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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次与造翼人的大规模战争后,符雅以正面对决丰饶令使羽皇的战绩,荣登剑魁之位。
而符玄的表现却是被很多人所忽略了。
看似她的卜测晚了一步,但若是没有她的卜测,戎韬将军也不会这么快赶到现场。
最重要的是,符玄这样年轻,却做到了连太卜竟天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人瞠目结舌。
“小玄子,太卜大人找你。”
邰华乐呵呵的走了过来,给符玄作了个揖,真心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愧是你啊……我辈真是远不能及。”
这话说的也没错,毕竟邰华虽然在太卜司呆了几百年,但天赋真说不上高。
当年他和太卜竟天是同一批的人,但时至今日,他也不过是众多卜者的一员,不过是因为资历足够大而受人尊敬。
“好啦,小玄子,快去吧,回头我研究个新药茶的方子分享给你。”
邰华摆摆手,转身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符玄也赶忙捯饬了一下自己,去见师傅。
后来想想,在玉阙太卜司中,符玄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求学岁月。
除去与符雅的互相扶持外,对她最重要的人便是自己的师傅——太卜竟天。
在太卜司,她总是与自己的师傅互相争论:关于宿命与自由意志,关于阵法演算与人择权衡……
在一切与个之道相关的问题上,少女与师傅总是争辩不休。
这并非唇枪舌剑的相争,而是亦师亦友的较劲。
尽管在大部分的问题上,少女与师傅最终达成了一致的看法,但两人却有一处无论如何绕不开去的死结——
自向博识尊处求取演算经籍以来,玉阙仙舟太卜司倾数百年全力加以解读实现,营建了联盟中夸称第一的占卜阵法——十方光映法界。
玉阙的卜者们皆以此为傲。但在符玄看来,这不过是将仙舟人的未来锁死在了阵法划定的道路上。当人们相信阵法所示必然成真,选择便成了徒有其名的摆设。
冥冥之中,卜者成了阵法的囚徒,吉时出行、凶时居停、每日所宜所忌、做什么不做什么,一应遵照占卜所示。
于是今日的符玄便又一次和自己的师傅较起劲来:
“难不成阵法告诉我明日死期将至,我就得自行了断不成?如此一来,人与不人,到底有什么分别?”
竟天很平淡的回答:
“分别在于,我们知道自己行走在昭昭天命之上。这便是开启太卜司制度的玄曜祖师所追求的至上道路。
在阵法协助下,卜者们只需要虔信相信,顺应启示,做出一个又一个抉择——即便它们匪夷所思无比艰难。
这一切终将让仙舟抵达它孜孜以求的伟业一一铲除寿瘟祸祖,令世间无复寿瘟之苦。”
男人的神色如同蒙受开示的觉悟者,坦然平静。他看向符玄,“就像我在得知你的命数后,将你收为弟子。”
不是为了我的天资?也不是为了家族人脉?只是为了实现某个预言?这……这太荒谬了!恼怒涌上符玄心头,令她一时间讷讷无言。
“你知道吗,在问卜「十方光映法界」解读卦象后,我确信我的命运将断绝在你的手中。此事唯有我一人知晓,就连将军我都不曾告知。
但我依然将你收为弟子,等候你取代我,成为玉阙仙舟的太卜。因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他的命运,将会断绝在我手里?
说得眼下仙舟好像仍在三劫时代,说得好像她是个渴望登上太卜之位,打算不择手段弑师的逆徒。这个混蛋师傅!
“而我...我绝不会让它成真!”
看着愤怒的少女,竟天很欣慰,看到她因为此事愤怒,看到她把自己放在心上,他又如何能不高兴?
“小玄,在我的占卜中,我劝流光收符雅为弟子,是因为我看不清符雅的未来,但我能看清楚一点。那就是她会救流光一命。”
竟天的声音狠狠敲在符玄心头,“事实上,我是对的。在前几个月和造翼人的战争中,流光重伤垂死,若不是有符雅在,不光是流光会死,整个云骑联军都会死。”
少女尊敬师傅身为卜者的一切:心智、技艺与为人。唯独无法接受他身为窥探命运的卜者,却自甘堕入宿命论的渊数,并将此视为理所当然。
“……不,师傅。我绝不会让此事成真。”
符玄冲出太卜司,自顾自的收拾行李,要离开玉阙仙舟。
家主阿海靠在门口,默默注视着她的行动,等她收拾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阿玄,我不知道你和太卜闹了什么矛盾……但至少等老家主的葬礼结束再走,好吗?”
符玄动作一顿,她回忆起那位双目皆盲的老家主,他总是乐呵呵的抱着她和符雅,给嘴馋的她们做各种美食。
其实老家主早就已经接近堕入魔阴身了,但他总是牵挂太多,放不下心来,舍不得离这些孩子而去。
直到他从阿海那里知道了符雅与丰饶令使羽皇正面对决、符玄算出了太卜也没能算出来的事情。
他想,孩子们长大了,已经可以独自飞翔了。
于是,早已不堪重负的老家主选择了自我了结,并留下一封遗书交代了下一代家主的人选——阿海。
“这……好吧,那我再留几天。”
在老家主的葬礼结束后,符玄不顾家族其他人的劝阻,不顾一切阻挠,以近乎自我放逐的方式逃离了玉阙仙舟。
“咳咳,我说我的好姐姐啊——”
符雅的声音有些慵懒,“怎么了?突然要跑路。”
“……师傅说,他的命运将断绝在我手里。我不同意,我要用我的努力来证明他的错误。”
符雅点点头,“这样啊……那我支持你,去吧,我会是你的后盾的。”
符玄的声音有些迟疑:“……阿雅。”
“怎么了?”
“师傅还说了一件事,是关于你的。他说在他看到的未来中,你会救流光大人一命,所以他才推荐流光收你为徒。”
符雅倒是满不在乎的一摊手:“我知道啊,我师傅也和我讲过这个事情。不过她是认为我通过了她的考验才收的我,不是因为什么预言。
而且嘛,从逻辑上来说,这也没什么意外的。”
符玄有些疑惑的歪歪头:“诶?”
“你看,身为云骑,一生征战,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堕入魔阴。
那我一日日变强,总能帮到师傅——既然如此,师傅遇险,徒弟顶上,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了。”
“你说的也对,而且恐怕就是我师傅,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强。”
符玄想到自家妹妹的战绩,不禁感慨了一声,“正面与丰饶令使平分秋色啊,你的实力已经接近仙舟将军了吧?”
“那倒是没有。”符雅摇摇头,“我也只是一时能和他打个平手,时间长了,我坚持不住。”
“那也很厉害呀!”
“咳咳,所以说,阿玄也要加油哦——既然决定离开,那你打算去哪呢?”
符玄早有打算,她回答道:“罗浮,那里风气更自由些。”
“这样……唔,罗浮仙舟……那位远近闻名的智将,神策将军景元?”
符雅捏着下巴,回忆起自己所阅览过的情报:“那位神策将军么……嗯,你先去吧,过几日我也去罗浮见识见识这位将军的风采。”
于是,符玄投身风气更自由的罗浮太卜司,寄情于卜算。
她不但要远离玉阙仙舟,更要身体力行地证明这份预言不过是某人的荒谬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