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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管家此时也明白过来,对着老道一拱手道:“原来道长所言是位高僧,不过据我所知,秦广一身鬼狱功夫诡异莫测,这位高僧若是胜过他不足为奇,但化去他这身毒功的修为世间罕见,在下斗胆,不知这位高僧却是何人,名讳如何称呼?现在何处?”
“何人?”老道瞥了一眼神色敬重的麴管家道:“便是秃驴的师父,那一僧一剑之中的一僧,至于这名讳和所在么,秃驴就在此处,不过恐怕他也未必知道他们家老和尚法号名讳?”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余辽同思玉四目相望,都是一副难以置信模样,虽然这一路而来,老道曾说他们这师祖武功极高,却不曾想竟是这当时两大绝世高手之一的一僧,思玉心思机敏,多少已然猜到些许,只是不敢就此认定自己师祖便是当世第一高人,此刻老道直言不讳,思玉心中虽有准备,仍是震惊不已。第三旻心中更是惊骇万分,这癞和尚果然深藏不露,一路行来,都不曾见癞和尚显露一招半式,想不到竟然有个世间绝顶的师父!难道说……难道说这癞和尚到底看出自己的来路,看似不闻不问,同路而行,实则监视一般?再想想癞和尚同韩世忠的交情……第三旻额头上竟然沁出一层冷汗来。
“出家遁世之人,无名无讳,法号更是无用?”癞和尚倒是对众人面上震惊之情毫不在意,懒洋洋回了一句,麴管家这时才一个激灵回过神,他实则同思玉一般,早已猜出几分端倪,若说癞和尚师父便是当世一僧,麴管家倒并不太多诧异,他所震惊之事,乃是这秦广最后竟然败在一僧手中,此事与他关系极为重大,岂能不问个详细?凝神半晌方道:“敢……敢问大和尚,秦……秦广如何败在尊师手中?”
癞和尚看了一眼麴管家,他此时已知麴管家所问何事,心中不明之处,倒是不知这麴管家为何甘愿在第三旻门下当了一个管家,不由冷眼扫了第三旻一眼,心中一定,也不顾余辽等人看着他极为惊诧的眼神,就座中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道:“此事说来也不难,秦广既然修习那《阴世鬼书》,自然功力渐涨,只因那‘入鬼狱’之故,到底心性渐变,下手之时,不免阴忍残酷,初时还只是寻些武林中恶名在外的人物,到得后来,哪里还分什么好人恶人,只要跟自己功力相近,便动手将人抓来,废去四肢,折磨的其人神智混乱,这才运起那洗劲之法,将毒气慢慢逼入其人体内,让其人哀嚎终日而死,如此这般,他才志满意足,时日见长,更是以此为乐,甚或并未有洗劲之时,也去捉个人来,将人慢慢折磨而死,只为听那人惨叫连天,声震屋瓦,终至力竭气断,必要如此,秦广才觉无比痛快。”
“咝……世间怎能有如此疯魔之人?竟能以此为乐?这哪里是人能所为?分明是妖魔鬼怪行径!”众人方才还被癞和尚师承来历震惊不已,此时忽然听癞和尚说这秦广对人如此惨烈,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卢员外更是忍不住出言斥责。
癞和尚见卢员外满脸怒气,也是苦笑一声道:“一念之差堕入魔道,自然便是妖魔鬼怪了,只是秦广大盗出身,从来极会隐迹藏踪,虽是恶名在外,却无人知是他所为,武林中渐渐传言幽冥鬼王并未身死,岭南麦家更是颇为担忧,高手尽出,奈何一点讯息也无,直到第七年上,秦广偶过浙西道,路途之上遇见一个道人露了两手武功,似乎颇有造诣,秦广当时正要找一人运转洗劲之法,便连跟了那道人三日,直到括苍山脚下一个人烟稀少之地,这才突然出手。哪知这一出手,秦广便知不妙,这道人非但剑法神妙,更兼有一路指法十分了得,似乎正是他这鬼狱功夫的克星,交手不过三十招,便连中两指,两处要紧经脉中顿时真气激荡,那《阴世鬼书》上的功夫也渐渐难以施展。”
“这路指力,想必便是道长方才所使隐机指罢?不知这位道人与迟道长如何称呼?”麴管家听到这里,便知这道人必是括苍剑门中人,但绝非老道,不由开口询问了一句,虽是问的癞和尚,眼光却不由自主望向老道,哪知老道只是面色庄重,并无回答之意,麴管家无奈又望向癞和尚。
卢颖儿在一旁听得仔细,心中明白这道人跟自己师父必有关系,见自己师父不言不语,也是极为专注看着癞和尚,看他究竟如何说,谁知癞和尚竟然若不曾听见麴管家所问一般,只是略顿了一顿,便又说道:“秦广与这道人相斗愈久,心中愈是胆寒,不曾想这浙西地方竟有这般高手!正思量间,心中忽然一沉,想起武林中一句话来;剑法通神,括苍流云,此地正是括苍山脚下,除了那括苍山流云道人,还有谁能有这般本事?今日这条性命,只怕是要送在括苍山了,想到此处,秦广反倒惧极生勇,他轻功原本就独步天下,这一番拼死相博,到底在流云道人手下觅到一个破绽,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拼着受了流云道人一剑,脱身而去,又怕流云道人随后赶来,竟然冒着毒气攻心之险,连夜西行,路上丝毫不敢停歇,连奔数日,直到出了潼关,这才找了一个僻静地方躲下疗伤。”
“原来是当年括苍剑神流云道长,难怪秦广不敌,便是他练成那《阴世鬼书》上的功夫,只怕也未必是流云道长的对手罢!”麴管家不由赞叹一声,跟着神色又是一变,问道:“那这秦广既然同流云道长照了面,依流云道长见识,不会看不出他当年鬼影圣手的轻身功夫罢?”
“看得出又怎样?”癞和尚一哂道:“秦广何等机敏之人,他这一番失手,非但受伤颇重,也自知必被流云道人看出自己来历,这中原武林是万万再也不能回去了,况且直到此时他才晓得那隐机指专克他这一路功夫,指力所到之处,冲荡穴道,真力滞碍,若是被一指点中膻中要害,截断周身经脉克制身上毒性的内力根本,只怕自己不免当场毒发身亡,想到此处,心中不寒而栗,因此未及伤愈,便起身西去,远遁西域荒芜之地,直到十五年后,将那《阴世鬼书》上的功夫练成,这才重返中原。”
“重返中原?他是要找流云道长报仇么?”卢颖儿此时已知这流云道人必是自己门中之人,但与自己这师父如何排序辈分,她倒是不太明白,但听这秦广重返中原,那必是要找流云道长报那两指一剑之仇,关切之下,心中疑问忍不住脱口而出。
“咄!”癞和尚见她一脸关切之色,不由一乐,半笑半斥道:“那流云道长可是你叫的?那是你老杂毛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卢颖儿闻听之下也是一怔,这么算起来,这流云道人竟然是自己师祖辈,自己今夜既然拜在括苍门下,这流云道长四字,的确不是自己能叫出口的,顿时心中一慌,偷眼去看老道时,却见老道也是看着自己笑吟吟道:“徒儿莫听秃驴瞎说,咱们门中,不讲究这些陈规烂俗,但凡你心正气正,就是叫为师一句老杂毛都无妨,倒比那些言辞谦卑,弃门背师的逆徒要好得多!”一句话说的卢颖儿也是一笑,心安不少,但这“弃门背师的逆徒”却又说的是谁?
卢颖儿正在心中思量师父口中这“逆徒”是何人,就听癞和尚长叹一声道:“若不是这两个逆徒,何至于到了今天,这鬼狱无常仍能为祸武林,他二人倒死的轻巧,免受了多少苦楚!”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这“逆徒”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方才癞和尚说过这鬼狱无常之事若是说得深了,不免揭了老道门中丑事,老道方才对卢颖儿所言,也是颇为蹊跷,想来这“逆徒”,便是老道门中之人了。
麴管家此时心中更是万分紧张,连内力都有几分翻涌之状,这秦广重返中原乃是他心中最为关切之事,至于老道门中为何会有逆徒,他却并不放在心上。当下暗自凝神静气了一番,直到内息平定如水,这才若无其事问到:“十五年前秦广败在流云道长手下,若是他此番重返中原,径直向流云道长寻仇,依着括苍剑门武功,那隐机指又是他这鬼狱功夫对头,只怕仍旧讨不了好去罢?”
“你说的不错。”癞和尚如何不知道麴管家现下心中所想,见他故作轻松,仍旧要问个究竟,心中不免微微叹息一声,这才缓缓道:“只可惜秦广既已练成《阴世鬼书》之上的功夫,他心中最为痛恨之人却非流云道人,乃是岭南麦家,当日幽冥鬼王临死之时,将那一腔怨恨都归于麦震雷,秦广虽练成《阴世鬼书》上的功夫,却也被那‘入鬼狱’之事折磨的性情大变,人性尽失,因此他重返中原头一件事,便是赶赴岭南,于光天化日之下在麦震雷家门前扔下鬼符战书,声言三日之后便来屠戮麦震雷满门,之后便是杀尽麦氏全族。当时麦震雷早已过世,见到这鬼符战书,知道独木难支,当即一面将府中老幼尽数送往别处,一面飞鸽传书全族高手来援,三日之内便在麦震雷家便已聚集一二十好手,那秦广也果不食言,第三日晚夜半孤身前来……这一战,当时身在麦震雷家中的麦氏高手,非死即伤。不过秦广到底自恃过高,在麦震雷府中自当日夜半战至第二日正午,麦家援手仍是源源而至,非但如此,岭南武林更是得知此事,别派高手也来赴援。众人围攻之下,秦广也觉得自己太过托大,一人武功再高,如何抵挡得住这般连绵不绝的高手群攻,况且这一番大战,岭南麦家高手伤亡惨重,秦广却丝毫不损,当下声言日后还当再来,势将岭南麦家赶尽杀绝,就此在人群中从容脱身而去,临去之时,又将麦家铁杖公所传铁杖夺去,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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