想要醒来,就真的站起身,刚踏出去就觉右手一紧。
回身看去,躺着的人依旧闭着眼,只是用力抓住她的手,口中断断续续喊着什么,声音太哑且极低,她听得不太清楚。
“别……别走……”
弄月靠近了些,终于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简单的两个字,他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紧握住她的手也丝毫不肯放松,不安地动来动去。
心下一软,弄月又坐回床边,抚上他的额头,还好,只是微微发热。
“我不走,你睁眼看看。”弄月俯身在他耳畔小声说着,手下微微用力挣开了被他紧抓着的右手。
得到自由,弄月站起身走到外间,将桌上还温热的清粥端起又回到了床边,用汤匙搅拌着,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睁开眼。
迷蒙中,慕吟风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的话他都能听见,他想要睁眼去看她却是不能,在听到她说要走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抓,真的抓到了,手中抓着的是她的手,慕吟风很确定。
可是耳边是她的呢喃,手上却被无情甩开,他心中着急,更加努力睁眼,终于睁开时看见的是熟悉的帐顶,他一度怀疑刚刚是做梦,可是耳中传来的汤匙与瓷碗轻碰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实,他偏头望去,眼前这个浅笑嫣然的女子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吗?
“弄月,你回来了。”慕吟风的声音哑的不像是他的一样,见她笑着点了点头,他又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
弄月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命令道:“张开嘴。”
慕吟风听话地张口,手却是固执地不肯收回,弄月喂了他一口清粥,见他咽下,便将碗放在一边,伸出手给他握住。
“还能动的话你坐起一些,先将粥喝了。”
弄月一手随他握着,一手扶着他的肩让他自己支起身坐起一些靠在床头。
“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慕吟风目光不离她的脸,看着她给他拉起锦被盖到腰以上。
弄月笑道:“对啊,你没做梦,是我梦游呢,梦见你快死了,所以我带着孩子来给你收尸,替你收尸后我就带着孩子改嫁。”
听她提起孩子,慕吟风的脸更白了。
他急喘着说道:“弄月,往后我不会再说不要孩子的话,你别恼我,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们。”
弄月不说话,用没被他抓着的左手将一旁的粥碗拿过递到他面前,眼神示意他自己喝了。
“我……”无意识接过,慕吟风端在手中还想说话,却被弄月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住,拿着碗的手一抖,差点落到床上,还是弄月眼疾手快帮他给扶住了。
弄月怒视着他,“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要走了。”
“我喝……”
“你别恼,我这就喝。”
慕吟风被她一声怒斥给震醒了,赶忙将碗抬起,大拇指按住汤匙便将碗里的清粥一口气喝下。
将空碗从他手中扯过放在一边,弄月看着被自己咬破的薄唇还冒着血,就用食指去给他擦拭,语气不好却是带着关心问他。
“痛不痛?”
慕吟风摇头,将她的手捉住握在自己掌中。
“弄月,我知你这段时间有自己的事要办,我不会妨碍你,你别离开我,我陪着你一起去找师父替你解毒,我们一起看着孩子出生好吗?”
黑眸中尽是认真和脆弱,弄月看得清楚,她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慕吟风一喜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上次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也很爱我们的孩子,往后我不会再说那种话。”
弄月随他抱着,渐渐抬起手扶上他的后肩,闭眼靠着他,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暖意。
“慕吟风。”
“嗯。”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她说。
闭着的眼霍然睁开,慕吟风松开她一些,着急道:“我们一直都是夫妻,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方才你答应过的,你答应不会再离开我的。”
“傻瓜,你先听我说完,楚弄月这个名字早在十多年前便应该消失了,我如今是祁弄月,我的父亲是青玄的祁王,所以说,你要娶我的话就得去青玄提亲,懂吗?”弄月点住他的唇,轻笑着与他说完,看着他薄唇上还在冒着血珠,她凑近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嘴里的血化开,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弄月嫌弃道:“原来是这个味道,真难喝。”
唇上的滑腻之感让慕吟风怔住,在她离开后,他的目光直盯着她的唇,说话间樱唇半张半合,让他跟着心痒痒。
“看什么,你也想尝尝自己的血是何种味道?”弄月察觉到他的目光,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捧着他的脸,半真半假地问他。
慕吟风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无意识的点头。
秀眸中满是笑意,弄月又凑近了些,“那你自己伸舌头舔一舔就知道了,真的很难喝。”
温热气息洒在脸上,鼻息间全是熟悉的药草馨香,慕吟风神智早飞远了,眼中就只有她的一颦一笑。
“你的手在干嘛。”弄月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他固在身前,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而他的手渐渐往上来到她的肩上。
弄月将小腹错开一些,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又没听到他的回答,又再次抬头看去,没想到这一抬头正给他提供了方便。
“唔……”
慕吟风在她低首挪动身子之时就缓缓低首,在她抬头的瞬间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樱唇,在他昏迷时就是这种感觉,唇上的温暖是她给的,还有那源源渡进自己口中的水都是她给的。
双唇相接,唇齿相依,辗转厮磨间,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散开,最后又不知被谁夺去,唇舌间呃追逐不知疲惫。
一吻作罢,两人都气息不匀,耳厮鬓磨许久,他又要低头寻来,弄月抬手止住他,食指抵着薄唇,不让他得逞。
“你这阵仗,孩子可受不了,呼吸不畅会憋到他的,所以你的忍着。”弄月安抚地拍拍他的面颊,将身子支起坐直。
慕吟风懊恼扶额,哑声道:“差点将他给忘了,这小子还在肚子里就这么能折腾,开始是折腾你,如今又来折腾我。”
弄月好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前阵子孕吐的事,可他现在倒打一耙说孩子折腾他,这可就不对了,他明明是自己折腾自己才是,怎么会怪到孩子头上。
“哦,给你看样东西。”她忽然神秘一笑。
慕吟风好奇问道:“是什么?”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你先将眼睛闭上。”弄月伸手在自己的衣袖里摸了摸。
慕吟风虽然疑惑,但还是一眼闭上了眼,“好,我也想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不许偷看,否则就不给你看了。”弄月见他的眼微眯着一条缝隙,出声低斥他。
想偷看被发现,慕吟风勾着唇将眼完全合上,等着她发号施令,她说睁眼再睁眼。
弄月敛了笑意,看着他认真闭眼的样子,心中无奈叹息,从袖中拿出那条专门给他准备的锦帕,一点一点靠近他的鼻息,在他想要睁眼时说道,“不许睁眼,你闻闻看能不能猜出这是何种花香。”
她的话让慕吟风心中的不安散去,仔细嗅了嗅。
“不是茉莉也不是桂花,是……”
“是海棠……”
“你又……骗我……”
慕吟风意识涣散,强撑着将眼睛撑开一丝缝隙,一只手无力地揪住她的衣袖,努力许久还是敌不过鼻息间的扩散的药力,沉沉睡去。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你等我。”扶他躺好,弄月在他额上落下一吻,将那块锦帕塞在他手中后就起身出了房间。
离渊一直在外等着她出来。
“我们先回吉云寺去找无树那个老神棍,先将你体内的毒压制住。”
弄月应道:“嗯,我也感觉不太妙,前些日子无树大师才帮我将毒性压制在母体,但这两日不小心牵动内息,我怕会影响到孩子。”
“你就是不听劝,这个时候怎么能有孩子,此时孩子就是来催你命的。”
离渊无奈拉着她的胳膊,来到他们进来时的院墙处,“为师这就带你去找无树,他若是不能替你压制住,我拆了他的吉云寺。”
弄月被他赌气的样子逗乐了,每次他心中有气又出不出来总是会自己赌气,在她眼中,这个时候的臭老头才是最可爱的。
“师父,你也是我的外祖父。”弄月感性说道。
她忽然这么一句,让抓着她胳膊正跃到墙头上的离渊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去。
很快稳住身子,他瞪眼道:“臭丫头,这种话怎么能在这时候说。”
“哦,徒儿知道了。”
弄个月低笑,他眼中的喜悦早将他给出卖了,臭老头就是喜欢装模作样。
半个时辰后,慕乘风匆匆赶来,就见昏迷靠在墙角的非夜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暗卫。
“非夜,你醒醒。”他蹲下身用力将非夜摇醒。
非夜醒来拍着发晕的脑袋说道:“世子,我见到夫人与离渊神医了。”
“我当然知道你见到嫂子了,不然你也不会睡在这里,快起来,我们去看看我哥他怎么样了。”慕乘风急躁地将非夜从地上拽起,非夜还处混沌状态,头重脚轻地跟着他进了游园。
很快冲到床前,慕乘风也像对非夜一般,有力摇着慕吟风的肩膀,想要将他摇醒。
“哥,你醒醒。”
非夜意识渐渐清明,他先看到了一旁小凳上放着的空杯子和空瓷碗,又被慕乘风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他赶忙上前制止。
“世子,主子他身子还在病中经不起您这么大力摇晃。”
“哦,对,哥他还生着病。”慕乘风如梦初醒,讪讪收了手。
不多时慕宏与苏玉如也匆匆而来,身后跟着留在王府中三位御医,非夜站到一边,慕乘风则惊喜道:“你们快给我哥瞧瞧。”
其中一个御医上前给慕吟风诊脉,另外两个站在后面。
“吟风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苏玉如紧抓着慕宏的手,哽咽着问道。
慕宏轻声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王爷,郡王并无大碍,只是中了些许迷药,加上身子太虚所以要睡上两个时辰,而且现在郡王的脉象强了许多,身体也正在好转,方才也进了食,你们不必担心,让他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御医面露喜色,收回手又看了眼小凳上的杯子和瓷碗,了然地摸了摸胡须。
苏玉如大喜过望,破涕为笑,激动地抓着慕宏的胳膊说不出话。
慕宏摆手道:“今夜有劳三位御医,你们回房好生歇息。”
三人行礼告退后,苏玉如上前在床边坐下给慕吟风拉好被子,目光慈爱地盯着他的睡颜看。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这样,每回都能将我吓得半死,长大了还不让我省心,三天两头出状况。”她含笑抱怨。
屋中三人听后俱是一笑,终于雨过天晴了。
泠弦一大早就被圣帝召进宫中,他虽然恢复了夏泠弦的身份,但他却不住在夏府,出宫来寻他的人没办法只得去侍郎府府找楚映月帮忙,很多人都知道夏大公子可是楚小姐的义兄,半年前那场错乱的花嫁,还是他这位义兄在侍郎府送新娘子上轿的,本是不起眼的小事,但人一旦出名就算是小事也变成别人津津乐道的好事。
楚映月亲自去牡丹园找的他,与泠弦一道出来后又在街上碰到了刚出府的景离。
“泠弦、映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景离上前含笑问道。
楚映月回道:“陛下召义兄进宫,我来告知义兄而已,这就回府去。”
泠弦点头,算是赞同楚映月的回答。
“我正巧也要进宫一趟,可以与你同路。”景离这话是对泠弦说的。
楚映月点头,“那也好,你们结伴同行,我这就回府去,爹他上朝还未回来,音姨独自在府中我不太放心。”
“凤遥他们不在府上?”泠弦开口问。
这同样是景离想问的,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侍郎府,忽然就离开了,这让他们都很意外。
楚映月摇头,“就在秦坤和夏颐入狱的那天,凤遥哥就将伯父和伯母接走了,说是要到吉云寺住两天,跟着无树大师学学佛法。”
泠弦眉头皱得愈紧,不知在想什么。
“映月你快回府去照看音姨,我们这就进宫去,别让父皇久等了。”景离出声打破沉默,他像是只是一开始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两人的身影越行越远,楚映月才收回目光,折身从另一条道回侍郎府,行到半途又碰上了正要去侍郎府找她的慕景旭。
“你一个王爷,正是多事之秋,为何你整日都很闲,就连朝也不去上,每日都往我家跑不累吗?”楚映月对他很是无语,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
被嫌弃的慕景旭很是受伤,他委屈道:“我都是为了能多见你一面,早上告了假不去上朝了,正打算带你出去玩玩呢,春季转眼就过完了,春景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赏呢。”
“旭王殿下,容小女子再提醒您一次,按礼来说,婚前三个月我们是不能见面的,你每日都往侍郎府跑成什么样子。”楚映月瞪他一眼,不理会他,继续朝前走去。
这话她说了不下十次,慕景旭都记得清楚着呢,但他哪会管这些破礼数,想见一下自己未来的妻子都这么麻烦,他才不要受这些约束呢。
“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映月你是江湖人,不用在意这些的,而且岳父大人也没反对不是,昨天他还让我今日到侍郎府用膳呢。”
旭王殿下厚起脸来无人可比。
楚映月已经无言以对,府中那棵新栽的槐树被慕吟风劈断后,她爹一直不肯死心,总觉得树根还在一定能挽救,昨日赶巧被慕景旭给碰上了,硬说自己有几本关于种植槐树的书籍,她爹就被收买了,随意对他说明日到这边来用膳。
她确定真的只是随意一说,旭王殿下就信以为真了。
“映月,你可是不愿见我?”慕景旭垂着头幽幽问。
脚下顿住,楚映月转身看着一直跟在身后的人,他垂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是哀怨的。
“并非是我不愿见你,而是为你着想,你身上的担子不轻,看陛下的意思也是想要对你委以重任,总不能因我就让你放弃这些。”她在他面前站定,却不看他,而是将脸转从一边,看着空无人烟的街道。
闻言,慕景旭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强势地将她的转过与他面对。
“你也想要我去争太子之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