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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了?”张道长问到。
游天星道:“见到了啊。”
“她不是不轻易见人吗?”
游天星笑道:“可她还是见我了。”他想了想,补上一句话:“还得主动要见我的。当时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浪轩居士。”
张道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撇撇嘴,自言自语咕哝道:“这妮子...”然后他又问道:“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显得有些急迫,有些渴求,好像急于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游天星道:“怎么样?”他想了想,说:“就那样吧...”
张道长一拍脑门,他突然觉得这个青鳞派的年轻人似乎是木头做的心。
浪轩居士一般不见人,见过她的人却都会被她折服,无论是美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佳,可这个游天星居然提起来轻描淡写,好像你要是不问他,他就忘了一样。
一个才华横溢,又国色天香的妙人主动要见他,他居然不为所动,好像就是见个普通人一般。
这理由由游天星来说就是她不就是普通人吗?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过他在雨昌国跟她一同经历过一些事情后觉得,她的美貌固然突出,但她也确实有很多东西令人折服。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也难怪,曾经跟他有过交集的那两个女子,每一个都是天下无双,人间一绝,也难怪如今他会如此无动于衷。
可在游天星看来,他只想往来自由,不想被什么东西束缚脚步。这也是他自从离开青鳞岛游历中原数年的原因。
他已经走了很久、很远,有时候自己回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忘了很多事情。
张道长闻之不知说什么。他不是一个木头,他也不是一个君子,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人。一个腰间插着盘龙骨,囊中藏着龙鳞镖的江湖人。一个不为任何事情所动的江湖人。
张道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对这个浪轩居士这么在意。不过这些游天星毫不在意,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回答张道士的问题。
张道长扁扁嘴,讪笑道:“小游啊,可不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
游天星思忖片刻,道:“具体一点?你直接说关于她的哪方面事情吧!”
张道长道:“比如...她现在长大了没,相貌变成什么样了,有没有交往奇怪的人,有没有孩子...”
游天星听得苦笑连连,但他依旧耐心回答。他有的是时间,因为他无牵无挂,茕茕孑立,江湖有多大,他的家就有多大,路能通到哪里,他的心就在哪里。
他回答道:“相貌嘛,很是美丽。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八岁吧...可她跟我说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她深居简出,除了酿酒以外,没跟人有什么往来。奇怪的人没见过,说来奇怪,所有人包括那些小流氓都对她很是尊敬——这点让我很奇怪,因为她不会武功。如果一定要说奇怪的人...”游天星苦笑一下,说道:“我可能是最奇怪的了。”
二人闲聊着,一问一答,时光消磨在这倾盆大雨里。良久,两人暂时无话,就看向外面。
游天星看到吴雪和兰儿二人依旧沉浸在二人的世界里。好像在他们周围分割出了一个空间,只有他们俩的空间。
“他们怎么回事,还没说完?”他都觉得有些着急了。
张道长悠闲地喝了一口酒,靠在廊柱边上,悠悠道:“年轻人,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旁人参不了手!”
然后他又说道:“这么说,游兄是游历四海,现在才从雨昌国入关吗?”
游天星翘着腿,靠在栏杆上,枕着双臂,说道:“嗯。”然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说道:“道长是正一派的人吧?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正一现在不是应该开始准备新春醮会了吗?”
张道长哈哈一笑,道:“果然好眼力。只是我在教中游手好闲,师傅他老人家看不惯,就派我下山到各地道坛宣讲道法去了。这也正是应了:眼不见为净。”
两人哈哈大笑。
游天星道:“不过看来,你师傅他恐怕又失算了。”
张道长笑道:“道法在我等心中长存,这就足够了。其他的,就交给三清祖师吧!”
时光在此刻变得很慢,好像是黏腻的糖果般,在雨中被冲开,失去形色,成了黏黏一团,郁结在人心中。
在远处望去,吴雪兰儿像是在上演一出剧目一般,只是他们自己已然沉迷。
兰儿用手抹着眼泪,眼睛都已经红肿了,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她想,为什么他不安慰我呢?往常他都会第一时间来安抚我的。她想看吴雪,可是又害怕被他说是懦弱。于是泪水又翻涌到了眼眶里,直打转,却不忍落下。她到现在只有两次如此痛彻心扉。
一次是母亲去世,再者就是今晚,现在。
她感觉无法呼吸。原来人们说的悲伤过度也是可以要人命的,此话一点不假。因为她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心真的会疼,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再拉扯着,五脏六腑被一股股郁结的内息绞痛。就在自己身体里,无比真实的感觉,疼痛是最真实的感觉。可是又有些虚幻,在眼泪的催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无法拼凑完整了。它们像是滴在水中的墨,渐渐晕散开,丝丝相连,最后淡去,成了被水淡化污浊的一团,只还留有相似的痕迹,供以安慰。
吴雪的眼睛很疼,恐怕为此他们都要养一段时间眼睛了。
他们的泪就像是这亭子外的雨,泛滥肆意。只是这或愧疚或悲伤的眼泪究竟有没有让火一般的感觉降温呢?空气里潮湿无比,可他的嘴巴干干的,喉管似乎吸进了烟尘,肿胀疼痛。
吴雪像是试探性地走近了一步,轻轻地像是心疼一般说道:“兰儿妹妹莫要再哭了。”
兰儿抬起头,她的鬓发有些散乱,她的心律跟青丝一般散乱。她泪汪汪地看着吴雪。眼神恨恨的,却又夹杂着丝丝柔情。温柔地让人心疼。
吴雪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心中一咯噔,好像被人捶了一下。
兰儿哽咽道:“你教我不哭,可你自己就在哭。”
吴雪摸了摸脸,上面已经泥泞泛滥。他擦了擦,努力笑道:“我不哭了。”
兰儿像是赌气一般盯着他,说道:“我也不哭了!”
可他们就这么看着,不出几秒,她又突然没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一拳捶打在吴雪胸膛,像是撒娇。
吴雪笑道:“你又哭了。”
兰儿扭过脸,嗔喃道:“还不是你害得。”
吴雪一阵心疼,道:“都是我的不是,发了什么疯,说了一大堆胡话,又做了一大堆错事,反倒牵累了兰儿...”
兰儿赶紧以指尖掩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他再说下去。
“不要道歉!”
吴雪一怔,她的手指凉凉的,像是玉一般。
兰儿说道:“我可不要你再说什么自残似的话语,也不要听什么事关天谴的保证!”
吴雪点点头,今晚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兰儿。
她说道:“我只要你好好的,不要怀念,不要恼怒,男子汉要挺起胸膛,不要畏畏缩缩的。如果你觉得委屈了,那就大哭一场,我,我...我陪你一起哭!”
本来吴雪不想哭了,可是听了她的话却又忍不住哭起来了。她说的话字字入心,如珠玑般落在了吴雪的心盘里,声声脆响,久久回荡。
雨声也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游荡,亭子里亮着幽幽的灯光,撑起漆黑雨夜的一隅。好似一个独立的世界,特例于红尘之世,若有若无,闪着萤火般的光。
张道士跟游天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着雨停,有酒和朋友在,倒也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