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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雪静静的躺在炕上,张节陵和石业兰的鼾声在耳边环绕,他静静想着事情。
现在安静的不像话,就连鼾声都透露着安逸的气息。他们只在山庄里待了半个月,却感觉像是过了半年一样。
此番闲适下来,吴雪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这江湖的纷争何时安歇休止过?
按照张节陵的话说,就是他们都是劳碌命,而且还很倒霉,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安稳稳的。
吴雪笑了笑,深以为然。但是不可否定的是,这江湖上,又何止匪患猖獗?看不见的暗流在推动着局势的变化,一种难以描摹的压抑感笼罩在人的头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心悸惊惶。
之后又会怎么样呢?谁又说得清呢?
吴雪枕着双臂,漫无目的地看着屋顶的房梁结构,上面铺着一层草席为顶。若是夏日夜晚,外面蛙鸣蝉叫、凉风习习,若是再有一个清凉的西瓜,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现在是四月中旬,离夏季还有段时日,与其干巴巴等,不如享春迎花,也有一番风味。
这村庄四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花团锦簇、树木荫翳,阳光在这里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是与那山庄比起来,却是天壤地别。谁能想到在那里居然还会下雪?
吴雪想着想着,忽然听到窗户上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就像是一只小鸟用鸟喙敲击着树干。
他坐起身子,向外看去,只见兰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屋子的窗户外面,笑吟吟地冲他招了招手。
吴雪不由得微笑起来,急不可耐地穿好衣服,悄声来到外面,欣喜着对兰儿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兰儿笑着说道:“也没来多久,就是春桃和翎歌姐姐都睡着了,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
接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雪儿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吴雪笑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点不知所措……”
兰儿嘴角带着丝丝笑意,佯嗔道:“嗬,我当雪儿哥哥想到了什么好事呢,躺在床上还笑着……”
吴雪忽然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最近之事每每想起,都让人心灰意冷,只一想到兰儿的笑意,什么不快都没了,寒冬狂风也胜似春暖花开了。”
兰儿笑着去拧他胳膊,吴雪连连告饶。
兰儿瞥着眼眸,嘴上挂着浅笑,轻轻说道:“叫你再花言巧语说些肉麻话……”
二人一同沿着村边的古道漫步着,只见此处鸟雀啁啾,梨花似雪,一条缓缓的坡道穿插其间,逶迤蛇行。
兰儿看着满坡的梨花,很是欢喜,捡起一朵雪白的梨花,拿在手里,就像是一个珍贵的宝物一样。
轻轻的山风吹过,掀起一场梨花雨。飘落的梨花铺满山道,也落在兰儿头上。
吴雪有些失神,她的青丝上落着洁白的梨花,就好像是一个山中精灵般,轻灵袅娜。他只好像是喝了满满一坛梨花酿,心中泛起甜甜的涟漪,不由得意醉神迷。
兰儿悠悠说道:“这里梨花如雨,景色甚是优美,谁又能想到这里匪患猖獗?”
吴雪说道:“可能是因为土匪也喜欢在景色秀美的地方安营扎寨吧……”
兰儿吃吃笑道:“这么说,就算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倒也有点诗情画意在心中喽?”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不由得一笑。
吴雪也是不由得感叹,这样一个风景秀丽景色宜人的地方,谁又能想到居然匪类横行?
过了一个缓坡,二人到了一处凸出的平缓山坡,在此处一眼望去,下面一片白色的花海,清风拂面,空气中满是清甜的香味。
整个村庄尽收眼底,树影婆娑掩映着古朴的房舍,午时的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安详柔美之气。
正待二人闲聊之余,忽而听得一阵异响,兰儿眉眼一沉,低声道:“有人!”
吴雪回身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头后面,闪过一道黑影,一步作三步,如山间猿猱般轻盈灵健,头也不回的向着山里跑去了。
想要追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并不熟悉山里的地形,如果贸然闯入,恐怕要着了土匪的计。
兰儿蹙眉道:“这些匪类真是无处不在,就算是走走路,都能遇到几个。真想不到在这些土匪的觊觎下,村民该怎么生活。恐怕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吧……”
此人引起了吴雪的警觉,他思忖道:“他大概是被派下来打探情报的土匪,你看他脚步利落干脆,在山间如履平地,就算是放在武林里,恐怕也是个不错的好手。”
兰儿说道:“我们还是先回村子里吧,这里远离村庄,他们若是围来,我们也不易脱身。”
吴雪点点头,沉声道:“走吧,先回去将情况告诉村长,看看能不能提前做好防备,他们绝对还会再来的……”
二人回去后,将在山里见到的情况告知村长。村长叹了口气,说道:“那些悍匪杀人不眨眼,而且他们人数众多,不知道哪天就从山上冲下来了,大肆劫掠一番,就又回到山里了,令人防不胜防啊……”
吴雪想想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此事还有待商榷。
张节陵遇见了吴雪和兰儿,古怪一笑,说道:“你们去山上了?”
兰儿说道:“你怎么知道?”
张节陵哈哈一笑,说道:“你与雪兄弟头发里还有衣服上都沾有梨花花瓣,还能去了哪里?”
吴雪和兰儿见事情被他撞破,俱是脸上微微一红,一股酸涩的微甜流淌过心间。
张节陵摇头晃脑,向着前堂走去,嘴巴还情不自禁地又唱了起来:“四月梨花开呦,情郎啊娇娥呦,风华正茂……”
兰儿古怪地瞥了吴雪一眼,轻声细语道:“这老道士又开始了……还唱的这么难听……”
吴雪脸上也是红红的,笑了两声,偷偷看了看兰儿,只觉得她比梨花更加清隽秀美。
兰儿娇嗔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笑得有古怪!”
吴雪笑道:“我只觉得你笑起来宛若清兰幽绽,很是好看嘛……”
兰儿凑近他,笑道:“那比起梨花、茉莉又如何?”
吴雪正色道:“此间繁花百般争艳,而我独爱兰花一朵。”
兰儿面若桃红,抿着嘴唇浅浅一笑,娇羞道:“那你喜爱兰花什么呢……”
吴雪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哪里都喜欢,怎么样都喜欢。”
兰儿吃吃娇笑一阵,那娇俏模样只像是春风掠过,夹杂着丝丝甜美与温暖。吴雪怔怔地看着她,觉得就算是不喝酒,也会先醉意三分。
为何独爱兰?她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让他喜欢。或嗔或喜的脸颊,抬头垂首的动作,都让他心生向往。
吴雪有时候也就也得奇怪,他们之间并无太多情感表露,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呢?就好像是两块磁铁一样,情难自禁,情不自禁。
从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喜爱上兰呢?恐怕就在那一晚的船上,见到兰儿的第一眼起,就无法自拔。
吴雪一直觉得奇怪,他们之间也不太多表露,可是谁也没有拆穿彼此心里的情愫。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兰儿也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当吴雪那晚被他们救起,看到他第一眼起,就有种宿命的感觉。
好像是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将他们拉在一起,中间是他们看不见的红线。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他们之间间隔了何止千山万水?可是因为种种巧合让他们聚到了一起,而吴雪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是微妙,就好像是天作之合,他们的相逢是一种必然。
吴雪和兰儿在外面低语一阵,笑语盈盈,袭扰了屋内睡梦人的清梦。
石业兰悠悠转醒,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他还在睡着,而且窗户外面不时传来阵阵笑语,低低切切,宛若云雨缠绵。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往外看去,见是自己女儿和自己的徒弟,他二人说着什么,欢声笑语好不快意。
石业兰兀自怪笑一声,忽然心中一阵失落。
他想起了已经香消玉殒的长孙公主,他的妻子。而每当想到她时,这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大汉才会隐隐露出悲戚的神情。
往日的一切都还在他脑海里,宛若梦魇,挥之不去。所以他想把自己灌醉,可是说来也怪,别人喝酒是为了忘记烦恼,而他越喝越清醒,越喝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就会愈发深刻。
他重新躺下,用胳膊捂着眼睛。他的眼睛难得的有些发酸。
石业兰至今还记得那晚,大月国,弦月高悬,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让他们注定阴阳两隔。
最痛苦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他还活着,她已经香消玉殒了,只留他一人在世间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爱得越浓,恨得就越深。
至今他还记得那个人的脸,他不会忘记那个人的脸。
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