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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签了血契之后,玉润就琢磨着应当如何将桓玄手下之人偷梁换柱,悄无声息的注入慕容氏死侍的亡魂。
然而还不等他们将计划付诸于行动,华阴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中兴帝的太子,日后燕地的储君竟在一次醉酒之后,失足坠落于自己行宫内的荷花池中,待到救上岸时,已是药石罔效。
中兴帝震怒,立刻布皇榜追杀凶手,但凡能够给出贼人线索,便会赏金千两。
原来太子之死并非意外,而是谋杀,这个结论一出顿时使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一时间城中气氛变得冷凝之至,而盛怒之下的中兴帝立刻封锁了整座城池,只可进不能出,使得华阴城犹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与此同时,日日宿醉在酒楼的锦珂公子也收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只简简单单的四个大字——祸水东引。
字字力透纸背,抒写之人的功力可见一斑。
“这个桓玄,欺人太甚!”
性子活泼的晴芸的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自家公子手中的那张字条,便立刻唾了一口。
“公子还打算继续帮他么?要我说这人贪心不足,公子不该听之任之。”
“那又如何,送佛送到西,我若是不肯松口,也请不走他这一尊大佛。”
符锦冷冷一笑,转眸对晴芸道:“桓玄说他会将那‘凶手’的画像送来,可是已经到了?”
晴芸见到符锦亲口提起,不敢再隐瞒,只好不情不愿的从袖中掏出一幅卷轴。
卷轴打开,一身白衣的公子长身玉立,眉目清隽出尘。
见到符锦皱着眉看着那画卷上的人半晌没有言语,晴芸就努了努嘴,不满道:“要我说这桓氏也太难为公子了,若是真做出如画上这人一般的人偶,那要耗费公子多少心神。”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更是多了几分哽咽,忍不住瞄向符锦的双手,若是仔细看去,便能见到那双手上有着无数细小的裂痕,这些都是从事了太多的木工活,才会留下的。
“再是人间绝色,都难不倒你家公子,只是我却觉得,这人的形容,同我听闻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谁?”晴芸傻傻的问。
符锦沉吟片刻,才徐徐吐出那个名字。
“谢四。”
“谢四?公子说的可是陈郡谢氏的谢四?”
“果然连你也听过她的名字。”符锦虽是在笑,那笑容却总有几分勉强。
“自然听过,公子,淝水一战,不就是他帮着谢安那个老贼害惨了我们秦帝么……”
“住口!”符锦厉声将她打断,忍痛道:“晴芸,你失言了,现如今,这世上再无秦国,更不会有秦帝。”
“是。”晴芸委屈的咬了咬唇,眼泪噙在眼眶中,却仍是忍住了没有落下。
“你下去吧,我累了,须歇一歇。”符锦挥了挥手,晴芸乖巧的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最终只剩下她一人独坐,红烛微漾,在雪白的墙壁上映霞了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良久,她才起身,走向放满了竹简的书架。
拿起书架上左数七排的第九本书,整个架子立刻发出沉闷的震动声。
“嗡嗡……”书架底端一边摩擦着地面一边轻轻转动,露出后面隐藏的暗室。
符锦大步走入,目光略过暗室中摆着的一具具木偶骨架,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那一具具没有生命的木偶只保持着一个僵硬的表情,看起来分外骇人。
若是仔细辨认过去,便会发现这看似是由木头组成的木偶的骨节分明,有些尚未涂漆部分竟还隐隐泛着森白的光。
那分明是……分明是死人白骨才有的模样。
毫不胆怯的走入阴森晦暗的室内,符锦似是早已习惯,她随手挑起一个木偶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自言自语道:“就这个吧,这轮廓,同那谢四很是相似。”
“吱嘎……”
书架再次发出沉闷的转动声,不一会儿回归原位,室内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芳华斋。
谢珏推门入室,素手在面皮上轻轻一扯,一层薄如蝉翼般的面即刻脱落,老妪褶皱的面容瞬间变成了俊朗的少年郎。
“卿卿,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谢珏一边说一边走向内室,果然见到玉润卧在美人榻上,单手托腮,正盯着停在墙角的一只苍蝇发呆。
“卿卿?”谢珏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玉润这才回过神来,突然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蚊虫!对,就是蚊虫!”
玉润越说越是兴奋,一下子从榻上挑起,紧紧地拽住谢珏的衣袖。
“什么蚊虫?”谢珏一头雾水,正欲发问,就听到玉润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的说道:“若想要那些亡魂占据活人的身体,却又不至于伤人,便还是可用这血契!”
“哦?”谢珏挑眉,没想到玉润这些天郁郁寡欢,竟然是顾忌着这件事情。
“慕容珂想要利用这些亡魂侵占桓氏的亲兵,若是将那些人杀死一则费力二则有损阴德,阿绝可还记得你当初曾附身于我,帮我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
“自然记得。”
“那若是让那些亡魂先附着于蚊虫的身上,然后想办法吸了那些桓氏亲兵的鲜血,岂不是就能用血契之法来控制他们,至于利用之后,那些死侍亡灵须得听我的差遣,我再将他们强行分离出那些人的身体,可行的通?”
玉润越说期待越高,只眼巴巴的望着谢珏,似乎是担心自己这主意听起来是否太过荒诞。
谢珏却是迟迟没有回答,思忖了良久,才郑重道:“可以一试。”
“当真?”玉润眸光更亮。
“自然当真,只是我们先得寻来那些蚊虫。”
“这个好办,我有主意,能让人帮我们做这苦力。”玉润狡黠一笑,走到窗边将木窗打开,清新的空气流入,她心满意足的深吸一口气。
“中兴帝既然肯赏金千两悬赏这个凶手,如此大的手笔,只求他捉些蚊子自然不难。”
“卿卿是想?”谢珏一边发问,一边宠溺的揉了揉玉润的小脑袋。
“我原本是不想管着闲事的,只是如今这封城令一下,咱们做些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再者这太子殁的蹊跷,桓玄又出现在此处,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索性去探查一番,看看到底谁是凶手。”
说到这里,玉润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方才进来好像是说什么消息,怎的?是又有什么新的讯息?”
“消息自然是有的,好的坏的都有,卿卿先听哪个?”谢珏很是耐心。
“唔……先说坏的让我听听。”
“坏的同卿卿的猜测有几分关系,我同慕容珂打听到前些日子曾有晋朝的使臣来到过燕地,似乎是想要同中兴帝商议南安之乱,结果不欢而散,现如今太子出事,中兴帝只怕会猜测是大晋的孝武帝合作不成,想要给他点教训。”
“竟是这样……”谢珏这番话虽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那……好消息呢?”玉润忙再追问。
“好消息就是我说动了慕容珂,蹚这一趟浑水去查明凶手。”
“哦?他竟是肯帮这个忙,也是难得。”
“不帮又能怎样,现如今我们都被困在这城中,若是想要再出城去牡丹园带走那些死侍亡魂,就须得先结了这城中的悬案才行。”
“的确。”玉润点头,旋即冷冷一笑:“依我看这凶手即便不是桓玄,也同他脱不了干系,不然好端端的,他的人跑到燕地作甚。”
想到这里,她眸光变得更加坚定:“等我见到那太子的亡魂,证实了此时,就算是不治他于死地,也至少要让他元气大伤。”
“卿卿就不担心,万一这件事果真是陛下在背后唆使呢?要知道陛下现如今醉着的时候远大于醒着,又极其宠幸那个张氏,若果真是他下了什么糊涂的命令,我们将这件事捅出去,只会引火烧身。”
“不,他不会!”玉润说的斩钉截铁,“桓玄为人极其阴险,若陛下当真下了这个命令,他定不会真的杀死那个太子,只会做个顺水人情,让中兴帝知道此事,以此挑拨离间。”
谢珏闻言一怔,忍不住上前将那个立在窗边的娇小人影拥入怀中。
“卿卿,我虽欢喜的你聪慧,却爱怜你经受的苦楚,若再有一世,我只愿你生来便只知欢愉,不必殚精竭虑,事事都要思虑周全。”
“你这意思,是让我天天就卧在那美人榻上,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成不成,这般养着养着,我若变了个猪崽就糟了。”玉润心中一暖,眼眶也不由得渐渐泛红,可她终究还是不会说什么感激涕零的情话,只知道拣了刺儿挑。
“不糟不糟,若是卿卿真的变成猪崽,我就抓来炖一大锅红烧肉好了。”谢珏笑得花枝乱颤。
玉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