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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哥决定毕业之前,偷偷带我翻一次墙,去一中那边看看他说的小礼堂。最初我是抗拒的,但经他隔三差五的“诱惑”,最后竟成了令我心驰神往、非去一次不可的地方。
那是周五,学校老师举办教研活动,我们上半天课。放学后,我陪林浩哥在教室写作业,等我们回家时,学生几乎走完,仅剩空空荡荡的操场了。
在一楼走廊,林浩哥轻轻戳我胳膊,对着饭堂的小院子说:“嘿,这会儿没人,要不要翻墙去那边?”
“万一有人怎么办?”
“学生都走了,老师在楼上开会,哪会有人?”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们悄悄来到围墙下,在对面有一棵树的地方站定。
“从这里上,翻到墙上以后,你踩着那根树枝,从树上下去。”
可是那堵墙对我来说太高了,根本爬不上去,我也没有林浩哥那样的“攀岩”功夫。
“我爬不上去!”我丧气地说。
“有办法。”林浩哥把书包递给我,然后顺着围墙往北走,走到一个狭小的巷子拐进去,端来一个四方高脚板凳。
“你从哪里拿来的?”我问。
“后院老师放洗脸盆的凳子,一会儿我们用完再放回去,没人知道。站上去试试。”
我依照他的话,站在凳子上,伸手离围墙上沿依然有一段距离。
“还是够不着。”我说。
“你先下来。”
林浩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砖头,平整地叠放在凳子上。
“再上去试试。”他说。
我小心翼翼爬上凳子,再踏上砖梯,双手一够,欣喜地说:“差不多啦!”
“能翻过去吗?”林浩哥问。
“只能挂在墙上。”我说。
“扶着墙,站稳别动。”
林浩哥踩上凳子,抱紧我的双腿,将我往上送。
“现在呢?”
“可以了,松手吧。”
林浩哥手一松,我就跨上一只脚搭在围墙上,再慢慢站起来,扶着头顶的树枝,轻松迈过去了。林浩哥紧随其后。
“天啦,一中这么大!”我被眼前比我们学校宽阔几倍的操场,远处掩映在绿树中的一栋栋教学楼惊呆了。
我的赞叹引来林浩哥的嘲讽。“这能算大?柔安中学比这大多了。”
我不服气。“你敢说柔安中学就是最大的吗?”
“当然不是,我大伯工作的那所大学更大,那也不是最大的。不过柔安中学是我们县最大的,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考过去了。”
一听到林浩哥说毕业离开,我就伤感起来,他走了,我将自己上学,没有同伴了。更重要的是,我要从对他的依赖中抽离出来,那些拖沓、丢三落四的坏毛病,不会有人再从中提醒和托底。
“林浩哥,如果我一直跟你读一个学校该多好。”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渴望。
“你到时候也考柔安中学,我们就在一个学校了。”
“可是,我才二年级,要等好几年。”
“那没办法,谁让你自己这么小。”
“这是我妈妈的问题,她非要那个时候生我,我也没有办法。”
“既然我们都没有办法,那就只有等你考进来了。”
“那好吧,我到时候一定考进柔安中学去找你。”
小孩的情绪总是反复无常,想到几年后还能跟林浩哥一个学校,心情晴朗了起来。
我们一前一后下到树底下,这里是学校的最高处,往下走是几十级水泥台阶,下了台阶便是操场。
“没有人踢球。”我望着空无一人的操场说。
“这会儿上课时间,不会有人。中午或下午放学后经常碰见。”
“那我们看什么?”我有点失落。
“小礼堂啊,那边就是。”林浩哥指着操场南端的半露天房。
礼堂离学校围墙只有一米来宽。面向操场这面是一个半露天舞台,后面有两间屋子,装有离地很高的玻璃窗户,看着像换装的地方;两侧是上台的台阶。
“走,上去看看。”林浩哥说。
我跟着上了台阶,从下面看舞台很矮,但站在上面,又觉得很高。
“林浩哥,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我们看一眼就走,不会被人发现。”
我相信林浩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溜达一圈,正要离开,林浩哥大拇指一翘,对着舞台侧后方的小门说:“带你去个秘密基地。”
“什么秘密基地?”
“我之前跟你说打架的地方,就在小门后面的房子里。”
我突然后背发凉,吓得声音都发抖了。“我不敢去。”
“怕什么,这会儿又没人,只是带你去看看。”
“真,真的吗?”我半信半疑。
林浩哥很笃定。“真的。”
我带着突突的心跳跟着林浩哥进了这个小门,穿过短短的走廊,上几级台阶,台阶上方是一间小屋。
“就是那里。”林浩哥说。
我们蹑手蹑脚上到最后两步台阶,突然停下来,因为屋里有人在说话。
“再问你一次,什么时候还钱?”一个凶狠的声音。
“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另一个可怜的声音。
“还真是,为了这点钱,连命都不要的家伙。”第三个声音。
“我们可不会打死你,那是犯法的,你想耍无赖,用死来威胁,没门儿,老子不打死你,打残你,打得你在学校呆不下去。”第一个声音。
“要不然我们再赌一把,赌个大的。我赢了,就当还钱,赌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那个惨兮兮的人说。
“再赌一把?”冷笑声。“可以呀,先把欠下的钱还了再说。”
我听得两腿发软,拉着林浩哥的衣襟要走。
“小暄,你听这个声音是不是很熟悉?”他不理会我的害怕,转过头来问我。“好像是大洪的声音。”
大洪小学毕业以后,在一中读初中。林浩哥这么一说,倒提醒我那个声音的确像他。
林浩哥走上最后一步台阶。我心里害怕极了,但想知道里面那个人是不是大洪,便壮着胆子跟了去。屋门半掩,林浩哥弯着腰偷偷向虚掩的门缝张望,我蹲在地上往里看。屋里有四个人,两个高大的男生把另一个挤在墙角,还有一个坐在凳子上,俨然是学生头儿,那个被逼在墙角的人抱着脑袋,一副任人宰割的狼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