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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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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舆箭术卓绝,有摘星射月之能啊!”

    广袖宽袍的士人们负手而立,一边捋着长须一边对赭色衣袍青年的箭术品头论足。

    赞美声不绝于耳,青年面上始终挂着谦逊的笑容,猿臂一挥,信守捡起一盏刚刚被射落再地的孔明灯。

    “咦?”他微微有些疑惑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这上面有画。”青年面色潮红,隐隐露出极为兴奋的神色。

    经过他这一提醒,其他人也都纷纷将掉落在地上的孔明灯拾起,借着月色细细观察起来。

    “这上面画的,好像是洛阳城的风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惊喜的叫了一声,旋即有些十分感慨的叹息道:“这笔法虽然随性,但线条勾勒的全都恰到好处,你看着两只石狮子,虽然轮廓简单,却是形神兼备,此人的画工不俗啊!”

    “袁老您可是书画界的行家,连您都说好,想来是必然不凡了!”说这话的人正是洛阳王,此时他只着了一身皂色长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紧实的蜜色肌肤,配合着轻轻弯起的唇角,威严中透出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

    “啊!这上面还有字!”

    不知道是和人突然惊呼一声,那些原本还在欣赏灯上风景的人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奇形怪状的文字上头。

    洛阳王剑眉紧锁,沉吟良久才十分慎重的开口。

    “这上头的,似乎是胡人的文字。”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幡然醒悟,其中一个少年清脆如银铃似的笑声徐徐传来。

    “洛阳王果然见识不凡,这的确是胡人的文字。”

    伴随着皮靴极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地面声,紫衣华服少年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那雌雄莫辩,漂亮的令人窒息的容颜正盈满了明媚的笑意,在那极为夺目的笑容中,他越走越近,直至站定在洛阳王的面前。

    “九皇子殿下?”洛阳王眯了眯眼,看清楚来人正是西燕留在本朝的质子,九皇子慕容珂。

    “九皇子殿下来得正好,听闻您对胡人文字十分精通,不知可否为我二人解惑?

    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要问他这上面写着的字是什么。

    慕容珂笑了笑,也不推拒,大大方方的接过洛阳王手中那已被利刃贯穿的孔明灯,定睛细看之后,微微摇头。

    “这上面写着的,就是地名……等等……”慕容珂远山般的黛眉挑了挑,深邃狭长的凤眸轻轻眯起。

    “除了地名,这旁边还有注释。”说到“注释”二字的时候,他的表情颇为微妙。

    “哦?还请九皇子殿下直言,这上面的注释是何含义?”问这句话的正是方才将孔明灯射下那赭色衣袍的青年,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慕容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注释是洛阳城的地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一道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赭色衣袍的青年同洛阳王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地名……地势……还绘满了洛阳城的风景,这孔明灯,难不成是胡人窃取洛阳城军情的地图?!

    按理来说不过是几盏孔明灯而已,不至于成为窃取军事机密的工具,只是眼下洛阳城中颇有名望的世家公子都聚集在一起……

    人往往便是这样,总期待能够再人前表现出众,特别是能够在洛阳王这样的权贵面前展现出自己不凡的一面。

    于是乎这关于窃取军情的猜测便愈演愈烈,逼得洛阳王不得不下令,追查这孔明灯的源头。

    很快,下人便来回报,说这孔明灯就是来自湖对岸。

    众人自然不信,便有好事者提议去对岸瞧一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洛阳王做事一项雷厉风行,听到众人提议,便立刻命人准备船只,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向着湖对岸驶来。

    彼时,众女郎们只顾着嘲笑玉润。

    “我说玉润啊,你放那么多孔明灯又有何用,还不是都给洛阳王当了靶子。”

    “是呀是呀,要我说你画什么山水,这样好的机会,应当画你那檀郎的画像才是呢!”

    她们接二连三的打趣玉润,其中虽有善意的调侃,但更多仍是恶意的诋毁,玉润却稳如泰山的坐在桌案后头,手中端着青花瓷杯细细品着茶,半点也不受她们的影响。

    谢明珠原本笑容还很灿烂,但见到玉润如此能忍,便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正准备起身缓和一下气氛,却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尖叫。

    “快看!有船!”

    “是啊是啊!要靠岸了!”

    谢明珠顿时一个激灵,借着月色果然见到一艘大船正向着此处徐徐前进。

    站在船头,那一袭黑衣,仿佛同夜色融为一体的人,似乎正是洛阳王。

    晋陵公主也注意到了大船行进的方向,隐约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不由得兴奋地喊道:“皇叔!”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停靠在岸边,这时一袭黑衣的洛阳王率先跳下,紧随其后的正是那赭色衣袍的青年。

    在洛阳王出现的刹那,人群中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只是时下世人更新上肤白貌美的少年,所以在对洛阳王同赭色长袍青年两个短暂的惊艳过后,众女郎的目光立刻被长相阴柔,漂亮的雌雄莫辩的慕容珂吸引过去。

    玉润自然也见到了慕容珂,他们目光刚一接触,玉润就感觉慕容珂的视线如同阴冷的毒蛇一般缠了上来。

    她下意识的侧了侧头,却不想正巧望见那赭色衣袍的青年正望着自己。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赭色衣袍青年攥紧在手中的长弓抖了抖,微微颤动的嘴唇暗示了他此时此刻激动不已的情绪。

    是她!就是她!

    在这刹那间,青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满脑子冒出的全部都是少女白衣翩翩,手执长鞭,英姿飒爽立于马上的场景。

    他从未见过有如此风采的人,只是一眼,便足以铭记一生。

    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可偏偏,却又给他遇上了!

    就在赭衣青年激动不已的时候,洛阳王上前两步,审视一般的打量着众人,声音低沉又不失威严的问道:“是谁放的孔明灯?!”

    他的脸色很是阴沉,任谁看了都觉的那放灯之人要到大霉,于是乎全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低声报出了玉润的名字。

    “玉润?”洛阳王目光凌厉的看向人群,最终停留在玉润清秀的容颜上。

    虽然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可那一日在醉花阴,玉润的容颜几乎完全遮掩在如瀑的青丝之后,所以一时间,洛阳王并没有认出她来。

    “这孔明灯,可是你放的?”他的语调很是严厉,不怒自威的星眸也使得众女郎们瑟缩的更厉害。

    相比之下,玉润却从容如旧,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大胆!”洛阳王拔高了音调,人群中顿时有压抑着的啜泣声传来。

    一向淡定的袁琴也变了脸色,她担忧的看向花荫,心知以对方的个性只怕会硬碰硬。

    好在赶在花荫打抱不平之前,谢明珠先站了出来,只见她一只手亲昵的挽着玉润,语气颇为不善的对洛阳王道:“洛阳王,您的府上可没写着不许放孔明灯这一条啊。”

    洛阳王神情更冷:“你那灯上,画的都是些什么!”

    这回,不等谢明珠接话,玉润便坦荡的承认道:“玉润画的,是洛阳城的风景。”

    “哼!画风景也罢,你为何要用胡人的文字来做注释?难道不成,你是胡人派来的细作!”洛阳王手下的幕僚哪里肯放过这样加官进爵的机会,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恨不得将玉润批驳的体无完肤。

    见到玉润蒙受众人指责,在一旁看着的女郎们有好些都幸灾乐祸的说起风凉话来。

    玉润仍旧充耳不闻,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洛阳王,不卑不亢的开口道:“王爷以为,玉润是胡人派来的细作?”

    洛阳王并没有立刻回答,玉润也不在意,仍自顾自的说道:“大好河山,岂是几盏灯便能够拱手相送的。”

    谢明珠见状眼睛一转,立刻附和道:“姐姐说的不错,原来姐姐写的是胡人文字,难怪王爷一看,便带着人过来了,公主殿下,这回的彩头,可都要给我玉润姐姐啦!”

    她状似无意的一番话,却让洛阳王等人的面色更加难看了,晋陵公主也是紧抿着薄唇,并没有接茬。

    “好……很好,小姑子话费这么大一番功夫,原来就是想引我们过来啊!”袁老是个德高望重的,他的指责声一出,四下里附和无数,更是将玉润推到了风苦浪尖儿。

    杏儿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只差没有哭出来,女郎好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只怕过了今夜就要丁点儿不胜了。

    玉润又何尝不知道,她涩然一笑,心知若是不妥善处理,只怕等不到明天,事情就会被传出去,到时候她就会被世人扣上一顶俗物的帽子,而她为了赢那些阿堵物,不惜写胡文也会被人所诟病。

    所以现在,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思及至此,玉润清了清嗓子,毫无畏惧的迎向众人谴责的目光。

    “王爷,其实玉润今日用这样的法子,也实属逼不得已,若非如此,只怕未必会引起王爷的重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阳王的目光锐利的扫来,仿佛能将她一眼看穿。

    “去年秋,苻坚被诛,前秦命数尽,可鲜卑乞伏部首领自封大单于,立西秦,冬便有诸部来降,而后他还曾重敌军,更加稳固了他大单于的地位……”

    刚说到这里,方才众人充满鄙夷的目光顿时写满了惊讶,洛阳王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可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玉润以为,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安睡,这个大单于,不得不防!”玉润一顿,抬眸笑看向洛阳王:“玉润以为,王爷既连写了胡文的孔明灯都不放过,想必也更不会放任西秦做大了。”

    听到这里,洛阳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就是这丫头为了彩头设计将自己同众人引了过来,可是被她这能够颠倒是非黑白的舌头一说,怎么好像自己还得谢谢她提醒自己,更可恶的是这丫头说得有理有据,分析的也十分透彻,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帐下杰出的幕僚。

    一时间,人群陡然变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