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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想得没错,天完全黑下来后,爹爹真的过来了,不过爹爹的脸色有些沉,似乎有些心事。
三娘子趁机在烛光下打量这个一直宠爱她的父亲,方正脸、剑眉入鬓、凤眸微挑,嘴唇有些微薄;身形高大并没有一般中年人的发福迹象,整体来说不愧是个谦谦大叔;只是如今大叔有些烦恼而已。
“爹爹,对不起!蕙雅今天又闯祸了!爹爹一定很生气吧!”三娘子轻声的说道;眼睛不自觉偷瞄起爹爹的表情。
这般轻声细语,让江老爷那表情一点点的晕开来,本有些丧气的脸又开心起来,“丫头,别担心!你祖母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知道你是起迟了些,所以不会怪你的。爹爹现在只是有些担心,蕙雅你的伤是不是还没有痊愈?竟然这般嗜睡!夜神医开的药可有一直服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爹爹的表情十分慎重,小心翼翼等待的样子让三娘子又一阵感动;她想了想道:“爹爹,也许真的是之前头部受伤的原因,今天下午和我五妹才说一会话,就觉得眼睛怎么都打不开了;就这样一下睡得特别的沉了。若是早些知道祖母今日回来,我和五妹肯定不会睡着的。”
“你是说,你和小五都起得迟了?怎么会这么巧?蕙雅,你告诉爹爹,你祖母回来的消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白天没有人来通知么?”江老爷十分惊讶的问道。
三娘子心里咯噔一声,有种所料不错的感觉,却只能故作惊讶道:“爹爹,难道祖母回来的消息是早就知道的么?可是,可是我和五妹是醒来的时候,才看到母亲派来通知的人!我以为,我以为大家都是刚才知道的……”说着,又突然道:“难道是靖妈妈早知道了,但是忘记告诉我了吗?”
“不会!”江老爷脱口而出,见三娘子惊讶的眼光,便有些躲闪的解释道:“爹爹的意思是,蕙雅你不可这样怀疑靖妈妈,她是你的奶嬷嬷,不论底下丫头有多听话,也比不上靖妈妈的忠心知道么?今天这件事,我看极可能是报信的丫头偷懒误事,你别往心里去了,我会好好教训误事的丫头的。”
“爹爹,我看算了吧!反正祖母也没有生气……”三娘子的眼前蓦然出现红樱和碧柳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什么原因她心里清楚,哪里会是丫头偷懒误事呢?事情反正也发生了,若再牵连到无辜的丫头,实在让她有些难接受。
江老爷一把按住三娘子的手,道:“这些蕙雅你别管了,明天的午膳所有人必须到敬怡居,所以你早些休息,明天可要好好表现,知道了么?爹爹就先走了。”
三娘子点了点头,“好,爹爹你先回吧!天色这么晚,爹爹小心些!”她知道爹爹肯定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她今天被人算计犯了错,虽不能一下找到原凶或是以牙还牙,但是至少她必须让爹爹知道她的无辜。至于祖母老夫人那里,只能慢慢来了;想到明天的午宴,三娘子开始祈祷起来。
或许是老天爷成全大家,第二天竟是个大晴天,因为要去敬怡居午膳,所以靖妈妈没有催三娘子去正院请安,反而精心的帮三娘子打理起来,严谨的程度不亚于上次赴家宴;不过上次被人摆弄的时候,她的眼睛还看不见,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如今她已经能看见了,所以被丫头们当布娃娃一样摆来摆去的,她觉得十分的不耐烦。
本来如果是平常,她就要大声拒绝了,可偏偏靖妈妈一直站在旁边,而且脸色相当的严肃,所以她也有点小没骨气的选择忍耐。靖妈妈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当然了解了如今的三娘子,所以只能在一旁十分严肃的说道:“姑娘,你就再忍忍吧!今天去见老夫人可不能随便,老夫人最重规矩,你昨天又出了错,所以一定得好好注意了。夏雨丫头,帮姑娘再带上枝金钗!这么素如何能去见老夫人?”
三娘子一看,自己才八岁而已,头上也已经带了两只钗了,是她刚才示意夏雨帮她取下金钗,带这么多她觉得很难受;可是哪里知道就取了一支也会被靖妈妈发现呢?
全副武装后,由着红樱碧柳扶着,带着靖妈妈往敬怡居走去;月下阁到敬怡居不近,不过几人还是很快走到了;刚到院门外,便听到一阵阵笑声从里面传出来;三娘子忍不住勾唇一笑,这情景跟家宴那天何其相似?
上一次是二哥跑出来接自己,不过这一次却是她独自走进去了。门口眼生的婆子见她们几人过来,立马高声道:“老夫人,月下阁的三娘子已经到了!”说着撩起那厚重的珠帘,里面热闹的气息一下了涌了出来。
老夫人只是冷静的回道:“让她进来吧!别在外头被太阳晒伤了。”
三娘子紧了紧神,扶着红樱的手跨了进去;当头的宽木椅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微胖的脸颊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一身家常的打扮又不失贵气,额上的抹额镶着大大的碧玉珠,手腕间也是精致金镯叮当作响。
老夫人左侧坐着一身正式打坐的太太,大概之前两婆媳聊得十分投缘吧!几位姨娘坐在太太的下首,而右侧坐的则是大娘子、二娘子和四娘子;五娘子依偎在老夫人身边,见她走进来,还朝她调皮的眨着眼睛。
“祖母,孙女给您请安了!不知昨晚祖母睡得可好!”三娘子微微欠身,十分平静的说道。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点头道:“嗯,你有心了!昨天晚上老婆子我睡得十分踏实,大概是因为回了家的缘故,用这一晚上的休养,之前赶路的困顿也去了七八分了!不过我是老了,以后不能再这样出远门了,老实呆在家里颐养天年才对!你们说对不对?”说着,朝太太和几位姨娘看去。
“母亲,你可千万别这样说;如今你还身轻体健的,哪里说得上颐养天年?母亲之前一直为了江家努力操持整个江府大小事情,已经是极辛苦的;如今既然有了媳妇帮你来接管,母亲尽可以放心的去各地走走,散散心,看一看各地风景也是美事!”太太极认真的说道。
二姨娘见此,立马接道:“太太说得极是,老夫人的身体可不比我们年轻人差;老夫人赶路这么长时间,休息一个晚上便恢复了七八分,若是换做我,可是要躺在床上半个月,才肯起床的!”说完,二姨娘捂嘴笑了起来。
二姨娘这话说得十分夸张,其他人一听纷纷跟着笑起来,老夫人脸上也笑开了花,直道:“你这张嘴呀!可真是不害躁,当着满屋小辈的面,还敢说这种失礼的话,看他们怎么看你这个姨娘!”
“老夫人,您知道我是坐不惯马车的,真要连续坐上个几个月,我只怕撑不下来;马车上一直晃啊晃的,就算到了家,也感觉人还在晃,我不就得躺床上半个月适应好了才下床么?”二姨娘说着,身子也跟着晃啊晃的做着表演,那模样十分滑稽,惹得大家又笑起来。
唯有三娘子此时有些尴尬,因为她还中规中矩的站在屋子中央;她请了安,老夫人却接了话头后不再理她,倒是跟几个姨娘打起嘴仗来;说得还笑呵呵的;这笑声让她这个站在中间的人觉得十分的难堪,仿佛那些笑的人,都是在笑她没用一般!
可是她能怎么办?本也想着不如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罢,就算老太太要责怪,可是她好歹是梁初初,新世纪的女性怎么可以这样委屈自己?可是随即她又想到了两个丫头,想到了爹爹疼爱的目光,想到了三姨娘无奈的眼神,想到了二哥;她才惊醒道,她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来行动,可是却不能忽视自己的行为给这些爱她的人带来的伤害!
为了这些人,她就该忍。
三娘子在默默的做着心理斗争,可注定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战斗;老夫人此时确实没有再注意三娘子,只道:“这次回来我确实赶了些,没办法!我也有大半年不在家了,知道远道赶回家了,我想早些回来,也好跟他碰回面;就怕我还在路上,远道就又出门了。”
“老爷这次也是因为三娘子受伤的事,所以才急急赶回来的;说起来,这次的事都是个意外造成;老爷回来的时候,听说也是日夜兼程赶回来,都瘦了一大圈呢!”四姨娘也轻声道。
老夫的目光一下又望到了三娘子的身上,好一会才道:“媳妇,你可要好好检讨一下!我出府时你可是跟我保证过会好好打理府内的事情,为何三丫头为受伤?又为何这样的小事,还惊动了远道?你是当家主母,庶女生了病你就请大夫,你将这消息传给出门在外打点生意的人,是不是有失考虑?”
小事!小事?那个主座上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太太,竟然这样轻易的将那个让人丧命的伤说成是一件小事?三娘子此刻的心刹那间冷了下来。
如果她们知道,就是那小伤,让此刻的三娘子不再是三娘子,那么她们还会这样轻易的说着风凉话么?又或者,三娘子这个庶女的命,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人重视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