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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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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雪兰儿二人装作看客姿态,在街上游赏玩乐。他们余光之暇,尽落那些表演者身上。在到了一个街角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了下来,细下交流着什么,然后一众人分散开来。

    兰儿一瞧,道:“他们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吴雪心想我们二人看起来更加诡异。

    “他们散开了,我们这下该怎么跟呢?”

    眼见二十来号人分散的七零八落,融汇到了英璃复杂的大街小巷之中,快要跟丢了踪迹,吴雪道:“跟着那两个装扮成开明的人。”

    吴雪这么做,是有他自己的推断的。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跟着武功最高的准会打探到点什么事。

    吴雪和兰儿一直跟随着那二人。他们一直没有回头,先前距离有些远,也没有看清那两人的脸。他们不走人多的主干道,偏偏走些窄街暗道,兜兜转转,让吴雪愈发觉得可疑。

    在一个暗巷的转角处,吴雪小心地伸出头察看,看着看着突然缩回脑袋,正好撞到了后面的兰儿。

    几乎就是在他缩回头的一瞬间,“叮叮当当”几声,转角处的墙角被打出了几个坑洞。

    兰儿一看,顿时一惊,只见三枚暗器,三枚形状奇特的暗器,嵌入了地面的石板上。

    吴雪沉声道:“他们发现我们了,快走!”说着就拉着兰儿转身便走,却没想到后面几步外站着一个黑影!

    吴雪苦笑道:“看来走不了了。”

    兰儿眼疾手快,在这种光线阴暗,地处狭窄的地方只能先下手为强!

    在她一看到背后那人的一瞬间,脚下一动,几枚石子速射向人,然后她就身动如风。

    吴雪也明白过来,跟着她的动作,他侧身在墙面上助力,飞腿向下踢去。

    那人似乎身体有些不协调,手脚动作很不一致,只见他拳掌向前,腿脚却是向后撤退的。那人“哎呦”一声,腿上已经被石子打中。

    吴雪和兰儿攻势欺近,而他上半身摇摇欲坠,奇怪的活动着,这时只听一声如同女童般的声音说道:“臭汉子,你要害死老娘吗?!”说话间,两手已经分别接过了吴雪兰儿二人的进攻。

    那人借势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透过屋檐的月光下。

    只见那人面相怪异,犹如枯树皮,布满类似痂疤的痕迹,披着宽大臃肿的衣袍,就他的身高而言,手脚似乎太短了点,简直就像是在成年人身上安装了畸形的四肢!

    兰儿瞧了个清楚,蹙眉道:“这是什么怪物?怎么如此怪异!”

    吴雪凝神静气,仔细端睨着这个“怪物”。

    只听那人突然喝道:“那个小娃娃,嘴巴好不干净,什么怪物?我们是人!”

    只听这句话是女童声,这时又听另外一男童声道:“我都说你丑了,你还不信,这下还有什么可说?”

    “你说什么?!没良心的东西,若不是你个贼汉子拖累老娘,我至于以这种模样跟你过一辈子?!”

    那人,陷入了“自我”的矛盾与争吵,一旁的吴雪和兰儿大眼瞪小眼,很是奇怪。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声:“好了,正事要紧,赶紧解决了这两个老鼠!”

    兰儿往后一看,心想糟了,发暗器的那人已经过来了,在这窄巷中被前后夹击可有点不妙。

    只听女声道:“我们俩吵架,你个多事佬参一手干嘛?!”

    另一个男声也附和道:“就是,我跟我婆娘吵架关你什么事?!”

    那人没有太多辩驳,看起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他只是说道:“这两个鼠辈何时混进来的?王良、楚民他们呢?”

    女声回答道:“呵呵,这恐怕就得问问这两个小家伙了。”

    那男人道:“别节外生枝误了大事!”

    男声冷笑一声,道:“我们夫妻二人配合起来才是最好,你就别参与进来了。”

    那男人看了一眼,倒是很放心地说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就飞身上了房檐,隐匿在了黑夜里。

    吴雪现在明白过来了。

    兰儿疑惑道:“这不是一个人吗?怎么夫妻两?难不成自己跟自己唱双簧,一会扮男一会扮女?”

    吴雪听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那怪人发出了女声道:“乳臭未干的小犊子信口雌黄,老娘是真真正正的女人!”

    这时又听男声嘿嘿笑道:“你是女人?你是个老妖婆。”

    只听他哎呦一声不再言语。

    兰儿彻底疑惑了,问吴雪道:“这——这难道是个男女同体的怪物?”

    “臭小子,找死!”那人发出犹如女童般嗔怒的奶音,突然整个人如风震动,倏地窜到兰儿面前呼出一掌!

    兰儿跟吴雪说着话,没有戒备,那巴掌裹挟着辛辣的风抽向兰儿的脸颊。吴雪一直盯着那人,而且他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兰儿所说的怪物。他看到那人欺身挥掌直向着兰儿俏脸,若是被这巴掌打到,恐怕那掌印很难消掉。

    吴雪可不想兰儿的脸被人毁了,他脚步一错,拦腰把兰儿向后一拉,那巴掌几乎是贴着兰儿的脸划过去的。

    光是被风一刮,兰儿都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她仰头侧脸看着身后的吴雪,笑道:“多谢雪公子,不然小生这脸可就遭了秧。脸没了,还怎么吸引小姑娘?”

    吴雪无奈地摇摇头,道:“敌人险恶,你还有心思调笑!”

    兰儿穿着男装,俏生生的模样巧笑嫣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活力。她调皮地眨眨眼道:“不是还有雪公子坐镇吗?”

    吴雪苦笑道:“若是在下三两功夫能保兰公子周全,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那人发出了男声,只听他呃呃笑了两声,道:“小子你功夫不错,居然能躲开这狠婆娘一巴掌。这婆娘若是想害人,几乎没有人能从手中逃脱的,嘿嘿。”

    此话一出,男声女声又是吵了起来。

    看着这样一个“怪人”兰儿道:“雪公子你心里有数了吧?”

    吴雪点点头。

    兰儿拍手笑道:“你总是知道的。真是个中原一点通!”

    吴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道:“在下薄典浅笈,对中原奇闻异事只是恰巧懂得些许,能得兰公子夸赞甚是汗颜。”

    兰儿对中原学识掌握不甚深厚,也不跟他引经据典,她知道雪哥哥认真起来总有股书呆子的较真劲儿。她仰着脸,道:“那你就当着这,这人的面,说说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这,那边也停止了争吵,侧耳聆听吴雪分析。

    吴雪略微叹了一口气,却是首先向着那边那人拘了一礼,说道:“这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二位前辈若是不愿提起伤心旧事,晚辈绝对闭口不提!”

    那男声笑了笑,道:“嘿嘿,小子可以。你怎么看,婆娘?”那女声没有说话,当是默许了。

    这下吴雪才缓缓道来。

    在中原一处,高山耸立,翠屏层叠。在这群山之间,有个部族,长年与世隔绝,却又独步于中原武林,中原各派豪强无比对之尊敬忌惮。这个部族中有种很诡异的功法,可使修炼者永葆青春之力,但修行者得是绝对的“无暇”之身。怎么绝对?男女童一出生就得分开教养,一直到功法修成,才可许配成亲。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破了纯阳纯阴之身,会被这功法反噬。破身者会肤断骨裂,最后变成相貌可怖的侏儒,每到正阳正阴时日都会被功法折磨。至于是什么样的痛苦,恐怕没有人想体会一次。

    吴雪叹了一口气,到此为止。兰儿听了,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人,恐怕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男人就在臃肿的衣袍里,充当下半身。女人在上,充当上半身。真的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沉默,甚至幽暗的小巷里逃逸的风。

    良久,那男人终于说话了,依旧在笑,好像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笑一笑。

    他说:“小子说的没错。我夫妻二人正是那从那阎罗门逃出来的。”

    他打开了话匣子,好像终于找到了知道他们痛苦的知情人。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每日就是在族中的男人中间苦练本门武功,花了比别人长的时间,却还不及学上三五日的后辈。渐渐的,他因为资质不佳被族人默认是个“废胚”,不再在他身上花时间了。被人放弃了后,他居然感到一种无比的轻松,压在身体和精神上的重压突然消散,让他如释重负。他还依旧练着武功,但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从早到晚勤学苦练。没人跟他为伍,他就自己练武游走,整日畅游在万千大山里。他还养了一只山猫。

    一日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突然听到了幼兽的叫声。他寻声而去,见到一只身上还插着一支箭的山猫。它浑身是血,已经死去多时。在它身体底下,还有一只猫仔。它张着嘴,向着他呼唤着。他心里一阵恻隐,说道:你我倒是同病相怜。然后他就把小猫圈在怀里带了回去。

    日复一日,很多比他晚练武的人都已经出山结婚生子去了。可他依旧没有任何长进,族人彻底放弃了他,就让他做些厨房杂活。

    一日,他带着已经长得很大的猫去山里砍材。猫儿调皮,在山里胡乱穿行,他追着猫跑到了一处山谷。环顾四周,已经无法分辨来时之路。他看猫探头探脑地往山谷下面看着,他也看去。这下直接酿成了往后余生的劫孽。

    山谷里,有个人,一个跟他不太一样的人,正在清涧里洗澡。他看着看着,忽然面红耳赤浑身燥热。他觉得奇怪,这是一种从来未有过的情感。

    后来他才明白,那就是女人,跟他也没什么不同,却处处都不相同。甚至这个女人,跟他一起承担了逆天后果,他被挖去双眼,她被斩断双腿,一同被逐出族们。那时,他们已经是个“怪物”了。是破例的怪物。

    兰儿听得很是动容,可那男人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他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说道:“幸好遇到了这贼婆娘,要不然我就永远是个被族人遗弃的废物。”

    那女人啐道:“呸,老娘真是倒了霉了,眼看武功快要大成,却不曾想遇到了你这瞎眼的贼汉子!”

    那男人笑道:“我瞎眼,你断腿,我们天生一对!”

    这下他夫妻二人又骂了起来,一股脑将陈年往事全抖了出来。

    兰儿凄声道:“他们...他们也真是苦命的人...”

    吴雪喟然,说道:“或许是命运吧...”

    一种无法挣脱的命运之绳将他们二人牵连到一起,纠葛一生难以斩断。究竟是该喜该悲呢?或许是悲喜参半吧。

    兰儿道:“他们说的那个神秘宗族真的如此不近人情?”

    吴雪回想以前,说道:“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一出生就决定了命运。”

    兰儿有些失神,喃喃道:“他们一出生就是为了练那种邪门功法,为何还要结,结...”

    她没有说出口。

    吴雪了然,说道:“也许只是为了诞生出新的武士吧...”

    兰儿道:“那他们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可永葆青春年华,韶华长存?”

    吴雪道:“家父曾经跟一个他们的族人交过手。”吴雪蹙眉,神色无比的肯定,接着道:“那人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模样,但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功法诡异奇特,是少数能将家父逼到那种地步的人。”

    兰儿道:“那...伯父打败了他没?”

    吴雪道:“那是家父凤求凰功法大成之后少数几人之一,能将家父逼到使用最后一招血翼飞凤的人。”

    兰儿一直对吴家的“凤求凰”功法很是好奇。可吴雪能解答她任何一个问题,就是回答不了自己本家的功法。因为他一点也不了解。

    兰儿道:“血翼飞凤是怎样的一种招式?怎么听到提它的人都是无不惊叹。”

    吴雪苦笑道:“就算是吴家本家的人,也没有几人能彻底领悟这最后一式,家父只是能勉强使用出来就已经无敌于天下了。”

    兰儿咯咯直笑,道:“吹牛!”

    吴雪道:“怎么是吹牛,真真切切的!”

    可他很快就不说话了。因为就算是父亲,也没有挽回那晚的败局。吴家此次毁于一旦,家中子弟近乎死伤殆尽,就算是还活着,恐怕也会像吴雪一般被人追杀,亡命天涯。

    吴雪感觉脑袋生疼,疼得厉害,好像有一只虫在啃噬他的脑子。那是一种叫做“遗忘”的蛀虫。他的记忆产生了一大片黑洞,无论他怎么冥思苦想,那些散落残缺的记忆就是无法拼凑完整。

    兰儿看见吴雪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心里怪罪自己多嘴多舌止不住好奇,引得吴雪回忆起过去的伤痛。

    她扶住吴雪,急切道:“雪儿哥哥你快调息理气,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吴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冷汗沁满他的额角。他说道:“兰儿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多,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