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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些颠簸,欧阳铮吩咐一声“慢些走”,打马走到车窗边,敲了敲。
花溪没醒,靠在旁边打盹的保长家的赶忙凑到窗前,撩开车帘问:“大人有何吩咐?”
“姑娘睡了?”
保长家的小心翼翼地回话说:“嗯,一直睡着,没醒,瞧着睡得还算安稳。”
欧阳铮往车里睃了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花溪睡得香甜,点头道:“你好好看着,有事招呼。”
“是!”保长家的放下车帘,暗自松了口气,回身看了看花溪,帮着掖了掖被角,才又坐回了原位。
花溪一觉醒来,马车已经入了城。
回了程府,程崇和慕向卿都没休息。花溪一回来,欧阳铮便与程崇去了前院说话,慕向卿派人去请了隔壁的王太医过来给花溪瞧伤。
王太医道处理得及时,并无大碍。本来准备开外用药,但看了欧阳铮留个花溪的药后,说那是滇南的贡品,一等伤药不必再换,便只开了两张补气养血的膳食方子。
慕向卿一直在旁边守着,送走了太医,才拉着花溪的手,摸着她的额头抽泣道:“苦命的孩子,又受惊又受伤……老天怎么不长眼,你娘命苦,就盼着你能过好,没想到……到头来你还遭了这么场罪。我该多派些人跟着你才是。”
花溪扯出一抹无力地笑容,宽慰慕向卿道:“姑母,这事不怪您,谁能预料到半路遭劫?如今,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再说,腿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惊是有些,不过到后来我连掳走我的人是谁都不晓得,一醒来就在城外村子的柴房里。”
花溪看见慕向卿愣了愣,“你放心,侯爷他们一道会查着的!”
慕向卿叮咛她好生休息,吩咐了丫鬟们夜里警醒些便离开了。
慕向卿走后,四个贴身丫鬟都凑到屋里来了。
木犀和芳菊哭得厉害,春英暗自用帕子抹眼泪,翠茗则跪在花溪床前,抽抽嗒嗒地一直抱怨自己不中用。花溪安慰了她两句,告了声乏,叫她们都退到了外间。
人一走,清静了。
花溪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暗忖,看来姑母也不知是谁做的,那侯爷是不是也不清楚这内里的事故。欧阳铮说的人就不是姑母了。
那到底还有谁?欧阳铮?姬燮?信王?这三个人名一直在花溪脑海里来回闪现。这三人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自己的事为何牵扯到信王?
花溪隐隐感觉到,明日过后自己的生活只怕不再宁静……
翌日,花溪醒得早。昨夜回来因为受了伤不能沾水,只让春英和芳菊烧水给擦了下身子,所以一醒来就唤人给她烧水洗头发。
等洗漱之后,花溪用了点米粥,就躺到软榻上看书。
过了辰时,木犀从花房搬了两盆蟹爪回来。一进门,就告诉花溪,刚刚路过二门,听婆子传消息说,姬燮进府里来送南货,完了去拜见侯爷和夫人了。
不多时,慕向卿身边的吴妈妈来传话。
“……姬公子这次带来了不少稀罕的南货,精贵着呢。有些是要转送到各府上的,夫人特地说先紧着您院里。奴婢那边人不晓得姑娘的喜好,加上东西又多,手头的人都有活计,剩下几个粗手粗脚的奴婢也不放心,所以这请示了夫人,夫人说让姑娘屋里的多去几个直接到北院库里领东西。”
取东西派个人过来传话就是了,姑母却直接派了吴妈妈来……这是给寻个借口一次让自己把人都支出去。
花溪问道:“劳烦吴妈妈跑一趟。我让翠茗、春英和芳菊跟妈妈去,屋里留木犀看着,您看行吗?”
这话的意思是问吴妈妈这样办行不行?
吴妈妈点点头,“使得使得,姑娘屋里也离不开人,那奴婢现下就领着人过去。”
花溪唤了翠茗几个跟着吴妈妈离开了。
果然不消一刻,慕向卿过来了。
上了茶,花溪遣了木犀出去。
慕向卿在花溪旁边坐下,犹豫了片刻,才道:“花溪,上回你说起铺子里有人打听你娘……我本来以为是西月使团的人,后来侯爷私下去打听过,说那两人不是西月使团随行之人。到今日我才知道,那两人是你爹对头派来的……是去打探你的消息。昨日被掳之事也与这有关……”
“我爹是不是来了?”
慕向卿顿住了,看着花溪苍白消瘦的小脸平静地好像一滩死水,心中一痛,姐姐和花溪母女二人受的罪皆是因为这一个男人而起,过了十多年才跑来认亲,换做是自己也怕失望了。
“哎,你若今日不想见他,我回了就是。”
花溪摇头,“见,我要见!我想看看我娘等了六年多的男人是个什么模样?”
慕向卿听出花溪有怨气,叹了口气,说道:“他拿了当年四姐给的信物来……我知你心里也怨,我何尝不是恨他负了四姐,可那毕竟是你爹,血脉至亲……瞧瞧昨日的情形,想来他也有苦衷……”
“姑母放心,花溪知道分寸。麻烦姑母请他进来吧!”
“嗯!”慕向卿出去了。
花溪极力想要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在门帘再一次挑开后,看着走进来的人时,花溪冲怔了,直到那人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时,花溪才回过神来。
甩开来人的手,花溪别过脸看向窗外,“怎么会是你?信王殿下!”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亲切……没想到你果真是我和贞娴的孩子。当初,贞娴离开我时,我并不知道她怀孕……”
早就预想到花溪的冷淡,真到见面后,薄野信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涩。
花溪不言语,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父亲,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去看他那双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茶色的双眸。
薄野信不强求她说话,直静静地看着她,“昨日你受惊了。掳走你的人是我大王兄的小儿子薄野恒的手下。好在姬燮派去的人一直跟着他们,才找到关你的地方。”
“姬燮?他是你的人?”
花溪终于和他说话了,虽然只有冷冰冰的一句,但薄野信觉得这是好的开端,也许事情不会想他想的那般,花溪会认他的。
“不,他不是我的人。他是已故西月左贤王我的皇叔薄野诚的最小孙子,母亲是左贤王庶子的妾室,外祖父是大华人。十五年前夺位之争时,姬家刚好离开西月回大华,他被他姬家少主的如夫人也就是他姨娘带回了大华。”
薄野信解释完,花溪仍旧望着窗外,没再吭一声。
薄野信继续说:“当年,我被父王派到大华刺探消息,认识了你母亲,后来父王突然驾崩,急招我回西月,半路上遇上大王兄劫杀,贞娴的丫鬟死了,我不敢带她回去涉险,送她回了大华。我赶回西月时已经晚了,大王兄登基,将原本应该继承王位的二王兄和我被贬谪到了乌拉山的青石岭。一关就是三年,我帮助二王兄诈死逃跑,自己还留在青石岭。”
“直到八年前才和二王兄通上了消息,我托他打听贞娴的事,得来的却是贞娴早在我们被贬谪到乌拉山的第二年就暴毙了。五年前,二王兄的势力巩固,我才从青石岭出来了,与他一道跟大王兄打了四年多,直到去年才夺位成功。今年使团入京的路上,我收到了姬燮的消息,才知你的存在……”
花溪知道西月的这段二王夺权的历史,却不知其中内幕,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是薄野信。理智上,她觉得自己该原谅薄野信,毕竟当年动荡不安造成了一对有情人最后生死相隔的悲剧;可感情上,她却无法轻易接受这个父亲,一个害得母亲肝肠寸断的男人,一个在她生命里消失了十四年的亲人……
“薄野恒一直想着要夺回王位。这次使团里出了内奸,他们并不知晓我与你的关系,只是猜测你我的关系,所以派人去花记试探……起初大意让他躲了过去,我不敢认你。我保证,昨夜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薄野信解释完,花溪依旧没有动。
薄野信叹气道:“……昨夜的事是受我牵累,害得受了惊吓……这么多年害得你孤苦无依,也是我的错。你能不能给我的机会,让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
花溪回头,第一次正视薄野信,花溪忽然有点不敢看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低头错开了他充满期盼的视线,说道:“嗯,从血缘上论,你是我父亲,但事实上,在斗香会前你对我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娘和你是情深缘浅,她等了你那么多年,最后郁郁而终。纵然有千般理由,那也是你欠娘的解释。您并不欠我什么……”
“不,不是。我辜负了贞娴,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不求你能认我,只要你肯让我照顾你就好。”此时的薄野信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完完全全是个恳求女儿原谅的父亲,神色焦急,生怕花溪一口回绝掉他的请求。
花溪悠悠地叹了口气,“哎,我一时还习惯不了……”
薄野信眼睛一亮,笑着说:“不急,不急……今日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你先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花溪没吱声,轻轻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