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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校长的第一百零八次“花式求婚”。
顾盼却笑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飘过的全是跟黎念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时的傲娇冷漠,熟识之后的撒娇可爱,甚至后来会甜甜的叫她一声顾老师,顾阿姨,还有那次在她家,他叫她妈妈……
唯一的一次,妈妈。
她看着面前跟黎念八分相像的男人,积了三天的怒气,竟然有烟消云散的意思,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黎恕,你也知道我失忆了,根本不知道从前是怎么回事,你是谁,秦裴南是谁,我根本都不记得。我现在只知道黎念是我儿子,我错过了他三年,现在只想好好补偿他。”
“我说了,除非你嫁给我,否则一切免谈。”黎恕抱肩,言辞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顾盼觉得他在耍无赖:“但我怎么嫁?我连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你等我想起来……”
话未说完,已经被不耐烦的打断:“我已经等了三年,你还要我等多久?”
顾盼被噎的无话。骗她的是他,怎么到头来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又气又恼,头脑一热,一句让她后悔的话脱口而出:“我必须要黎念,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走法律程序。”
一番话掷地有声,走廊里霎时安静下来。黎恕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也只冷冷吐出几个字:“好,我奉陪。”停顿片刻,“只是顾盼,就算要回了黎念,你觉得你配做一个母亲吗?”
……
上学的时候,顾盼曾经看过一道命题,是研究母爱究竟有多伟大。
那时候她查了无数资料和案例,有母亲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刻用命护住孩子,有母亲瞒着有缺陷的孩子把自己的器官捐给他,更多的是在说孕妇生产时无比的煎熬和痛苦。
顾盼没有亲身体会过,现在却十分感同身受。尤其是黎恕最后那句话,绝对是对一个母亲最大的伤害。虽然忘记黎念怪不得她,可她竟然也觉得自己实在不配做一个母亲。
无论是意外还是如何,她确实错过了黎念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年。
……
住院实在无趣,顾盼百无聊赖地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扉页上写了三行字,是她曾经的人生目标——修学,挣钱,找到失踪的老公。她看了一会儿,拿笔默默把第三项划掉,改成“要回儿子”。
之后有朋友和同事陆陆续续前来探病,连园长都来了,嘱咐她好好休息,还给她带了不少慰问品。
隔天沈舒微来送饭的时候,顾盼把礼品一股脑地推给她,让她带回家去。沈舒微左看右看,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黎恕呢?没送花来?那也该给你调个VIP高级病房吧,独门独卫带套间的那种?”
顾盼把刚剥好的橘子皮扔过去:“你是住院呢还是买房呢?”
沈舒微偏头躲开,坐在床头语重心长:“盼盼,不是我说你,你实在……”她摇摇头,“你要孩子心切我能理解,但孩儿他爹呢,你就不要了?”
顾盼有一搭没一搭地摧残手里的橘子皮:“我现在没空想这些。”
沈舒微从她手里掰了半瓣橘子,捻起其中的一片:“你看,我给你分析分析啊。照目前已知的条件来看,是你跟黎恕生了黎念,然后嫁给了秦裴南。更或者是你嫁给了秦裴南,又跟黎恕生了黎念……”她忽然觉得这件事能上天涯论坛情感版面的年度十佳热帖,“讲道理,不管怎么算你都不占理儿啊?”
她托腮沉思,“而且你开口就要孩子,也不管孩子他爹……要生气也该是黎恕生气,你在这儿给人家吃闭门羹,是为什么?”
顾盼把橘子一扔:“但他也骗了我啊,当初见面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认我?更可气的是还把黎念送到我班上……这是耍猴呢?”说了半天,也难辨对错,她索性躺下用被子蒙住头,闷声闷气,“你个叛徒,不光胳膊肘朝外拐,还帮别人说话。你走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沈舒微:“……”
直到出院,黎恕都没有再出现。倒是乔宋在出诊日请了半天假,亲自来送她。
本来就是临时住院,顾盼带的东西不多,也不好意思让乔宋忙前忙后,自己起了个大早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以至于乔宋来的时候,只能帮她把包从十一楼提到一楼。
顾盼心里还在惦记黎念的事情,等她想起来应该跟乔宋道谢的时候,才发现乔宋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摸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乔宋却答非所问:“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虽然我能力有限,但起码能帮你出出主意。”
本来顾盼是想问他有没有相熟的律师,但听他这么说,她反而有些开不了口。只好从他手里接过包,破天荒的没有贫嘴,反而客气道:“谢谢乔医生。”
乔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别这么客气,我不习惯。”
一辆辆已经载客的出租车驶过,就是等不来空车。乔宋远目宽阔的街道,良久,忽然开口:“你昏迷那天是黎恕送你来的,你们……”
顾盼一愣,万分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的关系远比他想的复杂得多。
乔宋却没领会其中的精神,露出一副“那就好”的表情,又深深看她:“我真想让你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顾盼,你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我怕我不看着你,哪天你又会把自己搞进医院。”
顾盼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儿她又恍然,乔宋真是白衣天使啊,对病人这么认真负责。她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要不然,我认你做哥哥吧?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大哥看的,我从小没有哥哥,也没人照顾我,你对我比我爹妈对我都好。”
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黯淡下去,乔宋微微垂眸,抓住她手里的包:“我从来不照顾妹妹,我只照顾女朋友。”
顾盼权当他是在开玩笑:“别别别,我怕你们医院那群小护士活剥了我。”一辆空车驶过来,顾盼挥着手跳上车:“谢谢,”一顿,补充,“大哥!”
乔宋扶了扶镜片,还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喷着尾气离开。
……
律师打来电话的时候,陆屿初正在黎恕的办公室做客。
午后阳光正好,陆屿初却觉得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低到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先避避难。然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黎恕只是全程冷静的听完电话,只在最后说了一句:“你告诉她,我会请我的律师亲自跟她谈。”
手机砸在办公桌上,砰的一声。
陆屿初眼疾手快地扯过一个文件夹抱在怀里,生怕黎恕等会儿发飙打人:“我早就跟你说过,女人是要哄的,跟她们讲道理你就输了,一定要连哄带骗,又哄又骗,最好能哄她一辈子。”
黎恕深深折眉:“顾盼不一样。”
谈起女人来,陆屿初立刻头头是道:“再不一样也是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啊,你就不能跟她硬来,一定要软,她才会心软。只要她心软,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黎恕不语,目光还定在那可怜的手机上,像是要冲到电话对面把那人揪出来暴揍一顿似得。
陆屿初叹了口气:“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顾盼还是没有想起来,但她总算知道要儿子了,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吧?”
儿子两个字成功的让黎恕彻底黑脸,他沉默片刻,忽而勾唇冷笑:“我听说,伯父伯母在给你相亲。”
一听这话,陆屿初就像吃了瘪似得:“你可千万别告诉顾盼,就微微那性子,让她知道说不定会阉了我……”
“阉了正好。”黎恕冷笑,“省得你成天不安分。”
“这事儿真不能怪我。相亲又不是我主动的,我只是被动接受,说起来也算半个受害者啊。”陆屿初摊手,“而且我家老头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刚好有电话进来,陆屿初像受了惊似得跳起来挂断,惊恐地指着手机:“就这个女的,我上回在家里见过一面。这下可缠上我了,非要跟我见面,你说我这……”
黎恕淡淡瞥他一眼,收起手机翻开桌上的一份文件,头也没抬:“以后后悔的时候,别说我没劝过你。”
……
顾盼愁眉苦脸地坐在学校的咖啡馆。
起初她只是想用律师吓唬黎恕,没想到他真的找来律师一本正经地跟她谈。她在网上查黎恕律师的资料,越查越觉得要回黎念这事儿根本没戏。
刚看到网页上的律师简介写着“他承办的部分案件被中央电视台等众多媒体跟踪报道”时,老远就听到响彻全场的一声:“Delphine!”
顾盼把笔记本塞包里就准备跑,还没起身,秦裴南已经到了近前。
他大大的张开双臂,看形容是想来个法式拥抱:“Delphine,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顾盼一把按在他就要贴过来的脸上:“秦裴南,这里是学校,你是要为人师表的教授,不是辣手摧花的叫兽,注意点儿分寸行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