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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辈子知道自己救那三个女大学生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齐信相信,他肯定会在很长时间内犹豫,甚至很可能选择视而不见。
那时他已经三十六岁,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
社会早已用一次次打击教会他,遇到事情首先要保护自己,再考虑其他。
他那份事业单位保安的工作,是当乡村教师的父亲用多年的积蓄疏通关系换来的。
辞职后,他发过传单,送过矿泉水,穿送外卖的衣服,直到丢掉最后一点自尊和良心,成为专门处理离婚财产纠纷的“金牌顾问”。
当他终于在城市站稳脚跟,想要报答父母时,他们已经离世,无法享受他的孝心!
……
男人成熟的标志之一,是从自己的错误或失败中汲取经验,不再重蹈覆辙。
他上辈子为了救陌生人而死,辛苦积累的钱财还没来得及享用就不知所踪。
老天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怎能再犯同样的错误,白白浪费呢?
更何况,穿越这种事,发生一次已是奇迹。
齐凌也不认为自己还能有相同的幸运!
所以,此刻对他来说,关上门窗安心睡觉是最佳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大宋此时刚刚传到第三代皇帝,离“靖康之耻”还远着呢。
除非到了国家危难之际,否则不需要他承担普通人的责任。
作为小小的九品巡检,他能认真负责地守护金牛寨,尽力阻止铁器从他管辖的商道走私,还能超额完成税收任务,这就对得起赵家给的微薄俸禄了。多管闲事只会给自己找麻烦,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很。
齐凌把道理一条条列举出来,没人能反驳。然而,要立刻入睡,对他来说谈何容易?
刚躺到床上不到半分钟,他的心脏就开始疼痛起来。起初是隐约的不适,随着时间推移,疼痛加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挤压。
“我们下午不是说好了吗?在大事情上,我尽量不违背你的原则;小事情上,你也别干预我的决定。”他迅速翻身,用左胸抵住拳头,同时低声对“残魂”进行劝说。
“残魂”从未回应过他,包括下午他反复试探“残魂”的底线时。但从心脏的反应,他大致能揣测“残魂”的意思。
“虽然你不会说话,也没给我签名确认,但下午商量时,你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君子重承诺,你是太学的高材生,如果言而无信,丢脸的不只是你自己。”
“这么远的路程,等我们赶到,火早灭了!”
“况且刚下过雨,火再大,也不可能把整座山烧光。”
“你别太过分了,再这样,我们就彻底闹翻。”
“今晚你听我的,改天我给你烧三支粗大的高香,每支都像手指那么粗!”
“凡事都要商量,虽然心脏是你的,但如果没有我穿越过来,你现在早就被埋在土里了……”
......
摆事实,讲道理,威逼,利诱,撒泼,耍赖,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齐凌几乎用尽了前世金牌离婚咨询师的所有手段,但心脏的疼痛并未减轻分毫。
那个他认为可能存在的、已摸索出些许相处之道的“残魂”,突然变得难以理解,只是固执地抓住他的心脏不放。
“你有毛病吧!”即使齐凌已相信鬼魂的存在,也被这疼痛激怒了。他翻身仰面朝天,挥拳打向自己的胸口,“四周都是山沟,有什么好烧的?哪个村庄会建在山顶上?山上没有田地,如果是村庄,村民们吃什么呢,喝什么呢?”
不知是他的拳头起了作用,还是这几句质问起了作用,心脏的闷痛骤然减轻,心跳的节奏也不再那么剧烈。
“呼,呼—”齐凌翻身坐起,喘息着抓起毛巾擦汗。不能再等了,不能等了。过了这个月,不管杨旭是否护送李昇回到宋夏边境来找他,他都必须去一趟华山...
现在听说陈抟老祖的门徒正隐居在华山的道观里。
不管是请他们看病还是驱鬼,至少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些。
手帕一下子就被汗水浸透了。
放下湿透的手帕,齐凌再次倒在枕头上,打算快点入睡。
然而,就在他的后脑勺碰到枕头的那一刻,窗外突然传来弓箭手张帆的声音:“巡检,起火了,起火了,转运司的粮草库那边起火了!”
“砰!砰砰砰!”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不止。
同时,他的脸上开始微微发热。
平时常带着手下的弓箭手和乡勇进山打猎,看到火光的第一眼,他就猜到火灾发生在哪儿了。
所以,即使心里再怎么难受,他也坚决不出头。
原本以为忍一会儿就能蒙混过关。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却被张帆揭穿了。
“你确定看清楚了吗?没看清楚就别乱说。
刚下过那么大的雨,转运司的粮草库怎么可能失火呢?!”齐凌翻身坐起,用一只手用力按住胸口,对着窗外严厉地喝斥。
下雨天,永兴军路转运司设在定安县的粮草库竟然起火了。
这场火,怎么可能来得那么简单呢?!
如果张帆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如何回应。
然后,金牛寨巡检所的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置身事外。
“我错了,小的看错了。
巡检,太远了,我不敢确定。”张帆的声音再次从窗外传来,果然如齐凌所预料的那样。
“别乱说,肯定不是!”
“可能是打雷,劈中了哪棵枯树!”
“天黑,火光照得远,所以看起来烧得很厉害。
实际上,可能只烧了一小块地方。”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
这么远,我们赶到那里,火早就灭了……”
……
牛巨、王武等弓箭手也很快从齐凌的呵斥声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开口帮张帆“纠正”错误。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大家都是小人物,没必要为了每月几百铜钱的工作,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既然看错了,大家都散了吧!”听到弓箭手和乡勇们都统一了“意见”,齐凌迅速松了口气,双手用力按住胸口,挣扎着吩咐。
手下的弓箭手和乡勇们还好应付。
但齐凌自己内心的关卡却不容易过。
虽然不容易过,但也必须过。
他咬住汗巾,坚决不让步。
豆大的冷汗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冒出,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
外面的火光迅速烧红了半边天。
透过镶嵌着半透明贝壳的窗户,照亮了他乌黑的嘴唇和惨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