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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文静的家也很好找,从公路边找到下山的豁口往山下走,穿过一大片坟林,再顺着小溪走,第三个大弯弯的土房子就是她家。
村里的农田里种着大片冬小麦,正冒着小芽,远远看过去青绿一片,
文家村挨家挨户都是那种用泥巴加稻草糊成的土房子,有些房子年久失修露出墙里的竹片,房顶上用着黑瓦片覆盖,基本上每户人家的墙上用白石灰写了或者画了东西。
要么写着标语,"勤俭致富,家庭幸福","晚婚晚育,幸福一辈子"要么就是在上面画着猪狗牛。
不少土房子的烟囱正升起袅袅炊烟,挺祥和幸福的。
文大强正在院子里编竹编篮子,一旁的周桂芬正挺着八个月的孕肚来回走着。
院子里还有个和文静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正拿着一台崭新的手风琴练习演奏,嘴里唱着《茉莉花》,这是周桂芬和前夫生的女儿,原名高小花,现改名为文竹,就为了顶替她去上高中,现在正念着高二上学期呢。
今天周五,也不知道她为啥没在学校里读书,而是在家唱歌。
一旁还有个约莫七八岁的小胖墩正捏着弹珠在门框那儿玩,这也是周桂芬带来的孩子,叫文天佑。
看起来一家其乐融融,幸福的很。
文静就这么站在院门口看了会儿,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爸,我回来了。”
院子里的一家四口瞬间都愣了一下,齐刷刷的看向院门外。
只见院外站了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的是那张脸依稀是文静的脸,陌生的是她那身打扮完全和她不配。
是的,他们四个都熟悉了文静穿的一身破烂,从未见过她穿的如此整齐时髦。
哪怕是她结婚,也只是头上带了一朵不值钱的大红绢花,穿的是一件周桂芬不要了,洗的发白的蓝色粗布衣服。
文天佑首先看到的是文静手里的好吃的,立马丢了手里的弹珠,冲向院门,“把吃的给我!”
说罢就要去抢文静手里的吃的。
文静见文天佑冲了过来,扭身躲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举高。
“这不是给你吃的。”
文天佑见抢不到吃的,嘴巴一撅,“妈!二姐不给我吃的!”
周桂芬这才反应过来,忙迎过去,“天呐!这是静静啊?差点儿没认出来,让妈好好看看你。”
说罢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
这一整套的时髦造型衬的文静就像是画报上的女郎,时髦又漂亮,给她看的不住的泛酸。
“你这头发,还抹了口红擦了粉,哦哟哟,不得了,你这一身得花多少钱呐?!”
文大强听到这话,在旁边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开口喊我,我认都不敢认。”
“打扮成鬼迷日眼招摇的样子给哪个看嘛,也不怕丢人。”
文静面上的笑一僵,复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爸,这个是王大海给我买的。”
“他说啊,我嫁过去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愣是给我买了一大箱子的新衣服,就怕我冻着,还带我去烫了头发,买了粉和口红给我擦,说打扮成这样子才好看。”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静的出奇。
文大强觉得自己的面子被踩到了地上,把手里的竹条一丢,怒道:“你这话啥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不给你吃不给你穿?”
文静轻笑,“爸,我可没这意思,是王大海这么说的,他要给我买衣服,硬要我穿,我能有啥办法嘛。”
周桂芬看了看门外,发现除了文静就没有别人了,“那王大海人呢?他不陪你回来?”
文静很是自来熟的进了院里,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今天回门,本该他陪着我一起回来的,但是今天钢厂突然出了事儿,他作为领导不可能不去。”
“县城离这儿有多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来回得两天,厂里哪儿能耽搁嘛。”
“喏,这是我们夫妻俩一起挑的礼物,买了些你们爱吃的饼干红糖什么的。”
文大强的脸色这才好看点。
文天佑见文静把手里的吃的放下了,立马抢过去,将饼干的塑料袋撕开,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周桂芬看到文天佑手里的饼干,又看向桌上的香蜡纸钱红糖什么的,撇了撇嘴。
真以为她不识货啊,这不就是最便宜的饼干和红糖嘛,村口小卖部就有卖,有什么好显摆的。
还买香蜡纸钱回门来,肯定是要去祭拜她那短命鬼亲娘,晦气的很。
但这话她不好说,忙给一旁的文竹使眼色。
文竹秒懂,开口道:“二姐,这饼干不是村口小卖部卖的有吗?你该不会是在……”
文静看向文竹,虽说未长开,但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又圆又大又有神,那少有的白皙皮肤,给她那张脸增色不知多少,妥妥一个美人坯子。
这也是后世红遍大江南北的明星文竹。
文静很是一脸无辜道:“啊?村口小卖部就有卖吗?那我可不知道,我当时和大海挑礼物的时候他说要托关系买什么燕窝,我就觉得燕子窝窝不是泥巴糊的嘛,咋能送给你们啊,我就认识这个牌子的饼干,因为我记得以前家里就出现这个牌子的饼干,所以我才选的这个。”
文竹被怼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眼眶瞬时红红的。
文静这话说的周桂芬气的肚子有些疼。
她可知道燕窝是什么稀罕物。
这没见识的东西,那燕窝可是和黄金一样的稀罕物,吃了那是大补啊!
她也只是听到过别人说这东西有多好,更别说吃了。
有些埋怨道:“哎呀,这你就不懂了,燕窝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个燕窝,那东西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孕妇吃了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更聪明呢,你居然让大海不买,买了这些垃圾玩意儿,哎呀,该说你什么好。”
文天佑嚼着饼干,一听到燕窝能吃,还是非常好吃的东西,立马拉着嗓子开嚎,“妈,我想吃燕窝!快给我买!”
周桂芬没好气道:“妈可买不起,那燕窝在以前只能是皇宫里的那些皇帝娘娘们才能吃的,我们这种寻常人家怎么能吃的上呢,这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吃上了,还被你的没见识给搅和没了。”
文大强一听到这个,直接脸一黑,“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姐当初就不该把钱拿去让你读书,也不晓得你读那么多书有个啥子用,好赖货都分不清。”
“那确实,我这书白读了,让我好赖货都分不清,白瞎我那么认真的读了十来年呢。”文静话音又一转,“不过,爸,你说到我姐,我姐到底嫁到哪儿去了,这么久没联系了,我打算给她写写信。”
文大强抬眼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编的竹篮放下,“写啥子信嘛,浪费钱,你也晓得屋头是个啥子光景,饭都要吃不起了,你妈马上又要生了,你弟刚读二年级,到处都要用钱的地方,你有那个闲钱去写信,还不如把钱拿给我养你弟弟。”
对于文大强的哭穷,文静压根儿没搭理,而是指着文竹手里的手风琴,“爸,你既然说要吃不起饭了,还有闲钱买这个手风琴?”
“我嫁过去这些天,王大海带我看了不少新奇玩意儿,他家也有这个手风琴,他说可贵了,得差不多一千块钱呢。”
又一拍脑袋,“唉.....我这记性,我记得我的彩礼有三千块钱呢,那可是天文数字的巨款呢,这么快就用完了?也难怪,这么个稀罕物都能买得起,难怪吃不起饭。”
院子里的四个人呆了一瞬,都不太敢信这是从文静嘴里说的话。
他们习惯了文静唯唯诺诺的样子,习惯将她当成个透明人。
文竹条件反射将手风琴搂紧了,她今天特意请了假回来拿新买的手风琴,一脸敌意的瞪着她,“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才不是用你的彩礼钱买的。”
文天佑也维护自己姐姐,“对!才不是用你的钱买的!是我妈的钱!”
文大强直接恼怒吼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顶嘴了?”
“这个家迟早都要遭你搅散,你既然嫁出去了,就没得必要回来了,老子看到你就烦,赶紧滚。”
文静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撕破脸,拎起桌上的东西,顺带抢了文天佑手里的饼干,“你以为这个家我爱回来啊?”
“既然这个家不太欢迎我,那我就没必要有良心回来看看你们。”
文天佑见手里的饼干被抢了,直接捏着拳头要去打文静,“啊!你敢抢我吃的!还给我!”
文静直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什么是你的,这是我带来的东西,凭什么是你的东西?”把手里的饼干全倒地上,红糖也扔地上踩了两脚,“既然你们看不上,我也不想给你们吃!”
院子里的四个人一脸懵逼。
文静这行为不断刷新他们的认知。
她啥时候是这样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文天佑屁股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居然被二姐给踹了,顿时,整个院儿里响起杀猪般的嚎哭。
文大强见儿子被踹翻在地,直接抄起手边的竹条追过去,“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反了天了,你居然敢踹你弟弟?!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