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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需知道,既非同族,其心必异。”因不久前的会晤,元凤很容易就辨认出来,这正是罗睺的声音。
元凤冷冷地,也在神念之中答他:“可笑,你于此事的谋划之中,最不需要让其知晓的,难道不就是我?”罗睺扮作伏羲行事,却又将其独独告知元凤,他的这番耳语,岂不自相矛盾至极。
罗睺便当真笑了一声,语气敷衍道:“你说的也是。”
这一番对话,并无旁人知晓,四下里只是弥散着沉默而紧张的气氛。元凤抬手按住伤口,望定那仍以伏羲的面貌示人的白衣人,情绪难辨地问罗睺:“你见过他——但为何会择选他的样貌出现?”
罗睺接下来的话,并没有再以神通秘密地递送到元凤耳边。他带着诡秘的笑掸了掸衣袖,清清楚楚地,直接扬声作答:“元凤,这便是你的心魔。”
四下哗然一片,又在九阙之主那冰冷可怖的眼神扫过之时,平息下去。
有金色的血,从元凤的指尖滴落,直坠下云端。
“这便是我的心魔?”他慢慢地重复了罗睺的回答,那语气很是轻慢,复又漠然道:“既是魔物之属,那便且请试试我族南明清净离火,能否灼尽业障罢。”
九阙之主的指掌间尤且沾着自己的血,毫无迟疑地抬手挥下:“起阵!”
罗睺扮作白凤一族的侍从潜入凤族天宫之时,曾伪造过身上伤势,随手抓来点缀在外的魔气,轻易就被南天门的明霞离火之息很快灼烤至消散无痕。由此可见,这两者之间,确是有些互为克制的关系在。
而眼前这阵仗,摆得可比南天门禁大得多了,九阙精锐聚于此间,更借天时。此际正是太阳星光辉大盛之时,实则即便仅于这四面返照的日光之中立身,也会让人微觉不适。
罗睺微微笑起,即使假借了伏羲的皮囊,他眼一弯依旧显出一番无端的诡艳来。这时候他还有闲心把声音递到元凤耳边去,道:“其心必异——你本是这般想,怎么不信吗?且再看。”
那负手立于高处险地中的白衣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地而起,在碧蓝空中腾挪折身之际,竟而化为一条银龙,轻描淡写地避过缚向他的万丈光栅,呼啸腾云御风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九阙之下翻卷的重云之中,徒留下一地愕然。
白衣的鸿鹄仙君,便立在人丛之中,天风浩荡,将一腔纷乱思绪吹得更找不出个头来——真正的伏羲,此刻正扮作凤族鸿鹄,亲眼看着这场以自己为凶手的刺杀发生在面前。他仰首静静看着这银龙张扬近乎狂妄的退场,那自称是元凤心魔之人的样貌,他自是熟悉得很,因而此刻也更觉荒谬万分。他竟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被悄无声息地改换了籍贯,转入龙族了,但也依稀猜到这是那计都耍弄的把戏。
罗睺适才的讥诮犹在耳边,元凤的脸色异常沉冷:开天三族,皆为盘古开辟天地、地水风火未定之时相互交感而生的异兽,本身得蒙造化眷顾,不在五行之中。若非特异,一般修者便是将变形化身之法臻至极处,也无法真正变化成此三族中人的模样,当然尚有例外。譬如虺蛇,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千年化应龙,便算是附入龙族了。
算伏羲离山日久,一般虺蛇,寿数够得上的,要化多少次龙也都尽够了——这似乎是十分合理的猜想。
然而无论伏羲本人还是元凤都很清楚,伏羲虽人首蛇身,却是洪荒异种,无论经多少岁月、历千百劫数,都断然不会……化而为龙,归附其族。
伏羲自立于天地,永无可能向龙族称臣俯首。
就罗睺这样的举动,所暗示者,不无恶意——他化身者,既是伏羲,又可以说仅为元凤心魔的投影,并且以这样的形式,将之赤-裸呈现人前。
在这场刺杀之后,元凤将自己长时间地关入中天宫殿之中,并且秘密召回了他永镇于南明山中旧库的善尸。在这场变故之中,罗睺使用的是羽箭,而不是杀伤力更大的诛仙剑阵或是弑神枪——给元凤造成最棘手问题的,并不是穿胸而过的伤势,而源自于罗睺附带在箭身之上的一缕魔息:心魔之引。
镇压己身善尸原本就是十分影响心境的举动,斩三尸者,善念、恶念、己身,强行摒弃其一,必然会给本身的圆融的心境带来缺漏。元凤很清楚他是在善尸之中寄托了何物方才斩却的,而罗睺偏偏抬出了所谓心魔——明着表示他就有抓住这一隙缺漏趁虚而入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元凤断无可能再行险招,便也只能如此,同时也是变相放弃了他对于南明旧地的最后一点亲身掌控。
日后三千劫数中让修者最为畏惧的心魔劫,它在洪荒之中的初次登场,就被其始作俑者罗睺以这样粗制滥造的方式潦草结束,不得不说……挺有损其可怖形象的。
……
那一日的刺杀,连带着近日里元凤一切的举动,消息均被牢牢封锁在了九阙之内,地面上的不知情者,也唯有从星象上能看出些许端倪:隐没于南天星野的计都祸星,在那一日光芒大盛,彻底扰乱了一切后,流窜出了南天,又很快自晦其光,匿于苍穹之中。
“要都能从天上看出人间种种事端,那谋划来去还真是——好没意思,只比谁盯着星轨看的紧就成了。”
山中无事,外间一切的变动,局势中的风起云涌,都无法打破观局之人日复一日的平静。通天闲来无事随玉央攀至小遥峰顶,听他讲解星轨,就当是在听闲话故事。玉央于此道其实颇有见地,但并不似红云那般专注精擅于此,偶尔也会去看一看。
东昆仑洞府唯有两人带着一小徒,连带着三个童子,倒是真清净。太清日前传讯,说他此刻正游于南海,在深水之下,似乎生了些大变故,他打算待一段时间仔细看看。
玉央皱眉道:“天机亦有混淆之时,星兆并非无可转圜,看看也就是了,你自经事之时,万不可作此想。”
玉央此人,其实颇有些说教癖,看得入眼的人做了甚么看不入眼的事,定规是要说一说的,通天笑他总也操闲心,又不是哪个管山门的大师兄——但也乖乖应是。
通天原本想寻时间去趟后山棋局,落一黑子,这么琢磨着过了好几天,却总觉少看了什么事。既然迟迟犹疑未定,他素性便把那一局搁到一边不去费神了,只安心在等。无论何种谋划,到了最后收网之时,总是会浮出水面的。设局于他,本就是为左右无事消磨时间,顺便念些青岩旧事,后来又加上考校徒弟玩这一项,眼下玉央出关,有别物分心,没必要磕在里头绞尽脑汁琢磨与己无甚大关碍的事。
从山巅向下极目而望,视之所及,尽是在太阴星的映照下茫茫一片白的浓云,像是杳无人迹的雪地。在云的遮挡下,全然看不到地面的景致,想来在人间,这也是一个阴云密布,不见星月的夜晚。将视线收至更近处,绕小遥峰与玉虚峰而筑的洞府院落,均都掌着灯,昏昏的暖意。再转过穿透云海的几重雪峰,便可望得见女娲所居的西昆仑,到这里已是看不清楚其中情形了。
而小遥峰顶,不过两人对坐,指数北辰。
整个昆仑山,挨个数过来,至此已是到了头。天与地无限旷大,其中人迹寥寥。
再想见到万家灯火,亦不知要挨过多少年月了。
说是只有玉央与通天两人上了小遥峰,但其实他们还带了一个童子在旁,小童有些木愣愣的,提一句方才动一下,短时间内估摸着是机灵不起来了。
通天撑脸道:“瞧着比平日价更呆了,莫不是冻出来的?”
玉央闻言才把眼神转到立在一边的童子身上,仔细看了片刻方不确定道:“大约是今天里日头晒得少了?”
那小童乖乖站着,眨着眼,手里握着一盏熄了的琉璃灯,观星无需掌灯,这是等着下山路上再点的。除此之外,他动都不动一下,仿佛对眼前两人对自己的一番讨论毫无反应。
通天想了想道:“下回试试看,天上除了太阳星不还有太阴星么,说不定阿甘也可用上呢。”只见这小童在听到阿甘二字后,方有了点反应:他转了转眼,往向通天看去,见他没什么表示,又垂下头站着了。
玉央按着眉心应下,过几日大约又要往器房里驻扎了,他颇不甘愿地承认:“是有些呆……”
这小童,实则是玉央造出来的偶人,一开始用在器房之中为了闭关之时方便的。因为玉央素性的仔细苛刻,在外貌上它几与真人无异,发丝眼睫纤毫毕现,是个模样生得很伶俐的孩子。后来通天看着有趣,正好人偶还符合不畏寒暑这一条,便被带出器房当作童子。
但人偶平日只待在器房,就近便有本源可供驱动,带到外面却不行了。玉央便做了改动,让人偶可将日光垂下的阳清紫气化为己身驱动,但这样又得整日里孵着晒太阳,晒少了到晚上便木愣愣的,看来还是成问题。
偶人并无魂魄,也没有取过名字。玉央便循着童子从白的定规,定下叫做白偃,通天却管他叫阿甘。
要说起来,这偶人对后者称呼的反应,反倒要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