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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柏城。
城上守兵看着远方奔驰而来的一队骑兵,忙提醒同伴打起精神。
那彪骑兵奔近,看得清楚,乃是胡兵,个个灰头土脸,形容狼狈,有的身上还带着血污。
为首一人到城门下以匈奴语高呼道:“速开城门!汉军将至!”
守兵认得这人正是狼牙部渠帅达力抗狼,应鲜卑轲比能及屠各贵人领兵南下已一年有余,前期还经常派人运送抢掠到的财物回曼柏,后面就再也没有了。听说他们遭到汉将田豫强力阻击,作战不利。
近来又有传言说他们被汉军击败。
众人将信将疑。
现在看到达力抗狼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明白传言是真。集合鲜卑及并北诸胡组成的大军居然败了!
达力抗狼见守兵犹豫,又急又怒,骂道:“马入羊草的杂种!还不速开城门?欲害死乃公么?”
其左后方有一身材高大的胡兵亦用匈奴语向城头怒喝:“速开城门,不然必将斩你狗头,拖去喂狼!”举弓射向城头,射中垛口,石屑四溅。
远方隐隐有蹄声传来。
城下这数百胡兵更加焦躁,为首几人咒骂不绝,其余胡兵也举起马刀,嘴里发出怪叫。
留守曼柏城的守将乃是褐林的渠帅,名欢林涂于,听到南城头吵嚷,忙闻讯奔来。
林涂于边问情况,边向城下打量。
他认得达力抗狼,此人是狼牙部的渠帅之一,勇武不逊于自己。城中狼牙部尚有部众千余人,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故意不开门、让达力抗狼死在城下,必然会造反,那时候这城又怎么守得住?
林涂于略一犹豫,命城上守兵仔细观察远方,看蹄声是否汉军,自己奔下步道,亲自去迎接达力抗狼。
除了表示重视外,林涂于更关心前线战况。从达力抗狼率数百人回转来看,就算损失应该也只是小挫,毕竟达力抗狼南下时也就带了千余人。那怎么传言说草原联军惨败么?
一定要仔细问个清楚。
林涂于一边疑惑,一边来到城门内,命打开城门。
城门刚一打开,达力抗狼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大骂道:“林涂于你这个豺狗,想害我么?”
林涂于忙解释道:“情况不明,小心无大错,我给你赔罪了。前线是何情况?——你要干什么?”
达力抗狼直奔自己,要跟自己算账,哪也罢了,怎么他手下“胡兵”分散开来,直扑城门守兵?
达力抗狼骂道:“你故意拖延,分明就是想让我死在城下,该杀!”挥刀砍向林涂于。
林涂于脑筋还算清楚,见状哪会不知道达力抗狼有问题,急忙后退,高呼道:“达力抗狼反——”
话音未落,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身子一轻,头颅飞起。
吕布一戟斩杀林涂于,以匈奴语大呼道:“草原诸部大败,汉军十万已攻下美稷,汝等还不投降?”
随从汉军一拥而入,拔刀乱砍,血光迸现。
城门内守兵猝不及防,眨眼间倒在血泊之中。
达力抗狼忙对吕布道:“将军,我尚有千余部众,请派一队汉兵随我去招他们反正。”
这本就是商议好的事情,吕布自然照准,派百余人随达力抗狼而去。
吕布留下百余人守城门,率领剩下两百多羌兵直扑城主府。
这曼柏城由三家胡部共掌,分别是丘山部、褐林部和狼牙部,各有千余口。
三部原属于北匈奴旧部,鲜卑强盛后,便自称鲜卑,名义上归附于檀石槐。
檀石槐死后,三部一度独立,后步度根、轲比能先后崛起,三部又表示臣服。
黄巾起义后,朝廷虚弱,匈奴、鲜卑攻击郡县,杀害官吏,胡涨汉消。度辽将军耿祉勉强支撑几年,趁着关东讨董的机会,率兵而出,放弃曼柏南下。三部遂入据之。
度辽将军乃是朝廷设立的野战军。
少时有两部,多时有三部,负责监护诸胡,抵抗鲜卑。
耿祉率两千骑兵南下至黎阳,依附袁绍。
后为于夫罗、张杨击败,耿祉死于乱军之中。
曼柏城中耿祉没带走的千余汉人大部被杀,少数成为奴隶。
丘山部落的首领任城主,褐林部和狼牙部任为副城主。
响应轲比能南下后,城中尚有胡兵一千左右。
吕布在城门洞里杀了林涂于及数十名褐林部士兵后,褐林部已不足为虑,就差城主府中数百丘山部士兵待解决了。
根本不必等待阎行率汉军主力赶到,吕布自信这四百羌兵足以将曼柏胡兵全部消灭。
关键不在羌兵,而因带队的乃是他吕布。
蹄声如雷,曼柏城中胡兵人人惊疑。
吕布扑到城主府门前,大戟一挥,两名胡兵武器还没递出,就已飞跌出去,当场毙命。
吕布大呼道:“汉军大将、九原吕布在此,汝等何不早降?”
丘山蠡正在府内惊慌失措,不知所为,听到外面吕布喊话,心胆俱裂,对左右道:“吕布勇武无敌,又带汉军到此,我等如何能抗?”
左右也都骇然变色,顺着丘山蠡道:“不如投降?吕布与我等同郡,保命无忧。”
曼柏与九原同属于五原郡。
丘山蠡遂命令府内士兵放下武器,打开府门,跪伏于地,口称“将军天威,我等愿降”。
吕布大喜,对羌将道:“如何?”
吕布破关中、平宋建,战功赫赫,在与轲比能对峙一年间,无数次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安远军羌兵崇拜强者,早已对这个顶头上司的上司敬若天人,见状佩服道:“将军闻名北疆,名不虚传!”
阎行赶到后,对吕布以四百骑轻取曼柏也大为惊叹。
两人留下三百人守曼柏,裹挟着丘山蠡、达力抗狼等千余胡骑,继续北上,沿着黄河南岸西行。
所过处,游牧部落或派人乞降,或率众远遁,无人敢撄汉军锋芒。
河阴、临沃、宜梁等城皆大开城门,望风而降。
吕布、阎行五千骑狂风一般扫过五原,再没打过一仗。
随着时间流逝,轲比能联军大败的影响渐渐扩散开来。
朔方郡诸部落早早派使者携带礼物来见吕布,表示臣服。
吕布进驻五原郡郡治九原城中。
一日闲暇,来到旧居。
旧居为一家胡人占据,在吕布入城前就仓皇搬出。
屋内还有没搬走的家具、器物。
吕布搬了张胡椅,坐在檐下,望着小院,脸上露出一丝怅惘之色。
自弱冠离家,近二十年戎马倥偬,不曾再回这个并不美好的旧居。
脾气暴躁的父亲,温柔懦弱的母亲,面容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与兄妹们在小院里玩耍笑闹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耳边。
父母早逝,兄长死于胡人之手,妹子死于瘟疫,只剩下自己。
漂泊多年,有起有伏,有得有失。
许多同僚都已作古,有些旧人一去无踪,只剩下自己。
不,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娇妻爱妾,还有聪明伶俐的女儿。
我还不到四十岁,还能继续纵马驰骋、挥戟杀敌!
吕家必将振兴,我吕布吕奉先之名必将流传青史!
追忆过去自怜自伤的情绪一时消散,吕布站起身来,重又振奋精神,大步离开旧居,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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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阎行恢复五原、朔方二郡,赵云、张绣则攻下云中,荀衍、张辽东取定襄、雁北。
三军皆在大漠以北、长城之外。
荀衍、张辽驻军位于雁门郡北部的强阴。
雁门太守郭缊亲自劳军,向两人传报幽州最新消息。
荀衍听了大喜,道:“幽州内乱,取之易耳。幽州若下,冀州独木难支,北方行将一统矣!”
张辽脸上则露出思索神色,灭魏之战乃是难得局面,作为统兵大将,如何寻找战机、立下战功呢?
荀衍瞥见张辽若有所思,心中一动,也反应过来,幽州内乱,荡寇军最近,当迅速东下为上,立即对郭缊道:“我等欲休整一日即行东下,有劳府君补充粮草。”
郭缊点头道:“将军放心,雁门虽穷,也竭力筹措了一些粮草,又有朝廷自河东、太原发来的粮食,足孚使用。”
荀衍、张辽遂向田豫送信说明动向,直扑高柳。
田豫给荀衍、张辽的军令本就是攻略雁、代,与徐晃联络。两人选择不等田豫步卒,先行东下,并未违反节度。
代郡太守张岐投汉后,尽携军民南下,高柳已成为空城。
荡寇军马不停蹄,东至上谷,与徐晃、卫靓留守沮阳的汉兵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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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蠡奔入吕布帐中,道:“将军,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但觉得对将军有用,特来禀报。”
吕布微一皱眉,不知真假你还来说什么?道:“讲来。”
丘山蠡道:“说是轲比能突袭步度根,欲杀之,但未成功,两人大战,轲比能败死,步度根也受了重伤。”
吕布吃了一惊:“竟有此事?此消息汝从何处得来?”
丘山蠡道:“有些部落从北边奔来,说及此事。”
吕布命速将那些胡人找来。
丘山蠡接令而去。
吕布仔细盘问这些胡人,加上猜测和推断,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经过。
轲比能率三千骑兵自肤施逃走后,一路北逃,仗着熟悉路途,骑术高超,硬是逃脱了三支汉军骑兵的追杀。
但天寒地冻,人马不堪,逃到谷罗城时只剩下两千人。
轲比能不敢去美稷,绕道北上,踏冰过了黄河,穿过阴山,方才立足喘息。
这一战他损失惨重,威望尽失,代郡、上谷之北的弹汗山老巢也不敢去了。以前还能压住徐晃、卫靓,现在这种局面,恐怕不是徐晃、卫靓的对手。
在轲比能于奢延水与田豫对峙的这一年间,曾远遁至受降城的步度根慢慢缓过气来,渐渐向南、向东延伸,势力重回到前汉光禄塞一线,并屡次渡过阴山窥伺。
轲比能打听到步度根将王帐移至阴山脚下的武川,遂发起突袭。
可惜步度根十分机警,躲过一劫。
麾下骑兵集结,反而将轲比能击溃。
轲比能死于乱战之中。
步度根受伤,也从轲比能残兵中得知肤施城之战的消息,大为震惊,急忙率军北遁。
吕布与阎行谋道:“步度根乃檀石槐之孙,在草原素有威望,所以两年前晋阳战败后,很快又能声势复振。
若不趁其新遭轲比能袭击,部众离散,率兵征讨,后必为患。”
阎行立功之心颇热,立即赞同道:“吕帅之言是也。马上入春,正适合行军。当年骠骑将军大破匈奴,封狼居胥,就是春季出兵。我等出敌之不意,必可建功。”
安远军宣教华祥谨慎持重,劝两人道:“晋阳之战后,步度根尚有部众万人,如今经过三年恢复,部众至少数万。
就算遭到轲比能袭击受损,轲比能才两三千骑,无法对步度根造成重创。
某以为此时征讨步度根,时机尚不成熟,请吕帅与将军三思。”
热血上头的吕布、阎行两人被泼了凉水,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华祥跟随刘备起于青州,资历颇深,年纪也大,今年已年过四十。虽然军略上差一些,一直没有担任主将,但胜在忠心耿耿,老成持重,很得刘备信赖。
所以组建安远军时,刘备就将华祥派来给阎行当助手。
吕布早就被刘备折服,刘备的亲信,他是不敢不尊重的,当下道:“那就问问田帅意见。”
派飞骑送信给田豫。
田豫在云中接到吕布书信,将书信示以荀攸、成公英等人。
荀攸与成公英等人皆以为步度根既然知晓肤施之战的情况,必然有了警惕,无法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将其击败,非准备充分调集大军不可。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漠北之战,光骑兵就有五万,更不提还有“步兵转折踵军数十万”。
即使如今鲜卑两次战败,实力大大不如当年匈奴,以区区安远一军,甚至三军,兵力也是不足。更何况,粮草辎重等后勤跟不上。
步度根不是傻子,不会主动与汉军野战,更不会原地不动等着汉军去打,而必然会远逃。
则吕布、阎行等人设想的“毕其功于一役”就会变成旷日持久的追袭战。地理不熟的汉军,很可能会遭遇惨败。
田豫听了荀攸、成公英等人分析,深以为然,派使者回复吕布、阎行:“歼灭步度根时机尚不成熟,安远军留一师驻五原,其余东下。诸军共会弹汗山,先灭中部鲜卑残众。”
吕布、阎行等人接令后,虽然无奈,也只得遵从,依令东下。
章武四年(公元198年)三月,田豫至弹汗山,斩杀万人,俘获两万。
弹汗山从地理和军事上并非要地,但乃是檀石槐立王庭之处,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
田豫攻下弹汗山,相当于攻破了鲜卑的首都。
中部鲜卑被彻底打散、击溃,不少部众逃依乌丸。
西部鲜卑步度根远遁。
东部鲜卑素利等也向北遁逃,又回到饶乐水上游(今西拉木伦河)故地,与位于中下游的乌丸做了邻居。
田豫派使者北上,给鲜卑素利、乌丸蹋顿等送信,要求其向大汉臣服。
素利和乌丸都派人送了礼物,表示愿意尊奉汉天子,但未派军队前来助战。
汉朝对付这些臣服异族的手段之一就是要求他们派兵助战,以削弱其实力。
田豫暂时置之不理,在弹汗山留下一师镇守,率其余军队南下上谷,直达蓟县城外,与徐晃、卫靓等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