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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妈妈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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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到机场,我买到一张晚上11点的票。一路上,我在手机上查阅关于肾癌的相关医学知识。爸爸属于中早期,肿瘤细胞没有转移,网上说只要爸爸身体健康,取掉一个肾,只靠一个肾也可以维持生命的正常运转,并且治愈率能达70%以上。

    担心自己在网上查阅的信息不够准确,我特意给毛豆打电话咨询了一下,他的回答跟网上说的基本一致。

    毛豆安慰我说:“小暄,你不要着急,叔叔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谢谢!”我说。

    “我跟周蕴在陵江,需要帮忙,你给我们打电话。林浩哥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上飞机了。”我说。避开了他的问题。

    凌晨两点多,我赶到医院。

    妈妈在病房门口等我,她一见我,像电话里那样,哭得像个孩子。我抱住她,她趴在我肩膀,哭得一抽一抽。

    “妈妈,我查过资料,问过毛豆,想必医生也跟你说过,爸爸的病做完手术不会有大问题。”我安慰她。

    妈妈的眼泪停不下来,她眼睛肿得像桃子,我回来之前,她肯定哭过很多回,妈妈说:“还是有复发或者转移的可能。你爸爸他,他不能有事,不能。我——我不能没有他。”

    “不会的,你要相信爸爸。”我为妈妈擦泪,说道。“他那么爱你,爱我们这个家,他做完手术一定会痊愈,而且比以前更健康。爸爸最害怕你哭,你这么伤心,他比你更难过。这个时候你要坚强,妈妈!”

    在我的安慰中,妈妈逐渐平静。

    我们轻轻打开病房的门,爸爸正在熟睡。

    “他一直在等你,等着睡着了。”妈妈说。

    我在床边坐下,握住爸爸的手,他一下就醒了。

    “闺女。”他叫了一声。

    “爸爸。”我趴在床上抱住他。

    他抚摸我的后背安慰道:“吓到了吧。妈妈一惊一乍,这么远把你叫回来。”

    “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应该回来。”我滑下一滴泪,但迅速擦掉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爸爸说。

    妈妈听到他说不会有事,又开始抹泪。

    爸爸伸手,让妈妈去到床边。妈妈过去以后,他抓着妈妈的手说:“这么大个人,遇到事就哭,还当着女儿的面,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妈妈坐在床边弯下腰说:“我怕你有事。”

    “怕有什么用。事来了,只能解决,哭没用。再说我们发现得早,痊愈的可能性大,以后跟正常人一样。”

    妈妈一边擦泪一边点头。

    爸爸睡了之后,妈妈挨着他沉沉睡去。我坐在走廊的长椅,拿出手机,有几条未读信息。

    秦初晓:“李小暄,怎么回事,刚才碰见林浩,问你在哪里,我说好像在车展做兼职,他大发雷霆,你们俩搞什么?”

    周蕴:“李小暄,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过,但是你相信,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叔叔不会有事。这个病手术治愈的机率非常高,你和阿姨都要坚强。”

    小禹:“姐,你见到爸爸妈妈了吗?我想去陵江。”

    于姝:“李小暄,到陵江了吗?你爸爸没事吧?”

    我把手机装进兜里,疲乏的身体靠在身后的靠背上。爸妈一直是我的保护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爸爸会躺在床上等我去保护。沉重驱除杂念,唯一的愿望就是爸爸手术顺利。

    第二天中午,爸爸被推进手术室。

    我跟妈妈在外面走廊坐立不安地等待。时间越长,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

    妈妈不停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我静静站在那里,望着对面的墙壁,其实大脑发空,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这时,一个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妈妈焦急地迎上去问。

    “医生,李向东什么时候出来?”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妈妈脸色煞白地望了我一眼。我扶着她安慰道:“妈妈,再等等,爸爸很快就会出来。”

    “小暄,如果,如果——”妈妈身体往下沉。

    “不会有如果。”我笃定地说。

    坚强的妈妈变得多么脆弱,我扶着她颤颤微微坐下。她坐着,我站在她身旁。再一次陷入沉默的等待。

    妈妈叫林浩,仿佛是在梦里。我从沉思中挣脱出来,转头一看,他真的站在那儿。

    “林浩,叔叔他……”妈妈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手术室那三个字哽咽道。

    林浩慌忙走到妈妈面前,抓住她的手,说:“放心,阿姨,叔叔不会有事。”

    安慰完妈妈,他看向妈妈身旁的我,脸上写满脸了深情和疼爱。从接到小禹那个电话开始,我一直告诉自己坚强不能哭,再大的压力和悲伤都要咽进肚子里,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和难过,尤其当我看到他布满血丝的那双眼睛,疲倦而苍白的脸,我知道,过去的24小时,他的痛苦并不比我少。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顾不得妈妈在场,他靠近我,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抱在怀中。我没有伸手去抱他,只是泪水像倾盆大雨那样顺着脸颊流进他胸膛。

    然后我们三个站在那里,注视着手术室的门。因为他的到来,等待的日子没有那么漫长和煎熬了。

    那扇门终于打开。

    医生喊道:“李向东家属。”

    妈妈连忙回答:“在。”

    医生说:“手术很顺利,现在推回病房。”

    妈妈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一丝丝舒展。

    在回病房的路上,已经苏醒的爸爸麻药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凭着那些不太清晰的意识,下意识地叫:“静芳,静芳。”

    妈妈牵住她的手,说:“我在,我一直都在。”

    回到病房,爸爸时睡时醒,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真正清醒过来。

    “我说没事,你还不信,白白浪费那么多眼泪。”爸爸有气无力地逗妈妈开心。

    妈妈果然笑了,回答说:“那么神呢?”

    爸爸饱含感动地望着妈妈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妈妈把头转向一边,说:“孩子还在呢。”

    我跟林浩站在床尾,爸爸的目光转过来问林浩:“下午到的?”

    “是,叔叔。”林浩恭敬地说。

    “跟小暄吵架了吧?”

    我跟林浩心下一紧,我看爸爸,林浩看我。

    “不用看她,她什么也没说,两点多一个人回陵江我就猜出来了。”爸爸说。

    “叔叔,是我的错。”林浩说。

    “不用道歉,你们小年轻谈恋爱,吵架很正常,你能站在这里,说明你们已经和好了。”爸爸说。

    我跟林浩像接受老师教训那样,惭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