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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师来看我大约半年过后,何晓宇这小子也来了。
那段时间我被转移到了一个像是山洞的地方,这个山洞很大,像是把整座山都掏空了,里面还分了好多层。我们先是乘飞机到附近一个小机场,然后又换上直升机才到洞口,进山洞后又坐汽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最后才安顿下来。而且这个洞里居然还配的有电梯。
我呆的地方在山洞最底层,里面空间高大、通风良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到了这里后,那些黑衣人也不再24小时跟着我了。我呆在里屋,他们基本上都呆在外头。说是里屋,但也分了几个单间,客厅、餐厅、卧室、卫生间应有尽有,比我家那个两居室的房子还要大得多,配得有冰箱、电视机、电脑(当然不能上网),还有全套的健身器材,估计他们是害怕我被关废了吧。
我现在的生活也比以前有规律得多了。每天早上7点准时起床(他们给了我一个闹钟),7点半早餐(他们给我送过来),早餐后翻翻报纸(报纸上总是形势一片大好,没有丁点黑布的消息),然后再上跑步机跑跑步,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午餐后我会睡个午觉,起床后给自己泡杯茶,再看会书(还是那些书,慢慢我也能看进去了),然后再做会器械锻炼,再跑会步,就到晚餐时间了。饭后我在房间里散散步,再挑部老电影来看(没错,他们给我抱来了很多DVD,看完后再换一批),晚上10点准时上床睡觉。这种日子我原以为退休后才能享受到,托那块黑布的福,我现在算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那天下午,我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现在我已经能一口气跑上10公里,中间不带停顿的,虽然圈速还有些慢。跑了10多圈后,感觉非常好,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圈速提高点,就听见有人在旁边说,“你不累啊?”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侧过头一看,“晓宇!”
“小心”。刚才这一回头一惊喜,我差点被跑步机带得摔下来。他就势扶住我,把毛巾递给我,我接过来擦了把汗,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怎么跑上步啦?”他有点奇怪地问,“从来都没看你锻炼过。”
“嘿嘿,这不是无聊嘛。再说,我也是为出去作准备嘛。”我压低声音,用手指了指外头,“没人发现你吧?”他摇了摇头。
我胡乱擦擦汗,赶紧拉他在傍边的椅子上坐下,“外面怎么样?”
“还是那样”。他看我一眼,“哦,叔叔和阿姨都挺好,你老婆和儿子也挺好。”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他就只有这么简单地两句话,然后就抱着膀子,扭头四处打量着,“胖子,你这个地方还不错。”
“嗨!”我有点着急,“何晓宇,你偷偷溜进来就跟我说这么两句啊?再多说点呗,组织现在发展得怎么样啦,那些科学家找到破解黑布的办法没,社会上对黑布都有哪些说法,你找其他的蓝雪孩子顺利不,这些你倒是具体给我说说啊!”
“黑布还在增长,人类还没有找到办法”,他低着脑袋,像是有点不耐烦,“其他的我没怎么关心,都是刘老师、三石、西卡他们在忙活。”
“那你这么长时间在干嘛呢?”
他扬起脑袋,长叹一口气,“我没干嘛,就在找其他那些蓝雪孩子,不过一个都没找到。”
“你有没有认真找啊?”
“认不认真,反正就那样吧。没多大希望。”他偏过脑袋,不再搭理我。还是以前那个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怂样。
“你!”我气得站了起来,正想骂他几句,突然发现他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整个人显得很潦草,头发乱糟糟的早该剪了,胡子也没刮干净,穿得还是我上次见他时那身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何晓宇,你小子怎么啦?看上去有点不大对啊。”我又坐回到椅子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终于把脑袋转过来,怔怔地看着我,好一会没说话。
“到底怎么啦?你说话呀。”我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
“没什么”,他用手搓了搓脸,“就是昨晚做了个梦,醒过来后,就特别想来看看你。”
“什么梦?”
他愣愣地盯着眼前,好像那里有个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像是我们上学那会,我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我就奇怪闹钟怎么没响,这下肯定迟到了,然后我就赶紧起床穿衣服,背上书包就往学校跑。跑到学校我一看,整栋教学楼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我冲进教室,教室里也是空荡荡的,你们都不在,这时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啊,然后我就往楼下走。走到操场的时候,我听见背后有人喊我,‘晓宇、晓宇’,我回头一看,是小兰,她站在楼顶上,朝我使劲挥手。我觉得奇怪,她怎么跑到楼顶去啦,我就又转身朝楼顶跑。等我到了上头,发现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等着他往下继续,他还是愣愣地看着前头,那眼神就像是还在梦游,“我在楼顶到处找,也没看到她,我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回答,我正着急呢,又听见她一声声在底下喊我,我走到楼顶边缘上,看到她站在操场里,我又往楼下跑,到了操场,她又不见了。我站在操场上,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感到非常害怕。就在这时,她好像又到了楼顶,在那里不停喊我。我又朝楼顶跑,就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但始终没有找到她……”
“后来呢?”
“后来我就跑醒了。”
我往椅背上一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点了支烟。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他已经走出来了,没想到却越陷越深。
“给我一支”,他把手伸过来。
他以前从来不抽烟。我摸出一支递给他,帮他点上,他抽烟的动作看上去还不生疏,没有呛着,也没有咳。
“你现在开始抽烟啦?”我问他。
“嗯”,他轻轻点了下头,“偶尔抽一支。”
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抽了一支又一支,房间里安静极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低沉的“嗡嗡”声。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第四支烟抽到一半,我把它摁熄在烟灰缸里,清了清喉咙,
“晓宇,你得振作点,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认真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地说。
“另外,据你之前说的,小兰只是跳进了那个大黑球,就是白星人那个圣石。她到底是死了,还是被带到了其他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楚,所以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他没有回答,整个人都佝偻在椅子上,被烟雾包围着,看上去特别凄凉。我说到“死”的时候,他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既然还有希望,那我们就不该放弃”,我硬着头皮说下去,“说不定哪天她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毫发无损,而且比以前更精神了呢。在她回来之前,你得不停努力啊,不然她回来后万一问起来你这段时间在干嘛,你怎么说?”
他轻轻笑了笑。“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真愿意和你换一下,你出去拯救世界,我就呆在这里。这里挺适合我的。”
“但问题是你没有”,我又有点激动,“那个蓝星人,他死之前把他所有的记忆全部传给了你,而不是我!他绝不是随随便便就传给你了,一定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愿,把他没能完成的事业接着干完。不光是他,刘老师、我,还有三石、西卡,我们都对你抱有很大希望,岂止我们,全人类都在看着你,我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何晓宇,你小子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这样下去,不仅对不起我们,对不起刘老师,更对不起那个蓝星人、对不起小兰啊!”
他拿起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我知道,我知道我该做点什么,可我就是提不起精神。胖子,昨天晚上醒来后,我在床上坐到天亮,心里很难受。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是我找谁说呢?刘老师?三石?西卡?他们都不合适,想来想去只有找你。给你说说,我能好受点。”
那烟头已经烧到他手指了,但他好像浑然不觉,也像是感觉不到到痛,还是把它夹着,手微微在抖动。我劈手把快要燃尽的烟头夺下来,丢进了烟灰缸。
他的手又伸向旁边的烟盒,我一把把它扫到地上,然后重重地踩上去跺了几脚,“不要再抽了,我也不抽了!何晓宇,你一天不振作起来,我就一天不吸烟!”说完之后我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他瞟了我一眼,“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用手指着他,气得手都在哆嗦,“何晓宇,你这是在侮辱我你知道不?你再这样,小心我揍你!”
他还是那么轻蔑地瞥着我,我再也忍不住,“呯”地一下挥拳出去打在他肩上,但是这拳像是打在了一只气球上,他只是晃了晃,屁事都没有。
我挥出一拳又一拳,他根本就没有躲闪,但是每一拳都像打在了气球上,拳拳落了空。我的拳头没有感受到一点反馈,也丝毫不觉得痛,但是每一拳都像重重捶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再也没有力气打下去了,他才伸出手,很轻松地挡住我的拳头,“要跟我打架,你还得再练练。”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一屁股坐在地下,声音像是被胸里面一股气噎住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以后不会来看你了”,他站起来,“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白费力气。”
等他消失了很久以后,我还坐在地下悄没声地哭着,哭着哭着就饿了。我看看墙上的钟,他们快要给我送晚饭了。我赶紧爬起来走到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我看了看镜子,两个眼肿得像个鸡蛋,但是脸好像瘦了。我又仔细看了看,确实,脸上的肉掉了不少,整个轮廓也变得相当坚毅。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我想。我还得好好活下去,顽强地活下去。
必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