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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歌丹唇微启,双眸怔怔地看着吴雪的动作,他慢慢的、从容的,像是一个死士一般解开了自己左手的绷带。她茫然地看着吴雪,喃喃道:“你……你要干什么?”
吴雪眉眼微垂,颔首而笑道:“等会我出手的时候,你就赶紧回去吧……”
翎歌顿时明白了过来,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露出如此轻淡的笑意,他本来就是先于她一步,跟郝仁拚命!
翎歌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冷道:“你想干什么?装英雄么?”
吴雪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要装英雄,而是我不想因为你来救我,反倒让你搭了进去……”
翎歌冷哼一声,垂眉厉眼道:“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别做梦了,你死了,也就死了,并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
吴雪眼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瞄了她一眼,悠悠说道:“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才如此决定的。我只是从来不想欠别人的情……”
翎歌登时一怔,随之不知所措地左瞧右盼,紧接着微微低下了头,一双手轻轻地背在了身后。他并没有发现,在这样一个光影晦暗、雾气蒙蒙的林间,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两朵绯红的云霞,就连她的嘴角,也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可她随后就自己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自己这是为何呢?他只是说了一句平常再平常不过的话,就算是对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说:“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那自己这是何必呢?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普通的客套话,自己却要把它当成某种宣告一般。这种感觉,到底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他也只是不想欠我的人情吧。”翎歌无比失落地想。
吴雪见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只当是她生气了不会愿意,便悄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若是怕我被别人给弄死了,就先回去,把救兵搬来,不就行了?”
这时候,只听郝仁在一边笑吟吟地说道:“我的小娘子,既然他不乐意待见你,何不跟我回了那洞府,共享人间极乐?”
翎歌倏而抬起头,却是露出了一个凄绝、冷艳的笑容,就像是快要凋零的茉莉花般。
吴雪见此,说道:“喂,你真不会想跟他去了吧?”而吴雪不知道的是,人在受挫、情绪低落的时候,往往会产生报复心理,做出一些不加思考、不可挽回的决定,以为可以伤害到伤害自己的人,实则还是伤害自己。
见翎歌有些动摇,郝仁顿时心花怒放,笑着说道:“小娘子,相公……相公先前错怪了你,以为你是想让我出糗,原来是为我的武功考虑。你瞧,我现在比之前的功力强了太多,这些都多亏了你啊!你只要跟了我回去,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怎么可能会有人被这点甜言蜜语就给征服了?可他同样不知道的是,怨恨、自我怀疑中的女人,最容易被别人闯了个空当,将自己的身心交给一个自己并不多喜欢的人。
吴雪刚想说让翎歌先走,却不曾想她居然凄然一笑,眼中闪过点点晶莹的泪花。这种眼泪,究竟是为谁而流?为一个成为遗憾的人,为身前振振有词的人,还是为她自己?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当听到一句永恒的誓言之时,是爱慕、感激、怨恨、无奈,或者是其他什么?
吴雪顿时哑然,他张了张嘴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赌气一般恶狠狠说道:“好!你若是想跟他去那什么地方过神仙日子,那就去吧!”
他的情绪剧烈波动,说完话后,不断地喘着粗气,就连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翎歌听了他如此严厉的言语,怔怔地看着吴雪,眼中的泪水倾涌而下,她嘴唇张了张,在吴雪看去,却是红得似血,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翎歌想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所以她没说,但是却在她嘴角微微浮现了一抹凄绝、颓败的浅浅笑意,幽幽说道:“好……好……我走,我跟他走了,你就能保全自己了……”
吴雪身体不由得一颤,一股冷意灌满全身,比雨水还凉,比雾气还浓。他本身并不是此意,可却弄巧成拙,让她误会了。他顿时心如死灰,觉得自己总是再让别人误解,是他自己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才让她误解……
郝仁顿时眉开眼笑,快步走到翎歌身边,凑近了点,笑道:“娘子,我们这就回去吧?外面老是下雨,小心淋坏了身子……”
翎歌冷冰冰地瞥了一眼呆怔的吴雪,说道:“按照约定的,这个小子,是不是可以绕他一命?”
郝仁拍了拍胸脯,笑道:“娘子放心,相公我说话算话,不像这呆头鹅一样,叫你伤心!”
说着,他就伸手揽过翎歌纤细的腰肢,引她同行。郝仁心想,这次出来,可真没白费一番功夫,先是误打误撞提升了功力不说,还得了个这么为自己着想的俏娘子回洞,可真是喜上加喜,顿时就开始盘算起来,回去就把大办特办把婚礼给办喽,如此小佳人在身边,免得夜长梦多。婚礼一定要让五大堂的人全部都到齐,看老子娶了一个如此可人的媳妇回来!
郝仁回头,冲着吴雪讥诮道:“小子,快滚吧,娘子让我饶你一命,你可不要不领情!”
吴雪低垂着脑袋,他的脸沉浸在一片雨雾之中,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的石雕一般矗立在那里。他内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潮湿的地面,混杂着枯枝败叶,泥泞不堪。
也许,此刻他们三人心里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吧……
郝仁手扶在翎歌的腰上,边走边聊,似乎笑得很开心。翎歌此刻却有种无比失落的感觉,就像是在报复完之后,那种空虚感一样。她眼睛里空荡荡的,还残留着泪痕,背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郝仁忽觉手腕一顿,惊疑瞧去,只见吴雪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着头,雨水从遮盖眼睛的头发上滴落,任郝仁怎么甩都甩不开。
翎歌有些错愕,又有些期盼地回过头,瞧不见他的神色,只是他紫玉般的左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里面那丝丝的黑色纹路在颤动着,像是跳动的黑色火焰一般。
郝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讥诮道:“小子,我说你是只呆头鹅你还真是,都说了放你一马,可你却还要自讨没趣!”
吴雪低垂着脸,瓢泼不停的雨水从他脸颊滑落,只听他冷冷说道:“你不能跟他走。”
郝仁刚想发作,只听翎歌不无嘲讽地说道:“哦?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么?”
吴雪的声音好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里没有晴天,只是连年不断的下着雨,被浓厚的雾气笼罩。
“他是匪,所以你不能跟他走。”
翎歌失笑道:“匪?别忘了,雪、公、子,我原来可也是跟匪差不多的人,这么做,也只能说是回归现实了,有什么不对么?”
吴雪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坚定地说道:“你不是。”
翎歌见他这样,也还是第一次,她的心间不由得剧烈跳动了两下,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方寸。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说道:“我不是?嗬,你哪里见得我就不是个匪类?”
吴雪沉声说道:“不知道,感觉。”
郝仁终于爆发了,凝聚一股力,一把就将吴雪给甩到了泥窝里,此刻他功力大涨,远非吴雪可比。
他冷笑道:“你个小狗东西,别不识抬举,我好心饶你一条狗命,你却还死缠烂打缠着别人女人,可真是个当姘夫的料!”
翎歌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变成:“你可是说过的,饶过他一条命的。”
郝仁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哈哈,相公我当然说话算话,你放心,这小狗东西嘚瑟不了,我不伤他性命,但是要让他长个记性,不是所有女人,他都是可以染指的!!!”
吴雪像是一个没了魂的人一样,慢悠悠地从泥窝里爬起,他浑身沾满了烂泥,头发垂散,像是一个败家犬一样狼狈、落魄。
可是他的左手的紫光微微跳动着,其间还缭绕着黑黑的雾气。
吴雪只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别傻了……”
郝仁一怔,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顿时一双眼睛瞪得犹如牛铃,闪着寒冷的白光,厉声说道:“好,好,我让你嘴硬!!!”
说着,郝仁对翎歌说道:“娘子,你先退一下,待我将他打成残废,我们再走不迟!”
说着,只见郝仁身体顿时暴涨,一股气再次涌起,一股气息扑面而来,比之前要强烈,就连身上的黑衣也“嗞啦”一声被涨破,他双掌打出个掌势,恶狠狠道:“小子,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郝仁蓦地冲出,双掌横推,掌间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缤纷的落叶,直扑向吴雪。
吴雪缓缓抬起脸,只见他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