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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安。
你的世界线,是唯一的、真实的、敲定一切的世界线。
亿万种“未来”从你的身上分裂而出——诺尔或许死于海妖,或许死于毒气,或许死于核爆……但这些都是尚未敲定的状态,终将收束至唯一真实的世界线。
在这些未来中,由于灵光一闪或棋差一招——你或许将成为最光明的【你】,你或许将成为最邪恶的【你】。“明”是你的可能性,“影”也是你的可能性,也许还有诸多你尚未观测到的【你】。
最终——真实的结局只会依照你而拓印,你是唯一的真实。
最终——虚无与真实交叠成花,你是最明亮的你。
……
【“但以你的命运线,你现在已经是最幸运的了。”离明月低头自言:“我看过千条万条你的未来,无一比这更幸运。”】
……
苏明安漂浮在黑暗中。
他意识到,相比于明与影的经历,他的经历确实最好。
“明”与“影”都是薛定谔状态下的“可能未来”。只有苏明安本人行走在唯一真实的时间上,他的未来未定,完全由自己亲手创造。
一旦他死亡,就意味着唯一真实的他死去,所有的“可能性”都会失去意义,拓印为“苏明安死亡”的现实。
“叠影……”苏明安明白了叠影的本质。
在诺尔的某一种可能性中,诺尔选择了升维,那些“诺尔中途失败”的可能性没有消失,而是收束至祂的身上。
但事实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比如叠影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虚无的世界线为何从苏明安这条唯一真实的世界线上,分裂而出?明与影为何成为了分身?这些仍然是不解之谜。
蓝光一闪,苏明安回到了棋盘上。
他的目光跨越遥远的星海,望向棋盘彼端的叠影。所以,如今的战局是——唯一真实的他与诺尔,对战那些中途失败的世界线上的无数“诺尔”。
真有意思。
——唯一真实的我,与无数个已经失败的【我】,成为了死敌。
“叠影。你让我看到这些,是为了什么?”苏明安说。
“你似乎有所误解。”叠影的蓝色双眸夹杂着冷意:“我与诺尔没有多大关系。他是他,我是我。”
“是嫉妒吗?”苏明安直言:“他是唯一真实的诺尔。你却是他身上蔓延出的虚无未来。所以,你不甘心,你想取代他?”
叠影发出笑声:“我为何要嫉妒他?我完成了他的愿望——拥抱高维。我成为了星空之上自由的冒险家——我甚至拥有崭新的新世界——我比他强上百倍千倍,有什么嫉妒他的必要?”
苏明安不置可否,却想清楚了一个疑惑:“所以,你从副本开局就一直关注我的原因——是你想要一个同伴……我明白了,因为我确实应该是你的同伴。你想要一个……高维的【我】。”
……
【诺尔问——“像你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吗?”】
【叠影说——“没有了。你很特别,诺尔,只有你拥有升上高维的极强欲望,造就了我的“可能”。”】
……
也就是说,不存在“苏明安集合”的概念。“明”与“影”等可能性都是独立存在的,他们没有被集合成一个人。
所以,叠影需要一个同类。
叠影依然嘴硬:“在许多种可能性中,你并不是诺尔的挚友。在一些可能性中,你们甚至分道扬镳、反目成仇。这与我看重你没有关系。我个人也与诺尔关系不大。”
苏明安轻笑了下。
他根本不在意叠影的态度。
唯一真实的诺尔就在他的身边,他为什么要在乎敌人的想法?就算叠影是无数种诺尔可能性的集合,如今也只是挡在他面前的敌人。
“长歌,你是我的某一种可能性吗?”苏明安转向长歌。
令他意外的是,长歌摇了摇头。
“我不是。”长歌摆了摆手:“有关我的事,等一切结束后,我慢慢和你说吧。现在——请先升起理想国,把那个家伙赶走吧。”
苏明安眨了眨眼。
在第九世界,苏明安得知了“原初”的含义——原初,就是在不同世界里,与苏明安极其相似的人。比如苏明安生活在普拉亚,他就可能活成苏凛的样子。而苏凛生活在翟星,他就可能活成苏明安的样子。但苏明安与苏凛只是相似,实际上仍然是两个生命体。
在第十世界,苏明安得知了“可能性”的含义——可能性,就是从同一个人身上蔓延出的未来。比如苏明安在第一世界带上吕树,他就会是明。比如苏明安染上了丧尸毒的黑暗气息,他就会是影。
所以,如果长歌是苏明安的“可能性”,那么长歌的故乡一定是翟星。毕竟“可能性”是苏明安的一种未来,不可能连苏明安的过去也改变了。既然旧日之世不是翟星,那么长歌就不是苏明安的“可能性”。
而且长歌也不可能是苏明安的“原初”。因为“原初”是钦望、苏凛、阿克托、苏文笙那样的人,本质不是苏明安,不会拥有一模一样的脸。
那么长歌的本质……就另有原因。
“我等你的答案。”苏明安收回视线,取出了命运之剑。
对准分身躯体。
只要命运之剑刺下去,就会解封生命硬盘。届时,蓄积了千年情感的理想国瞬间建立,千年计划宣告完成,所有的故事在这一刻结束。
所有的等待都为了这一刻,所有的牺牲都铺垫于这一剑。
“C1象,斜至F2。”他自语道。
晶莹剔透的【象】棋子斜移,踏入代表大海的格子中。
与此同时,海域涌起万丈波澜。
无垠的碧蓝中,延绵不绝的波涛搅动滔天巨浪,掀起直入天上宫阙的万顷波澜。
一位黑发少女,于碧海中展露面貌,宛如从海神的宫殿缓步走出。
她的全身染满了烈火,升向星空,一路拖曳出长长的火焰尾羽,犹如凤凰涅槃。
“那是什么?出海的水怪?”海边的居民喃喃自语。
“不,不是水怪——碧色的瞳眸,全身染满烈火,这是神话里的——”有人认出了她。
黑发飘动的少女,像是一道骤起的电光。人们喊出了她的称谓——
“——审判天使……”
千年的神话降临。
万般时代濒临融合。铁灰色的飞艇横跨空中,犹如镇压苍穹的灰云。古寺与佛塔带着缥缈仙音,共行于钢铁大厦。西方城堡与东方亭台楼阁并肩而立,仿佛黑白画卷之上的彩色墨点。
冥府祭火,身挈魂重,翠鸟织赤,士入黄泉。
苏明安握紧剑柄,黑发飘扬。
——生命硬盘是承载千年情感的方舟,仙之符篆是时间权柄,命运之剑是解锁的钥匙,旧日之眼是凝聚信仰的锁链,理想国是屏障,千年岁月是代价,梦巡游戏是对等的位格,成神是矩令的承接者。
碧眸天使向他飞来。
她的皮肤满是烧伤,眼眸始终微亮。
无数道身影与此刻的她交叠重合,天世代审判台上的她,蒸汽时代的爱丽丝,楼月时代的孤女,现世的神女……
无尽的“可能性”在他们之间交叠蔓延,最终将收束为最完美真实的那一条——万道归一。
然而,苏明安并不满意。
——他答应过耳钉苏文笙。
保下耳钉苏文笙的那条世界线,制止一万条世界线最终融合。
神灵最初拆分一万条世界线,是为了利用世界的万千种可能,寻找到唯一得救的那条未来。如今神灵已经找到了,所以不再需要剩下的9999条。可是……那9999条世界线,就注定消失吗?
苏明安今天看到的,稻亚城的高中生苏文笙,是最幸运的万分之一。但……那剩余的……那些苏明安尚未碰到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七的“苏文笙”,就应当消失吗?
不。
哪怕只是“可能性”,他们也有存在的意义。
哪怕只是虚无的未来,无法存在于唯一真实世界线上,明与影这样的人,他们也不该回归虚无。
“我答应过你的,所以……我想挡在列车前,试一下。”苏明安自语。他的声音没有人听到,该听到的人也不在了。
神灵要融合剩余的9999条世界线,是为了节约资源。但如果不会让世界走向衰亡,神灵很乐意接受万条世界线同时存在——因为这代表着世界的生机与潜能。继续发展下去,总会有一条世界线中,会诞生出令世界长寿的方法,诞生出类似阿克托的奇迹。毕竟,一个苏明安,和一万个苏明安,后者必定有更大的潜能。
世界的稳定,与世界的潜能,当作何抉择?
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当作何抉择?
如果没有答应过耳钉苏文笙,也许苏明安根本想不到这一层面,他会直接融合一万条世界线,毕竟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人。
但有了耳钉苏文笙。
他给苏明安掌心留下的短暂的月牙印……让苏明安没办法忘记……原来一万条世界线里还有像他这样的人。
他们不甘心,他们想独立地活下去。
而他,答应过的。
“确实。”他握紧剑,低低笑了:“我确实……不喜欢戴耳钉。”
所以我记住了独特而独立的你。
所以你让我明白了,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七的你们确实应该存活下去。
我愿意……为你说服神灵。
所以,你……
——最后确实拯救了你的世界。
……
【“这世上有一万个苏文笙,太多了,令我感到茫然。”他笑了:】
【“但‘耳钉苏文笙’永远只有一个……就是我。我自始至终没有忘记理想,即使是支离破碎的理想。”】
【“苏大救世主啊……”】
【“我的世界已经不可能得救了,但你不一样。”】
……
不。
这一回。
救赎不再是虚假的了。
你救下了。
你成功救下了。
你不用再埋藏新的橘猫。
无尽的【你】与【你们】得到了未来。
……即使你本人已经永远无法知道。
……
审判天使将旧日之眼献上,蕴含着她千年来转接的积极情感,苏明安左手攥紧了它,右手命运之剑重重挥下——
叠影无法阻止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叠影没有任何与生命硬盘有关的因果线,所以没办法阻止。千年计划确实很完美,本来就是必胜之局。
“苏明安!撑过生命硬盘解封的负面情感,咱们就赢了!!!”山田町一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
“回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伊莎贝拉如释重负,她太累了。这二十天几乎像活了几辈子。
“大哥加油!你可以的!”莫言大喊。他虽然担忧,但还是相信大哥的意志力。
苏明安朝他们微笑,持剑刺下。他看到叠影那边又动了一颗棋子,似乎是【小兵】,但没关系,叠影已经是垂死挣扎,怎么下棋都不会改变局面。
命运之剑刺下,解封生命硬盘的一瞬间,完美通关进度走到了满值。他长舒一口气。
……所有工序已经做完,等他的意志力撑过去,就结束了。
“……”
只是,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寒凉。
众人脸上的兴奋一瞬间变为了惊恐。
剧烈的痛觉让他觉察到了不对,鲜血溅上他的下巴。
他并未露出震惊的神色,低头,看到胸口一朵绽放的蓝玫瑰花。
鲜血喷涌而出,将蓝玫瑰花染成透红的艳色。
“……?”
一柄蓝玫瑰手杖——刺穿了他的胸口。从后背扎入,贯穿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露出尖头盛放的娇嫩美丽的蓝玫瑰花。
金发飘荡在他的脸侧,似漂浮的一抹阳光。少年眼中的浩瀚大海唯有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