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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瑾荣在太医们炙热的目光下离开。
他想拉拢长孙家制衡镇南王,但不能急。
一急就会露。一露,长孙家这根苟延残喘的小苗苗就会被人残忍拔除。
愁人啊愁人。
姬瑾荣犯愁地回到正阳宫,默默地抄书,一为练字,二为加深印象。
既然最后他有可能回大周,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行!
应该背几篇文章回去让老太傅高兴高兴,抄几个方子让他那工部尚书舅舅开心开心,更重要的是一定要牺牲自己多尝尝这边的食物,当是给小外甥试吃!
想着想着,姬瑾荣为自己的尊老爱幼精神感动不已,决定中午多吃一碗饭以示表彰!
在姬瑾荣不要脸地自我夸奖时,镇南王已经遣人去捉拿背后煽风点火之人。
如果姬瑾荣看见镇南王手底下的人,恐怕立刻能认出来:这打扮、这身手,正是魏霆钧手底下的黑骑营!这些人都穿着黑色行军服,身披黑色甲衣,只有手中的剑泛着银色亮光。
更重要的是,出自黑骑营的士兵都满身杀气,个个都堪比其他军里的将领!
黑骑营的人将几处府邸围了起来,迅速带走了几位官员和皇室成员。
即使新皇已经登基,很多人还是不死心。
镇南王听见部属的汇报,眼都不眨一下:“杀了。”要让他们知道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可是,”汇报的人有些犹豫,“他们不愿招供,我们也——”没有证据啊!
镇南王看了汇报的人一眼,吩咐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副将:“你去。”
那副将喏然应道:“遵命!”
镇南王很满意。要什么供词,要什么证据!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不管他们有没有留下证据,只要他们敢动,他就敢杀。
那汇报的人脖子像被人掐着似的,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还想再劝:“王爷——”
镇南王哪会看不出部属的想法,他们是怕他失了人心,以后不好拉拢朝臣和世家。
可惜镇南王对拉拢人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镇南王吩咐:“下去吧,秋猎的事交给你去办。到时会有突厥使臣到场,可别什么幺蛾子,堕了我朝声威。”
汇报的人神色一凛,连忙应了下来。秋猎在即,确实得下重药把那些蠢蠢欲动的蠢东西压下去,免得他们到时候趁机生事,让突厥人看了笑话。
看了笑话还是其次,最怕他们看出大齐朝局不稳,趁势越过大齐边境烧杀抢掠!这些毫无信义可言的蛮夷绝对做得出来。
镇南王又让人将事情原委“写”出来,把它当成供词送到国子监。
正如姬瑾荣所说的那样,李正源是无辜的。因为他去那边剿贼前李正源当面骂他,而李正源又与部分国子监生员有过龃龉,便成了那些人相中的棋子。从前面简单粗暴的构陷、处处露馅的“偏袒”到后面义正辞严的聚众声讨、聚众生事,一环扣着一环,无非是想弄出点乱事,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可惜他们先遇上了洞察一切的姬瑾荣,又赶上他恰好回到京城。
于是阴谋被识破了,命也丢了。
镇南王想到姬瑾荣那亮亮的眸光,心头一阵火热。
毁掉那么多世界,背上那么多罪孽,就是为了这一天。
为了再相见的这一天。
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在意那么一个人——偏偏老天要把他抢走。
既然那样,他就要变成让“老天”都害怕的人。
他要让“老天”乖乖把人送回来。
镇南王回了趟镇南王府,换下染血的铠甲。他换上干净衣袍,再次入宫,直奔姬瑾荣所在的正阳宫。
何泰正在书房外跪着。
镇南王微微一笑。他越过何泰,径直走入书房。抬眼一看,姬瑾荣正在练字,手腕不再那么纤细和无力,握笔的姿势端正无比。
姬瑾荣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镇南王。
听到何泰在门外跪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整个皇宫都已被镇南王拿下,他这傀儡是实实在在的傀儡,身边出现了什么人,这个人可不可用,即使镇南王不在京城都能了若指掌。
这镇南王不仅张狂,而且自信至极。
他把何泰派来,意思是“我知道你想用这个人,用吧用吧我调过来让你用,看你能翻出什么浪花儿”。
姬瑾荣知道自己让何泰跪着是迁怒。
连他都无可奈何,何泰又能怎么可能违逆镇南王的意思。姬瑾荣放下笔,开口喊:“何泰。”
门外的何泰一激灵,忙应道:“在!”
姬瑾荣说:“去府库,替朕取墨。”
何泰心中一喜,隔着门重重一磕头,快步跑往府库那边,替姬瑾荣取新墨。
镇南王听着姬瑾荣吩咐何泰办事,只觉百抓挠心,恨不能立刻把人拆吞入腹。
不过,不能吓着姬瑾荣。姬瑾荣和他不一样,才刚刚开始这有趣的旅途——不能操之过急,把姬瑾荣逼得太紧。
镇南王单膝跪地,朝姬瑾荣行礼:“见过陛下。”
有宫门那边的前车之鉴,姬瑾荣没再上前搀扶,只站起来说:“不必如此,”他语气平静,“只有你我,不用多礼。”
镇南王还是抓住了姬瑾荣的手,慨然称谢:“谢陛下厚爱。但,臣行礼不是行给别人看的,”他紧握着姬瑾荣的手,注视着姬瑾荣,“臣是行给陛下看的。”
姬瑾荣感觉掌心渗出汗来。他的手被镇南王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只觉有种麻意从手心钻到脑袋,让他整个人都绷直了。
这下姬瑾荣连放肆都骂不出来了,生怕骂完镇南王会更放肆。
姬瑾荣只能望着镇南王说:“放开。”
镇南王对上姬瑾荣的眸光,心中更为欢喜。
不愧是他的陛下,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镇南王没有松手,反而顺势环握姬瑾荣的手腕:“陛下练字太久了,手腕肯定酸软得很,臣通晓体内各处穴位,容臣为陛下揉按揉按,很快就能酸痛全消。”
姬瑾荣:“……”
镇南王说得殷切,脸上写的全是“我是一心为陛下着想”。
骗谁呢!
姬瑾荣气得耳朵泛红,可想到这具身体骂人都骂不完整,原主也不是会和镇南王对着干的脾气,他只能在镇南王的注视下坐回位置上,乖乖把手伸出去。
镇南王长着粗茧的手指摩挲着姬瑾荣细嫩的肌肤,像要摸过姬瑾荣手腕上每个地方才能找准穴位。直至姬瑾荣忍无可忍地想抽回手,他才煞有介事地对着几个穴位轻轻揉按起来。
镇南王按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姬瑾荣感觉手腕发软,根本动不了了。
镇南王说:“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陛下若是受不了可以喊出来。”
姬瑾荣瞪着镇南王。
镇南王手中的劲道微微加重。
姬瑾荣额头很快渗出冷汗,疼的。
镇南王把手指按在另一处:“陛下不必忍着——”
姬瑾荣意识到这一下会更疼,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按住镇南王的手掌,想阻止镇南王。
察觉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有些濡湿,镇南王莞尔:“只差这一下了,陛下是男子汉,别怕疼。”
姬瑾荣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镇南王轻轻揉按几下,令姬瑾荣感觉又酸又麻。在姬瑾荣放松下来之际,镇南王才突然加重力道。
姬瑾荣疼得眼泪直飙:“疼!”
镇南王替姬瑾荣擦去眼角溢出的泪。他说:“疼才有用,陛下可以看看这只手使起来是不是比以前灵活多了。”
姬瑾荣将信将疑地活动一下右手,发现果然比以前灵活许多,仿佛里面的经脉已经全被打通。
姬瑾荣虽然恼火镇南王的逾越,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闷声说:“谢了。”
镇南王说:“陛下何必向臣道谢,臣为陛下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他凝视着姬瑾荣,“若是陛下愿意,臣可为陛下疏通全身经络——”
姬瑾荣警惕地说:“不必!”
想到镇南王要在自己全身上下揉来按去,姬瑾荣整个人都不好了!
镇南王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绝无半点不轨之心:“陛下不愿便算了。陛下今年已过了十六,对学武来说有些晚了。若想练好骑射或者练些武艺,必须忍下这点苦才行。”
姬瑾荣:“……”
想到自己和镇南王身高差距、体魄差距、武力差距,姬瑾荣的小心脏狠狠地被打击了。他绷着脸说:“再说吧。”他宁愿找个别的什么人来试试……
镇南王眯起眼。
他了解他的陛下。他的陛下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别说这点小苦头,再艰难的事他的陛下不会眨一下眼。之所以不答应,无非是不信任他,或者察觉了他过于外露的欲-望。以他陛下的作风,绝对不会放过增强自己实力的机会——
镇南王警告:“陛下,这是臣的独门秘法,其他人不可能会。”
他可以容忍姬瑾荣有几个信任的宦官和近臣,但也仅此而已,绝不会容忍别的人触碰姬瑾荣的身体——即使只是“借用”的身体。
姬瑾荣:“……”
难道他把话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