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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怀玉对宋绘月不由地钦佩起来。
潭州蚊子多,有一回蚊子在她脸上咬出来指甲盖大小的一个红包,她都足足三天没有出门,直到脸上红肿消散,才松了口气。
不止是她,恐怕换了男子,也没有宋绘月这么安之若素。
四位夫人看向带笑的宋太太,也不明白她为何没有半点忧虑。
还是云嬷嬷解了大家的疑惑:“王爷配了去疤痕的药膏,据说是宫中秘方,一丁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宋家母女的底气所在。
“还是王爷想的周到,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一定不会留下印记,”严夫人立刻笑意盈盈地上前,上前拉住宋绘月的手,“我一来潭州,就说这孩子灵秀,现在越发的稳重,真是招人爱。”
说着,迅速褪下自己手腕上一对梅花纹实心金手镯,推到宋绘月手腕上:“不要嫌弃。”
她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己和宋家的交情,能收到帖子,应该不算太差。
只是家里那个老头子太气人,居然给朱知府写了信让他们放了黄文秋。
官场和后宅,向来是息息相关,她一时也拿不准宋家的态度,只能更加热情。
曹、林两位夫人不甘示弱,也纷纷上前,拔金簪给玉佩,将宋绘月打扮的珠光宝气。
宋绘月被香喷喷的三个怀抱包围着,插不上话,喘不上气,十分愕然。
不等她回神,这三位太太已经放过她,七嘴八舌地围住了宋太太,进行第二轮的寒暄。
严夫人挽着宋太太的胳膊,问她吃的谁的药,气色好多了,曹夫人又赞宋太太教女有方,宋绘月端庄贤淑,林夫人就说宋太太看不出年纪,保养得当,比着赛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宋太太心知她们的热情和王爷有关,便不失礼数的和谢夫人一同应酬着。
寒暄过后云嬷嬷安排了两桌茶点,夫人们一桌摆在正堂里,姑娘们一桌摆在花槅隔开的偏亭中。
宋绘月的脸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骇人,再加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膏药,对着她也能喝得下茶。
“王爷在不在啊?”林小娘子忍不住问。
宋绘月正在吃一瓣酸溜溜的橘子,橘子在嘴里酸的打起了架,她挤眉弄眼的匀不出嘴回应,只能摆手。
其他还在剥橘子的人全都默契地停了手,将橘子搁置在一旁。
“这个好酸,”宋绘月总算将橘子咽了下去,把橘子皮翻过来给她们看,“别吃这样的。”
“王爷肯定不在,”齐虞小声道:“荆湖北路出大事啦!王爷肯定是去转运司了。”
严幼薇端起来的茶杯火速放下,目光灼灼地看过去:“什么事?”
“我知道,”林小娘子抢了齐虞的风头,“丢了二十多万两税银,今天大清早来的消息,我阿爹也赶去转运司了。”
说完,她还望了望花槅扇外的那一桌长辈,见没人回头,才轻声道:“潭州最近好乱啊。”
小姑娘们在这一声轻叹下都沉默起来,感觉到一成不变的生活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化。
而这种变化对她们来说,似乎并不是好事。
最后还是齐虞先开了口,问宋绘月:“花魁娘子是不是真的在王府?”
宋绘月这回点了点头。
话头一下子谈到了晋王和刘琴之间的风流韵事,严幼薇拉着岳怀玉,小声道:“岳姐姐,王爷是想求娶你吗,你可千万别答应啊,他都把花魁娘子接到家里来了。”
宋绘月和其他人一样笑着,心神却已经到了严夫人的话上。
严夫人的声音时高时低,听的并不是很清楚。
“......他说找我们家老爷一起造反,我魂都差点吓飞了,不知道是要捂他的嘴还是捂我自己的耳朵......后来我才知道,鲁国公脑子有些不大好,见人就说要造反......”
林夫人也道:“后来他拉着张衙内说要造反,张衙内骗他,给了他一把破刀,让他夜袭宫门,自己在禁中接应,鲁国公信以为真,当真去了,结果被贬为庶民。”
严夫人笑道:“后来今上知道来龙去脉,还罚了张衙内闭门读书三个月。”
“张衙内真是淘气......”
宋绘月听到张旭樘的事,一颗心就狠狠跳了几下。
鲁国公是今上的兄弟陈王的儿子李俊,原是汝南郡王。
十八年前,陈王谋反失败,死在禁中,先帝有遗诏,对宗亲只能圈不能杀,太后便降汝南郡王为鲁国公,鲁国公这才活了下来。
张旭樘哪里是淘气,分明是去了今上一块心病。
她眯着眼睛,浓密的睫毛藏住了眼睛里的阴影,橘子在她手里被扒光,一瓣一瓣的往自己嘴里送,酸甜悉数接纳,在大嚼中忽略了身边嘁嘁喳喳的声音。
她想其实所谓的律法和规则在权利面前都是瞎扯淡,被圈禁的人全都是本就无需规则约束的好人。
这些都是累赘,想要推倒张家,让张旭樘也尝一尝家破人亡的痛,就要挣脱牢笼,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的心在思索中开了一窍,毒液从里面溅出来,准备喷向整个张家。
在她思索之际,曹小娘子上前坐到严幼薇身边,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要说你坏话,是因为我那个姐姐,她想……为了不让她打你的主意,我才说你……”
严幼薇还没说话,齐虞就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你那个姨娘养的姐姐啊,她是想让你和严幼薇交好,好想办法嫁过去吗?她上次还掉水里想嫁给我三哥,结果我三哥是只旱鸭子,一听到落水,自己先吓的跑了。”
曹小娘子越发难堪,不知如何接话。
严幼薇却不吃这一套,立刻道:“那是你们家的事,你们不管好她,是家教不严,却来诋毁我的名誉。”
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没脑子。
曹小娘子觉得自己已经赔礼道歉,严幼薇就该体谅她的难处,怎么能得理不饶人,还说她家教不严,气的眼睛都红了,声音也不禁大了起来:“你家教严会让宋大娘子扔水里?”
这也是严幼薇的痛处。
两人顿时开了火,引来各自的老娘之后更是又哭又骂,诉说委屈。
宋绘月看这两个小娘子年纪也挺大了,竟然还声震屋宇的哭号,哭号之中还夹杂着谩骂,和之前娇声娇气地小娘子判若两人,不禁感觉很有趣。
她自己也有两副面孔,不过另外一张藏在黑夜里,蛰伏不动,无法拎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