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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没有“春节”的说法,过年那天被称为“岁日”,前一晚便是除夕。
除夕夜阖家团圆,户户张灯结彩,家家欢饮守岁,桌上摆满了平日里舍不得看一眼的珍馐百味。尤其集贤里多是富庶之家,人人换上新衣华服笑容满面地与往来友邻攀谈寒暄,互道一年得失,往日里鸡毛蒜皮的纠纷也都搁置下了,心里只装着欢乐。
往年这时候,总有青青叽叽喳喳个没完指使余浪扫庭院、挂灯笼,随后两人便坐在庭院里就着中天明月聊个没完,多是青青苦苦哀求余浪讲上几个顺耳的故事,过了子时再大闹一场方歇。
余浪独自坐在前院大门之前,石桌上摆着青青留给自己的半颗夜明珠,一杯接一杯得饮酒,孤独守岁。
奥巴巴抱着不少礼物笑嘻嘻地进了门:“王家大娘真是客气,念我们家里冷清没人置办年货,送了我好些礼物,两只手都不够用的。”
说完便又进院忙活去了,奥巴巴虽来自异邦,可是他骨子里早已把自己当作一个唐人,曾经他只是羡慕大唐的隆盛国威,如今却是发自深心地喜欢这里的平和喜乐。
林水生哼哼唧唧得抱了一件袍子来,往余浪怀里一塞:“喏,新年需有新衣裳,这件袍子是我姐给你做的,赶快换上吧。还有啊,她不敢量你的尺码,都是照着你旧衣服的尺寸做的,难免有不合身的地方,要是你穿着不舒服先忍一天,她为了做这袍子费了许多心思……好歹让她高兴一晚上。”
林水生初时的语气凶蛮,最后几句却有带着哀哀的恳求,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郎终究是心疼自己姐姐的。
余浪展开了袍子看了一眼,发现与林水生身上的袍子一个款式,只是大了一号,看来在红绸心底是拿余浪当亲人看的,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感动。他抖了抖袍子,当即表示很喜欢,回屋便换上出来了。
做袍子是个讲究活,即使尺码不差,细微处却仍有许多要留心的点,否则穿上难免有不舒服。红绸的这件袍子却做得极为合身,余浪弯腰转身都觉得很自如,显然对方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我师父呢?他怎么不来陪我过年?”林水生还没去过万象山,已开始挂念自己的师父李泌了。
余浪笑了笑:“他此际恐怕正困在洗月书院的藏书阁里抓耳挠腮呢。”
余浪取出备好的新年礼物送给林水生:“这些你收好,你师父李泌送你的那份也包含在里面了。”
众多礼物中,林水生最心仪的便是那把威风凛凛的宝剑,他抽剑出鞘,胡乱舞了一阵,嘴中念念有词,只觉得自己已经是啸傲天地的大侠客了。
“少爷,外面风大,喝碗热汤暖暖胃吧。”红绸也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新头饰,脸上不施粉黛依旧清艳,与宁小雨像了个三四成。
余浪接过汤喝了两口,忍不住点了点头:“这汤熬得很细致,唔,还有我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再叫我少爷了么,我不喜欢分这些,就叫我余浪就好了。”
红绸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红绸此生便是余府奴婢,我想做的只是照顾好少爷,替青青姐守好这个家,绝不敢有一分僭越。朋友这两个字,对红绸太奢侈了,还请少爷原宥。”
余浪有些懂得红绸的苦心了,她想报恩,又不想伤害青青,于是主动画界,不留一丁点可能性,这女子有侠气。知晓了红绸的心事,余浪便不再勉强。
一交子时,城中大鼎撞了三声,宣告新年已至。
雪也纷纷扬扬大了起来,余浪便要回屋。
却有一群人举着灯笼热热闹闹地拍门进来,为首二人正是谢之谦与李大虎。
“浪哥福庆初新,寿禄延长!”一身华服的谢之谦行了拜年礼,送上新年贺词。谢之谦到底是世家子弟,排场大,后面跟了不少随从。
薛文洋回了高邮过年,谢之谦和李大虎陪伴家中长辈守完了岁就一齐来找余浪。
两兄弟到来,大厅里顿时热闹了许多,本来恹恹欲睡的林水生也兴致高昂地跟着他们打双陆(棋)。红绸和奥巴巴则忙着招待谢之谦的一众随从,给他们每人也包了些铜钱压岁。
“浪哥,我要随你去长安,没有你的扬州城可没劲透了。”谢之谦往嘴里扔了一颗干果,漫不经心得说道。
余浪也停下手中动作,其实他也一直想寻机问问兄弟们的意愿,没想到还是谢之谦主动提出了。
“虎哥,你呢?”
李大虎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得比你们晚一阵才能去长安,手里头有些事情没有了解,最迟明年此时,我便会去长安找你们。”
余浪心有所动:“虎哥,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一定要跟我讲,不要一个人死扛,就算我没能力帮你,咱们不是还有那位道门天下行走李泌嘛。”
这段时日余浪总觉得李大虎心里头藏着事情,又知道他性格倔强,不愿意牵连人,怕他独自应对不来。
“是啊,虎哥,这不是还有我吗?我谢之谦也是以一手谢家观云剑名震江南的人物。”谢之谦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还记得在洗月书院自省楼初见面的时候,谢之谦是个多么老古板的人,当时浪哥怎么说来着,说你是新瓶装老酒——人未老,心先衰。没想到现在也会甩俏皮话了。”李大虎笑道。
“可不是嘛,咱们如今和三年前都不太一样了。那时候浪哥还爱卖弄文采,虎哥你是个整天憋坏的主,戴羊每天就爱显摆他那点轻身功夫,张承兴……”
说到张承兴,三人眼睛里俱是一黯。
李大虎还是那个圆场王:“好啦,今日便疯到这里,薛文洋此次回高邮便是要与家人辞行,他应当会跟着你们一道去长安,我一年后与你们在长安重逢,到时候各位兄弟混成了亲王首辅可不要忘了我啊,哈哈哈。”
李大虎走出集贤里,回身望了一眼余宅,却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余浪的时候是生是死,即便活着,又是敌是友。
他的掌心,捏着一枚霄云古钱。
天宝三载正月一日,改“年”为“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