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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旧事(修bug)
为什么柳家不待见大女婿,这话说来有些长了。
皎月的大姨柳芳是柳家长女,只比大舅柳成小三岁。那个时候柳家还住在安南县城里,家里的条件也还好,柳芳未出嫁前的日子算得上如意。
柳芳人长得不错,及笄后来提亲的人不少,不过她自己却看上了街对面开杂货铺子的陈家小子陈金水。
陈家是后搬到县城里的,就在柳家对面开个卖日杂的小铺子。陈金水也是长子,早早就跟着他爹学着照管铺子了,加上他人长得白净,手脚也勤快,街坊邻里也间人缘也还可以。
柳芳常到他铺子里买些零碎东西,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一个慕少艾的少年,一个是怀春的少女,加上陈金水嘴甜脸皮厚。所以,柳芳的一颗芳心就落到了他身上。也不顾家里的反对,就是要嫁给陈金水。
如果是作为街坊的孩子,柳家看陈金水自然也还是不错的,可若是当女婿,那是根本就不在考虑的范围里。
在柳老爷子看来,读书人家虽不至于清高到目下无尘,可到底也讲个门当户对,因此在他们的计划里,女儿最好也是嫁到耕读人家。不说别的,婚后两家总要来往,大家在一起说话好歹也能搭不上调不是?
更别说,女儿读过两年书,却没碰过帐本,以后这两个人可有什么共同话题。。。
不过,这对于迷恋中的少女来说,都不是问题。老两口对长女的失望可想而知,同样,对‘勾引’了自己女儿的陈金水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天下有几个父母能别得过儿女的?柳芳还是欢欢喜喜地嫁给了陈金水。
陈金水搭上柳芳,除了她长得不错,性子有些小傲娇,是男人喜欢征服的那种类型,还有一点很关键:柳家除了老爷子有个秀才功名,大儿子柳成和二儿子柳文都在读书备考,那怕是只中个秀才也是大大的荣光啊!
因此,对陈金水来说,娶到柳芳虽算不上吃了天鹅肉,也绝对是人生的一大跨越了。
未曾想,柳芳成亲那年,朝廷出了新法令,凡是秀才而未中举者,每十年必须参加一次资格考试,考不合格的,秀才只保留名头,而相应的待遇却要取消;举人也一样。
这条法令对朝廷来说,可以减轻不少负担,而对于秀才和举人来说,不亚于一场地动!虽然这种保留资格的考试只是做两篇时文,比正式考试简单得多,可对于身怀秀才和举人‘功名’的人来说,心里的震撼要比考试本身大得多。
所以,当已经年近四十的柳老爷子重新出了考场以后,就暗自打算了起来。
虽然这次他考过了,可十年后他都快五十了,眼看着大儿子读书没有天分,二儿子更不机灵,想考秀才只怕也难。万一将来自己再没了秀才功名,柳家就只能靠田地维持生计了。
柳老爷子思虑多日,又与老妻和儿女们商议后,做了个重大决定:收回赁出去的田地自家耕种,此外,举家搬到县城附近的镇子上居住,县城里的宅子租了出去。此举一来节省些银钱开销,免得十年后日子太过艰难,二来也提早适应种地的日子。
对于老爷子的决定,柳家人都是支持的,尤其是两个儿子,自知没天分考中秀才,也放弃了继续读书,干脆一心种地过日子。好在他们家这些年也留了二十亩地自己种,对种地的活计到不陌生。
不过,陈金水却失望极了。
他几次三番地劝说老爷子,人家头发花白了还在考秀才功名的老童生也大有人在,十年后岳父不过是去考个资格试,实在没必要这么反应过度云云。
总之,他希望岳父能继续努力保持住自己的秀才名头,而不是现在就去乡下种地。柳老爷子自然比他看的远,陈金水注定要失望了。
在柳成和柳文兄弟俩屡试不第,柳家又在乡下没有回城的打算后,陈金水对岳家就没那么殷勤了,连节礼都一年比一年薄了许多。
后来柳家又添置了些田地,陈家挂靠的免税田自然也因超额被还了回去,陈金水逢年过节干脆都不露面了,倒是柳芳,还顶着陈家人的脸色,带着孩子来几次。
她自然是十分后悔的,可日子是自己选的,她倒是咬牙过得下去。
不过,在柳家二女儿要嫁到皎家的消息传开以后,陈金水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清了。
这可是亲亲的姐妹,亲亲的连襟,多么实在的亲戚啊!攀上了这门亲,他陈金水在安南县城里也算是人物了!哈哈哈哈。。。。。。
只是,这一切都是幻想!
谁让他势利眼,前几年冷落了岳家呢。
作为亲妹妹,柳芸对这个姐夫再鄙视不过了,而皎琮要娶柳芸,对于柳家的亲戚关系再没有不查个门儿清的。可想而知,陈金水想拢回这门亲戚有多艰难了。
皎月自幼就听她娘讲了不少大姨父的‘事迹’,每次来外祖家,几个舅舅和舅母们也没少说,加上陈金水刻意地逢迎,她自然是不喜的。
不过,她爹也说了,毕竟要看在大姨的面子上,不乐意亲近也就算了,不用表现的那么疏远冷落。
皎月气得就是这个,当初柳家下乡的时候,陈金水拿出那副嘴脸来,又考虑过大姨的面子没有?现在倒要看大姨的面子给他脸了。这简直没道理!
可有什么办法呢!
皎月绷个小脸,淡淡地唤了一声:“大姨父。”
陈金水一见到皎月,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招呼道:“宝宝来了咱们这儿,怎么不去看看你大姨?她可没少惦记你们姐弟俩。”
“我们是来看姥姥姥爷的,大姨要是也来看姥姥姥爷,咱们自然是能见到的。”皎月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陈金水毫不在意,他笑道:“知道你们来,姨父特地撩开手里的事来瞧瞧,明个儿就让冬梅和雪梅来陪你们一起玩儿几天。”
“我们自是有的玩儿的,可别耽误了表姐干活。听姥姥说,这功夫地里正忙呢。”
“你们难得来,不要紧,不要紧的,咱们家不种地,她们在家也是玩儿。”
皎月不乐意跟他辩白下去,嗯了一声,就跟柳老太太打了招呼,去了后面的菜园子摘菜去了。
柳老太太到底心疼女儿,把皎琮带来的东西让陈金水挑走,也不留他吃午饭,就让人回去了。
陈金水得了这许多东西,哪里在意一顿饭,况且回县城还得搭车,他留了话,明天带着媳妇孩子回来和妹夫一家聚聚,便美滋滋地挑了两担东西,一路盘算着回了县城去。
岳家再不待见他,也总不能赶他出去吧?脸皮厚些也没啥。
***
中午下地的人回来歇晌,听说陈金水来过以后,除了老爷子哼了一声,柳成和皎琮自然不会说什么。
皎月姐弟殷勤地帮爹爹打水洗漱,皎澈更是得了姐姐的交待,倒腾着小腿儿给爹爹送换洗衣裳,帮爹爹擦背,一张小甜嘴儿,更是把皎琮哄得心花怒放的。
午饭虽然没叫柳文和柳武一家,可两家的孩子差不多都在,人也不算少了。两条大鱼被切了好几段,拿地里刚拔下来的小白菜炖了,白菜和鱼的鲜美加在一起,大人孩子都吃得十分开怀。
“陈金水说,明天还要带着孩子们过来。。。”柳老太太瞅着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说了后面的话,不然可不糟蹋了好菜饭。
就这样,一时间竟也没一个肯接话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芳儿也是你们亲姐妹,再不好也是柳家的女儿,明天若是来了,留了晚饭再让回去吧。”
县城离丰河镇不远,来回不过十几里路,每天来往两地的牛车和驴车不少,即便走路也用不多长时间。盛夏白日长,吃了晚饭赶回去也不算晚。至于住么,也不是挤不出地方,实在是人家不乐意留。
吃过饭,柳枝几个都各回各家去睡觉或者干活,或者送信儿,皎月则带着弟弟腻在爹爹的屋子里,一个揉肩一个捶腿。
皎琮美美地闭目享受着,偶尔指点一下,“再往下一点儿”或者“加点儿力道”之类的话。他可是清楚得很,能使唤女儿的日子也就这两年了,过了十岁也算大了,就没这么便当了。
皎月瞧着揉得也差不多了,给爹爹塞了根仙草,便跑去把门给关上,又急忙跑回来,爬到炕上。
皎琮掀开眼缝儿,看着女儿忙活,心里不由好笑,这又是为了那桩啊?
“爹爹,我跟你说啊,要是大姨夫跟你说什么‘亲上加亲’之类的话,您可千万别答应啊!”皎月跪坐在爹爹跟前,很是认真地说道。
“这话从哪儿来的?”皎琮都有些意外了,不由坐起身子问道。
皎月道:“是柳枝听冬梅姐姐说的,冬梅姐姐听到大姨夫和大姨为这个吵了一架呢。大姨说大姨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姨夫说,万一吃着了呢,多提几次,没准儿就成了。”
皎琮重新闭上眼睛,心话,还真没有他不敢想的。有这样一个爱钻营的爹,倒可惜了几个孩子。。。
“你们放心。爹可不是那糊涂人。”皎琮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给他们吃下定心丸,心里则盘算着,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
因午后下了一场雨,大家没法下田,都只好留下家里歇着。午睡后起来,皎琮在聊天的时候顺带着说了打算后天返程了。尽管说是原本就这么打算的,可柳家人难免会想到是因为陈金水的缘故。
只皎琮说:“原本打算回程的时候往姐姐家去看看,如今他们既然过来,倒也省事了。”去趟县城虽然不远,可留下说说话,吃顿饭,难免耽搁上半天,如此确实也得多打算出一天来。
想着亲亲的小外孙后天就走了,老爷子就把小外孙抱在怀里,长吁短叹地不撒手了。老太太想亲近亲近都得靠抢的。
雨过天晴后还到处是泥水,这个时候的热气也消散了不少,闲不住的农人已经有不顾泥泞,穿了草鞋往地里去的了。
老太太把家里的活计交给大儿媳妇,亲自背着篓子,带着皎月等几个小孙女去采蘑菇了。说来也奇怪,雨后的蘑菇就像是一瞬间就冒了出来似的,太阳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山野里就三三两两都是采蘑菇的人了。
这东西滋补人,农户人家也没啥银钱吃补品,可不就靠这些个山货么。或吃或卖,或者送人,都是难得的。
皎月对于柳老太太亲自来采蘑菇有些不解,她悄悄问姥姥,老太太叹一声道:“采点儿给你大姨,明天回去正好带上。”
女儿再有不是,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不疼谁疼?别人辛苦采来的东西给不给还得思量,她自己还能动,采点蘑菇给女儿谁也没话说。
住在城里就这点不好,吃个什么都得花银钱。不像他们现在守着山野,只要人勤快些,总有口吃的。
皎月虽不能很明白姥姥的心思,但也懂事地把自己采来的蘑菇倒进姥姥的篓子里,让她别那么费事,自己又跑去别的地方寻蘑菇了。
***
第二天一早,陈金水就带着媳妇和两个女儿和二儿子到了柳家。
柳老太太见了女儿还是高兴的,不过还是埋怨道:“这离得又不远,何苦这么赶早?早饭都吃了没有?”
柳芳提了个篮子,交给老太太,道:“他那人你还不知道?自己巴不得一夜不闭眼睛呢,哪能让我们娘几个消停地吃顿饭。”
又把篮子往老太太手里送,“这是我自己腌的咸鸭蛋,娘记得给妹夫和宝宝贝贝煮了吃,这个下饭最好。我们家也是在没啥能拿得出手的。”
老太太见篮子里有二三十个腌鸭蛋,还有荷叶包的酱猪脚,猪头肉等下酒菜。“家里都有,做什么这么破费。”说归说,篮子还是递给儿媳妇收了起来。
皎琮知道大姨姐要来,自然是不能跟着下地了,此时见了便过来打招呼,又喊了儿女过来叫人。
柳芳看着清风朗月似的妹夫,再看看紧跟在妹夫身边,团着笑脸的丈夫,心里轻叹一声: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当初是她自己被情爱迷了眼,如今也怪不得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