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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回到住点,周学兵凑过来说:“兄弟,刚才林淑琴找你啥事?”
李军刚才才对林淑琴表白完,尽管林淑琴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啊。一个女孩没有当面拒绝男生的表白,没有骂他“流氓”,那一定还有希望。想到这里,李军偷偷笑了。
“快说啊,李军,刚才林淑琴找你啥事?”周学兵再次问。
李军说:“嗨!你真想知道?哈哈,就是不告诉你。”他还不想告诉周学兵,毕竟周学兵之前似乎也对林淑琴有那种感觉。这从他们三个人去县里表演节目那次就看得出来。再说,现在林淑琴还没有明确答应,万一周学兵从中搞鬼,到时候落得一场空,岂不是很丢人!
周学兵说:“我觉得你小子肯定有啥事瞒着我。太不够意思哦。”
李军哼着歌,说:“随便你怎么说吧。”
“你是不是喜欢林淑琴?”周学兵追问。其实,周学兵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大概也看出来了李军喜欢林淑琴,只是没有赶上李军表白的那会。见李军又不说明白,他顿时心里有些不太高兴,拿着水桶去河边提水去了。
周学兵边走边嘟噜着,他想着林淑琴那飞起的麻花辫,又想着林淑琴的身材,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凭什么林淑琴喜欢李军呢?又凭什么李军喜欢林淑琴呢?到了河边,他一把扔掉水桶,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朝着河水发呆。说是河吧,其实也就是江,只是流经清水湾时,水面变窄了,就成了大家嘴里的“河”。
周学兵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喂,学兵哥?是你么?”一个女孩突然在背后喊。
周学兵回过头,隐约看到是胡芳。“胡芳,怎么是你呢?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
胡芳走到周学兵身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说:“学兵哥,我正好路过这里。”
周学兵问到一阵香味,这分明是女孩子身上独有的味道。他刚闻到,心里便砰砰直跳
这种香味,和林淑琴身上那种味道很像,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同。如果说林淑琴身上那种香味,有种兰草清新淡雅的味道,那么胡芳身上,就有种山茶花的素雅朴实。他刚闻到胡芳那种山茶花的素雅朴实气味,脑海里便想起林淑琴在他面前的活波跳跃。
“学兵哥,你有心事?”胡芳侧身问。尽管天色很暗,但是她扑闪的双眼,仍然像两颗玉珠。她说话的气息,丝毫没有被江水的潮湿水汽所掩盖。(此处省略50字)
“没啥。胡芳。“周学兵使劲抽了一口烟,朝着河水吐了烟雾。
胡芳又说:“学兵哥,你···你有相好的人么?”
周学兵微笑着侧身,看着胡芳。胡芳低下头,脚踢了一下面前的鹅卵石。
“胡芳,你以前来过河边没有?”周学兵岔开话题说。
“以前也来过,但是晚上太晚我就不来了。“胡芳说,”主要是害怕。‘
周学兵说:“害怕啥?”
胡芳说:“村里人说,晚上河边老是有什么奇怪的叫声。具体是啥,也不知道。”
胡芳一说完,周学兵心里一惊,顿时感觉背后发凉。(此处省略30字)。“这么晚,说得瘆人得很。”
胡芳沉默了一会,一直用脚踢面前的鹅卵石。一会又说:“学兵哥,你是不是喜欢林淑琴?”
周学兵又是一惊,说:“你瞎说什么呢?小屁孩。“
胡芳说:“我没瞎说,学兵哥。每次你表演节目,我看你都看台下,像是到处找林淑琴。她们也有人这么说的。“
“谁这么说呢?“周学兵问。
胡芳顿了顿,说:“就是咱们村里这些人说的。大家都说看得出来你喜欢林淑琴,但是李军哥好像也喜欢林淑琴,而且林淑琴好像也喜欢他。“
周学兵揉了揉眉头,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还传了啥?“
胡芳说:“也没传啥。学兵哥,我···我其实也喜欢你。“
周学兵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胡芳喜欢他,只是没想到胡芳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该怎么接话呢?直接拒绝胡芳?毕竟她从上次从家里带土豆来给他吃,意思已经很明显。不拒绝吧,又相当于给胡芳希望,但是自己内心,是不喜欢胡芳的。尽管她身上,有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但是却没有进一步让他兴奋的感觉。一想到两人独处,就会想到未来。未来在哪里?胡芳能给他周学兵什么未来呢?
说实话,周学兵刚才听到胡芳表白,他脑海里顿时涌现出那种设想的情景:周学兵答应胡芳,然后俩人在清水湾扎根,安家立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年之后,俩人有了孩子,于是周学兵变成邋遢大叔,胡芳围着灶台转,围着牲畜转,围着清水湾几块薄田转。一想到这里,周学兵就拼命地想东川的一切。东川毕竟是个不错的城市,两条江穿城而过,早晨还有邮轮在江上鸣笛,叫醒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的人。
“胡芳,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周学兵低声说。说完又使劲抽一口烟,再说:“你那么聪慧,很多男孩子都喜欢你。”他还是没直面应对胡芳的表白。
周学兵说完,俩人许久的沉默。他想,如果是言情小说里,也许这个时候,雾气笼罩江边,孤男寡女,已经表白了,(此处省略20字)。但是此刻,他要让大家失望了,他偷瞥了一眼胡芳,她齐刘海下的鼻梁,高高耸起,那种美,很让人联想。但是他兀自收回视线,看向更远的江水。
“胡芳,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周学兵扔掉烟头说。
胡芳叹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学兵哥。”
林淑琴那天晚上小跑着离开后,李军回到住点也有点懊悔。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又些莽撞了。但是一想到林淑琴红着脸离开的样子,他心里又有些高兴。
几天后出工,胡书记转到他所在的田头,对李军提出批评。他也是知道李军表白林淑琴的事。在知青点,没有什么事能瞒住的,尤其是年轻人之间的这点儿女情长,不到几天便传遍整个清水湾。李军还沉浸在回想林淑琴红着脸的感觉里,尽管胡书记批评了他,他还是狡辩了几句后,也笑着说:“胡书记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说完又哈哈大笑。
胡书记使劲拍了一下李军的肩膀,说:“年轻人没个正经。”说完,顿了一会,又说:“小李,收工后去我家一趟,晚上咱俩喝点?”
李军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胡书记之前对自己还有些“芥蒂”,再说上次李军和几个男知青,还去胡书记家里把他打了一顿,这事让胡书记很没面子。才几天时间,胡书记不仅推荐李军参加县里知青生产先进会,又来喊他去他家里喝点,这意味着什么呢?
晚上,李军农具都没放回去,等天黑下来,便去了胡书记家。胡书记穿着白背心,坐在门口,见李军到了,收起烟袋,朝屋里喊了一声“胡芳”,便忙着招呼。
家里已经做好饭菜了。桌子上三个菜,半盆土豆炖鸡,一小碟花生米,还有一盘咸萝卜。一瓶高粱白酒还没开。一想到土豆炖鸡,李军便想起那天他和周学兵等人来偷鸡的事,兀自笑了起来。
“笑啥?小李,今天别拘束,来了就当自己家。鸡是土鸡,炖了半只。”胡书记招呼李军坐下,他开始倒酒。俩人先是东聊西聊,东扯西扯,一直没说啥正事。胡芳和胡书记的爱人很自觉地去了灶房里。
吃了一个多小时,胡书记给俩人满上酒后,便长出了一口气,说:“小李啊,你东川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李军夹着鸡肉的筷子悬在空中,说:“就我爸妈。”他搞不清胡书记问这话有什么目的。
“嗯,今后有啥打算?”胡书记呷了一口酒说。
李军也举起杯子,和胡书记碰了一下杯,说:“能有啥打算呢?”说完,他想起东川的父母,尤其是父亲那犀利的眼神。他很多次想和父亲和解,但想到平常和父亲的种种冲突,他又立即在脑海里翻篇。
胡书记给李军夹了一块鸡肉,说:“小李,想过你今后返城后的打算么?”
“返城?”李军问。
“对的,就是返城。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清水湾这个地方,迟早还是要回城的。你们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你们是文化人,是城里来的,虽然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下乡插队,但你们怎么说都是革命的小将,今后这个国家的建设,还是需要你们这一批人。我们算是老土,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了。”胡书记说,“我看了下,你们这一批知青里,也就你李军还不错。”
李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胡书记这···这是啥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胡书记笑笑,说:“这批知青里,也就你像个文化人,好好干吧。既然来了咱清水湾,就当锻炼自己,磨练意志。等今后你们回城了,不奢求能记住我,反正很多知青也不喜欢我。只要你们能记起清水湾这个地方,记住这里的一树一木,一山一水,就足够了。”
李军没说话,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没想到胡书记能对他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如果不是胡书记提到返城的事,他也不会想到东川,不会想到遥远的未来。他来胡书记家,原本想进一步在饭桌上看胡书记的态度,是两面三刀?还是真的不计前嫌?
但是现在已经有些明了了。胡书记似乎是不计前嫌。李军原本想,如果胡书记有啥“动作”,他就会把胡书记的“把柄”告诉胡芳和胡书记的爱人。此刻,他却放弃了这个念头。
俩人喝到后来,都有些微醺。之前喝高粱酒,都是掺水喝,这次喝的是纯高粱酒,俩人越到后面,越是昏昏沉沉。天色湿冷时,一阵江风吹来,李军打了个颤,起身要走。
胡书记深一脚浅一脚,见李军走到院门口,又叽里哇啦喊:“这···这半只鸡,你···你带走吧!”说完,转身把挂在墙上的半只鸡,硬拿着塞过来。李军假装推辞一番,便收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