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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今日出门时,眼见严实等人胆战心惊的迎接他,又愁眉苦脸的谈论起纲银丢失一事,他这个始作俑者心情十分愉快。
回来的路上想到宋绘月就在府中,更是高兴,就没有合拢过嘴,哪知一回来就看宋绘月跑去给讨厌的银霄嘘寒问暖。
他气的咬牙切齿,暗恨银霄生个病都这么大张旗鼓,刚把这满腔醋意缓过来,就被谢舟泼了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横眉怒目地看着谢舟,谢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暗叹自己走背字,回回说话都被晋王听到。
以后有什么话他一定憋着回家说去,关上房门总不会被听到吧。
杜澜本就只有半条命在,此时受了谢舟连累,也跪在地上,感觉寒气逼人,自己这条小命也不知能否再抢救下。
眼下也管不了谢舟了,他先为自己求情:“王爷,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恕罪,以后属下一定滴酒……平常少喝,办大事的时候不喝……要是再误事,属下这颗脑袋不要也罢。”
晋王挥了挥手:“回去歇着吧。”
“啊?”杜澜没料到自己如此轻易就过了关,大喜过望,“多谢王爷恕罪!”
他爬起来就走,扭头看一眼还在冷风里跪着的谢舟,心里十分感激。
多亏了谢舟又犯了个错,衬托的他杜某人单纯可爱,绝不往王爷心上扎刀子,改日再好好请谢舟一顿。
谢舟也想和杜澜一样认罪,还没开口,晋王就已经走了。
“王爷……”
晋王头也不回道:“跪着。”
“可是下雨了啊王爷!”谢舟欲哭无泪,看着飘落下来的细细雨丝,打了个寒颤。
黄庭撑开伞,跟随着晋王的脚步往竹溪斋走,走到院内,晋王瞪向宋绘月,有心要质问她为何对银霄这么好,可是一见到宋绘月就歇了气,心平气和起来。
宋绘月有心事,睡不着,因此并未去休息,而是坐在廊下,两腿岔开,盘着编了一半的篾篓。
篾片轻薄如纸,柔韧锋利,在她十指间上下起伏。
嫩黄色的篾片连同她的手指一起交织起来,又从她手指间落下、铺开,变成平整细密的一片。
细雨丝丝附上来,让宋绘月和竹子一起有了蒙茸之感。
晋王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注视着宋绘月。
宋绘月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篾片在她手里翻飞,翻出了静谧的时光。
她很专注,不管四周的风和雨,对她而言,都不真实,她的目光只在手上。
晋王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雨的声音敲在他身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静了。
他要去的终点看起来太过遥不可及,以至于他走的路也是十分坎坷,心里总是翻江倒海的想事,就没有能够停歇的时候。
就算偶尔闲来无事,前尘往事也要在他心里兴风作浪,好的、坏的、疼他的、恨他的,全都是越想越清晰。
宋绘月从王府搬出去的时候,他以为是没人编篾器了的缘故,还让黄庭特地请了个篾匠回来。
那个老篾匠编竹篾的本领,出神入化,三个宋绘月都拍马不及。
那些竹条在他眼前甩来甩去,他不仅没静,反而眼睛乱,心里更乱。
后来他就明白了,他看的不是编篾,看的是宋绘月这个人。
宋绘月自成一个世界。
晋王从黄庭手中接过伞,拔腿走了过去。
宋绘月正聚精会神在手上动作,忽然听到动静,手上一松,一根篾片很有弹性的拍在了她脸上的伤口上。
她登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见来人是晋王,她就忍下了痛呼,对着晋王含笑加含泪的打了个招呼。
“王爷。”
晋王快步上前,把篾篓拿开,仔细去看她的伤口:“疼的厉害吗?都怪我。”
宋绘月摇头:“没事,都快好了。”
晋王在宋绘月身边坐下,又问:“冷不冷?”
宋绘月翻了翻衣袖:“不冷,阿娘给我穿的厚实。”
晋王伸手捻了捻袖口,发现是件夹衣,足够保暖,只是袖子似乎见短。
雪花袄子外面还穿着件靛蓝色褙子,对襟的领边和袖边都精细的绣了蓝色的花儿,之前她大刀阔斧的坐着编篾篓看不出来,如今倒是显得既娴静又婉约,还把她衬的有了几分荏弱。
晋王看向黄庭:“我库里好像堆了很多大花罗和棉花,正好可以絮棉衣。”
黄庭连忙道:“有的,是今年倒春寒的时候多买的,一直留着。”
晋王很怕宋绘月拒绝,加了一句:“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虫咬蚁蛀的,浪费了。”
“嗯。”宋绘月倒是没有推辞。
她见晋王说话之余,时时留意着风向,一把伞一会儿往左移,一会儿往右倾,风雨虽寒,伞却时时在她左右。
她很想对晋王说两句能让他开心的,可又不知如何说起,也不太愿意说,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陷入晋王制造的温柔乡里。
他本来已经是个美男子了,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好感,再温柔以待,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可是他的溺爱与桎梏共存,永远想把她禁锢住。
晋王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费力的从袖带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给,差点忘记了。”
宋绘月接过来,打开一瞧,是只小巧的包子,还是温热的。
她疑惑地看向晋王。
“严帅司就把四司都聚齐了,也请了我,在他家商议荆湖北路何帅司借兵剿匪一事,
当时就吃了这个蟹黄包子,比我这里的厨子做的好,我又不便问,以免他们小题大做,就偷偷包了一个回来。”
他去齐仓司家里吃过一顿饭,赞了一句樱桃饆饠做的好,过后齐仓司就把厨子给他送了来。
包子热腾腾,沉甸甸的压在了宋绘月心头。
晋王这份厚爱她无以为报,只能不报,不动感情地吃完包子,她低声道:“王爷,我打算和银霄进京都去找清辉。”
晋王一听这话,便想马上操刀去把银霄给杀了。
他也是要回京城的,宋绘月怎么不说要和他一起回,竟然说和银霄一起。
极力的平复下心情,他叹息一声:“你现在走,你阿娘不仅要牵挂宋清辉,还要牵挂你,这身体怎么好的了,等纲银被劫一案结束,我也必要回京,你们随我同去,张家也并非寻常人家,戒备恐怕比我这王府还要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