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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两个姑娘听到这秦广如此悍勇,无奈之下竟然要断臂脱身,不由惊叫一声,老道却不屑道:“佛法无边,莫说他自断一臂,想从老和尚手下逃命,只怕他双手双脚都舍了也未必!”余辽听了老道之言,却是低头想了片刻,嗫嚅道:“道……道长,舍了双脚,那是必然逃不掉的!”众人都是一愣,迅即都是哈哈大笑,老道本意只是说秦广无论如何也没有脱身之法,哪知余辽倒在这双脚上认了真。
癞和尚笑了两声,脸上反倒添了几分阴沉,他素来知道自己这徒弟生性耿直,却并非愚笨之人,这一番家中巨变,又身负重伤,性情心思也变得沉闷木讷了许多,身上伤势就算能救,机会也是颇为渺茫,如今又有一事若是被自己查的实了,不知自己这徒弟受不受得起,数日以来自己也是心中拿捏不定。心中正在思量,就见余辽略带尴尬看着自己,自然是因为方才一言引起众人发笑,怕自己不免丢了师父的人罢了。
癞和尚被余辽这一看,赶忙收敛心神,哈哈大笑道:“老杂毛说话三不搭四,世间哪有自断双脚还能逃命之人,卢姑娘万不可学你师父这门功夫!”说的卢颖儿和思玉两人又是一乐,思玉这才笑道:“那这秦广定然是逃不掉了!”她知道这老僧乃是她师祖,因此这一问,倒有些颇为得意。
“秦广逃不掉,但是这鬼狱无常,到底是逃了”癞和尚眼中黯淡片刻道:“秦广若是一交手便断臂求生,或许还有一线脱逃之机,此刻别人内力已然侵入他膻中气海,如何肯给他这般机会,咱家老和尚见他如此,索性运转内力宣了一声佛号,这一声出来,连地上那铜磬都嗡嗡作响,秦广内力被制之下,如何再挺得过去,顿时全身内劲全无,晕倒在地。这一昏晕过去,便是三日三夜,等到醒来之时,全身一丝内力也提不上来,膻中气海也是空空如也,一身内力尽数被人化去。”
“他内力全无,岂不是要毒发身死?如何还能醒转过来?”思玉到底想得多些,秦广这一身武功,都是因毒而起,如今内力尽失,那毒性为何竟不反噬?
“那是你们家老和尚的本事!”老道忽然开口道:“你们家老和尚跟秦广交手之时便已知道秦广经脉中渗有剧毒,因此用自己佛门内力镇住几处要紧经脉,让那毒性不至立时发作,这也是你们家老和尚一点慈悲心肠,他与此人无仇无怨,不愿就此伤他一命,秦广既然以这身武功为非作歹,你们家老和尚自然要化去他这身武功。”
“这算甚么?”第三旻突然口出讥讽道:“拔了老虎毒蛇爪牙算是甚么慈悲心肠?武林中从来以功夫高下论英雄,秦广就算误入歧途,杀了他便了,废去他的武功,又留下他性命,岂不是让身陷他任人宰割地步?这也是慈悲心肠?”
众人虽觉第三旻此时替秦广这般恶人辩白有些不妥,但他话中意思却也难以反驳,就连虞允文也觉第三旻之话说的颇有些道理,一时间都有些不知如何应答第三旻这句话。
“呸!”癞和尚却极不客气,看着第三旻不屑道:“堂堂第三家主人竟然就如此见识?你也算懂得慈悲二字么?那老虎毒蛇以爪牙为生,所求不过一餐一饭,延生续命而已,所以我佛割肉饲鹰,舍身喂虎,秦广这一身阴险功夫,纯以害人为乐,岂能以爪牙论之?武林中确以功夫高低论英雄,但那武功不如人的英雄好汉也并不少见,难道为了武功胜人一筹,便能颠倒黑白,杀人如麻?亏你第三家还自言除恶务尽,秃驴对你这除恶二字,倒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除恶必然是除恶,只怕所除的不是恶人,乃是第三家主所恶之人罢!”老道此时也冷冷道。第三旻被癞和尚这一番反驳,也再不答言,只是转过脸去,再不理会这一僧一道,倒是卢员外颇觉为难,两边都是客人,还是同路而来,如何这一夜间竟然有翻脸之状?刚要说几句,就见虞允文眼神一动,止住自己道:“不知那秦广功夫尽失之后却又如何?难道一直靠着那高僧神功续命么?”
“他早已无命可续,不过晚死而已!”癞和尚此时气息已平,对着虞允文道:“他一身毒质,也必要以他那一身毒功相制才可,我们家老和尚虽能镇住他主要经脉不至受苦,拿他身上的毒质也是无计可施,倒是秦广功力全失之下,全身毒质再不流动,心智渐渐清明,在老道观中躺了将及一月,思量自己这二十年来所受之苦,皆是因为自己一念之差所至,倒也怨不得旁人,这才将自己这二十余年遭遇,一生所造与冤孽,一一细述,不为忏悔己心,只为让人明白有些念头错不得,一错之下,穷尽一生也无可挽救,就连他上山之时用来藏麦家铁杖和《阴世鬼书》的所在,也都毫无保留,尽数说了出来,那铁杖自然归还麦家,那《阴世鬼书》自然也不能再流传世上,付之一炬罢了。”
“看来这其中必然出了差错,不然当日一火焚尽,今日不应再有鬼狱无常才对!”虞允文沉吟半晌道:“难不成是有人发现了藏书所在,提前拿去了么?”
“唉……”癞和尚看着被虞允文这一问之下,垂头丧气,面带羞惭之色的老道,叹了一口气幽然道:“或许当日秦广所言不错,那书上被阴魂所附,若非有大定力,大智慧之人,都难逃其中诱惑,秦广当日说出那藏书所在,倚松道人便让自己两个徒弟前去将那书杖尽都取回,临行之前,千叮万嘱,决不可打开书页一看,这两徒弟原本就是孪生兄弟,倚松道长自幼便收他二人为徒,三人如同父子一般,哪知这两个徒弟去了两日,音讯皆无,倚松道人心中惊慌秦广在哪藏书之处有甚么厉害机关,一问之下,秦广却惨然而笑,那《阴世鬼书》原书早已被秦广在西域之时翻烂,那藏书之处所藏的,却是秦广重新抄录的一本,只不过抄录之时,秦广将自己轻功心法也抄录其中,轻功心法之后,才是那《阴世鬼书》的诀窍和那丹药的药方,这兄弟二人必然是翻看了几页,秦广轻功原本就独步天下,也算是一门绝学,如今这两人两日都不见回来,自然是被书中武学所诱,再不回来了。”
“啊!这么说来,今夜所来之人,难道是我的师……”卢颖儿刚要说出那“师叔”二字,就见老道眼光严厉,语气冰冷道:“他二人叛师出门,早已不是我门中之人,乃是我括苍剑门的仇人,再者他二人已死,今夜所来之人,想必是他二人传下弟子,更与括苍剑门无关,这一节你可记得牢了!”卢颖儿见师父如此辞色俱厉,心中倒是打了一个突,但仍忍不住心中暗想,那今夜所来之人却不是我师兄?只是心中想想,哪里还敢说出来,忽然觉得思玉捏着自己的手一紧,抬头看时,就见思玉面带惊愕看着自己,虽不出声,那嘴型分明便是“师兄”二字。
癞和尚见老道对自己刚刚收下的徒弟突然发怒,也知道此事原本就是老道极为愤怒之事,见思玉在哪里给卢颖儿比口型,脸色也是一沉,瞪的思玉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跟卢颖儿提起这“师兄”之事,这才对这老道正色道:“老杂毛何必发怒?你这女徒弟又不知当日之事,再说他二人到底是罪有应得,那般下场也可为世人所戒了!”
“不知他二人如何罪有应得?难道终被倚松道长寻到,处以门规了么?”麴管家此时心中颇为焦急,癞和尚方才所讲,正是他最为关心之处,此时虽知此事是老道心中隐痛,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到。
“秃驴慢来!”癞和尚自然明白麴管家此问何意,正要答言,就听老道忽然开声道:“此事是我门中家事,我自来告诉他!”
麴管家听老道脸色冷峻,自己多少不免有些尴尬,癞和尚也苦笑一声,再不开口,老道看着麴管家略略顿了一顿道:“他二人背师叛门,我师父自然大为震惊,犹自不敢相信,亲自去了那秦广所言藏书之处,才见里面果然空空如也,《阴世鬼书》同那麦家铁杖都不见踪迹,当时我师父还有一念尚存,便是秦广所言,那路功夫需以那毒药为基,但那书中药方所列毒药,尽是天下奇毒,凭他二人之力,绝不可能办到,心想他二人或许因此知难而退,怏怏回山。秦广见我师父一人回来,神色不乐,也知那《阴世鬼书》下落不明,当晚长叹终夜,说那书中必有冤魂作祟,不甘死于他手,所以无论何人拿到那本书,注定被冤魂缠身,那是必定不会回来,第二日一早,秦广便挣扎起来,趁人无备之时,拿了一把利剑,自刺而死。我师父虽恨秦广寻上山来,让自己两个视如亲子一般的徒弟误入歧途,但此人已死,也只好一把火烧尽了,火化之时,才知那秦广体内毒质之烈,连那火焰都显青绿之色,诡异之极。”
老道说至此,面色潮红,眼角跳动,显见是压抑内心激动之状,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又道:“我师父自然不肯让那两个逆徒就此为非作歹,连着三年,寻遍大江南北,远至西域也曾去到,只是不见二人一点踪迹,无奈回山,又怕这二人找齐那天下奇毒,练成这门阴险功夫,因此一改往日对武学恬淡之意,专心苦练隐机指功夫,年深日久,江湖上虽不曾传来鬼狱无常消息,可这般越无消息,我师父疑心越重,隐机指功夫练的也是越勤,后来宋金交兵,金国南犯,那金国四太子金兀术挥军渡江,烧杀抢掠一路南下,江南武林人士多有不忿,便想将那金兀术刺杀,好让这一路金军群龙无首,谁知去了三四拨英雄好汉,都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直到有一日,一个好汉带伤逃至括苍山上,他原是纠集一众好手前去刺杀金兀术,哪知到了金兀术帐前,遇见两个形同鬼魅一般的高手,同去之人非死即伤,自已也失手被擒,便假意投靠金军,以图再寻机行刺,金兀术当年也颇为刻意笼络江南武人,只是难得有人肯投顺,对他自然加倍赏赐,虽不让他在中军行走,也并不限制他在军中的行动,多方探听之下,他才得知这二人号称鬼狱双煞,原是江南括苍山人,至于这般武功如何练成,却无论如何也探听不来。后来一夜,数十江南好汉夜袭金军大营,此人便要趁乱行刺,奈何这鬼狱双煞武功甚高,金兀术身侧除了这二人还有不少金国高手,当下被打的重伤,若不是江南好汉中几个高手拼死奋战,只怕他也葬身在哪大帐之外,侥幸逃脱之后,他也自知性命不久,连夜奔上括苍山来,将此事告诉我师父,不到第二日一早,便伤重而死,至今连他姓名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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