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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见这私差愣住没回话,福康安略微不快地嗯了一声,声调重重地向上扬起。
私差听见主子的质疑声,立即回过神来。
“带...带在身上...这位爷卖的这个吃食还...还挺好吃的...我们就...”
“拿来我瞧瞧。”
福康安又恢复了不咸不淡的语气。
私差虽觉感觉有些不妥——这些吃食都是自己吃剩的,怎么好给主子?但听见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多想、多耽搁,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袋子。
一个满是油渍的纸袋子。
私差站起身来,猫着腰,双手捧着袋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福康安。
福康安拿着纸袋子,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接着打开,鼻子凑了过去,闻了一闻,然后眉头一展,显然是对这味道有些好奇
然后他伸进两根手指,从纸袋子里拿出一块吃食来。
福康安将手腕翻转了大半圈,仔细地看着两根手指中间夹着的这块“面饼”。
比在京城经常见到的面饼要脆,要干,闻起来还要香。
接着,他将这块面饼扔进了自己嘴里,细细地嚼了起来。
这个举动一出,把那名私差吓了一跳, 赶紧又跪在了地上:“主子!这可使不得....”
这袋子里都是他一个下人吃剩下的。主子固然可以“礼贤下士”,但下人不能不知轻重、明进退。
在这样一个上下尊卑分明的时代,在这样一个主子、奴才泾渭分明的时代,下位者每时每刻都得小心。
因为他们只不过是上位者的私产而已。
跟主子养的京巴没什么区别。
京巴给主子带来欢乐。自己帮主子办事分忧。
只有对主子有价值,主子才会养你。
...
福康安细细地嚼了一会,接着喉咙一动,咽了下去,又拿起纸袋子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这玩意儿,做军粮倒是不错。”
私差跪在地下,用余光观察着主子的一举一动,本来不明就里。听见福康安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只是帮福康安处理私人事务的下人,并未在军中效力过,能不能当军粮,他也不懂。当时买这些吃食,也是听贩卖者说这玩意儿,比一般的干粮存放时间更久,口感还更好。自己一时好奇,便买了下来。
听到主子说可以充作军粮,他反倒存了拿赏的心思,便开口说道:“小人当时便是觉得此干粮久存不坏,便想着拿回来给主子看看,兴许能派上用场...”
“行了,会给你赏的。” 福康安有点不耐烦,这些下人整天盘算着小心思,自己又岂能不知。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这面饼,就是在那位爷那里买的?”
“是,小人就是亲手从他的那里买过来的。”
“给银子了吗?你不是抢的吧?”
“....小人哪里敢做这种事...因为这位爷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小人不知道该如何带他回来,也不敢打草惊蛇,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恐伤了这位爷的身体,便将主子给小人的盘缠大半都给了这位爷,只身返回了。”
“行了,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
吧。”
这名私差心中暗喜,忙不迭的告退,然后直奔账房领赏去了。
福康安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碗,又轻轻呷了一口。嗯?茶凉了?他叫来下人,把桌上的茶倒了,重新沏了一碗。
福康安又呷了几口茶,心满意足,接着吩咐道:“让管家备下车马。咱们到阿桂大人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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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
福康安坐在马车上,向阿桂的府上行去。
此时,他在任着吏部尚书的差事,算是文官,自然也不必骑马。
更多的,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因此,坐着的是一辆极普通不过的马车,来到了阿桂府上的后门。
从后门悄悄地走了进去之后,福康安跟随者阿桂的亲信,来到了阿桂的书房。
屏退了其他人,阿桂和福康安也没有更多虚礼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
“你说那位爷失忆了?什么意思?”阿桂迫不及待地问道。
福康安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沉默了半晌,回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台湾这个岛上。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头脑不清醒,也是有可能的。”
阿桂急道:“那...那找他还有用吗?咱们可是要用他来扳倒十五皇子与和珅的啊?”
福康安笑笑:“世伯,看你急的样子。他记不记得又如何?他身份又假不了。咱们又不指望他来操盘这些事情。失忆了更好,省的他像以前那样拿腔拿调、碍手碍脚。”
阿桂点点头,又急着说:“那咱们什么时候把那位爷接回来?”
福康安反问道:“世伯在台湾安插的眼线,何时能挑动起那边的民变?”
阿桂听到此话,叹了口气,说:“本来上个月,凤山县的一个把总,是我安插的,他带了三百号人,跟着柴大纪出去劫掠百姓,本来想推波助澜。可当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子,把柴大纪当众打了一顿。谁知那柴大纪不但不恼,反而乖乖地带人跑了。”
福康安听到此话,奇道:“还有此事?这柴大纪被人当众殴打,如何肯善罢甘休的?”
阿桂说:“我也是好奇。后来这把总书信上讲,当时他们回来之后,也在私下讨论这总兵大人被一个年轻小子当众打了的事情。据说,这小子很有可能是和珅的眼线!”
福康安听到此话,立即坐直了身子,满脸严肃地看向阿桂,接着问道:“和珅的眼线?和珅的眼线到台湾干嘛?”
阿桂说:“你是不是担心,这和珅的眼线也是去找那位爷的?我本来也有此担心,不过并未有关于那位爷的消息在台湾军中散播,料想应该无事。”
福康安摇摇头:“这和珅的眼线找上柴大纪,想来一定是和珅有什么事情叫给他去办!咱们不可掉以轻心。”
阿桂说:“是。听说这柴大纪已经一月有余,没有在外面抢掠了,必是有人示警,让他收敛一些。”
福康安说:“那要想在台湾激起民变的话,看来暂时还得等等了?”
阿桂忽然笑笑说:“那倒不用等。”
福康安说:“世伯就不用卖关子了,看你这样子肯定安排了什么计策?”
阿桂说:“计策倒说不上。不过,贤侄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那个佛兰西人,可倒是排上用场了。那台湾不是一直有漳泉械斗、闽粤械斗么?那咱
们不能帮他们把阵仗搞大一点吗?”
“怎么搞大?”
“这佛兰西人,据说最近一直往安南运鸟枪、火药,我让他偷偷安排了一船火药,在台湾艋舺港停靠...”
福康安恍然大悟:“那些刁民械斗,之前无非拿些农具在手。如今有鸟枪了,当然是要搞些大阵仗了!到时候把官军卷进去....”
阿桂笑道:“不出三个月,这台湾一定搞出民变!”
说罢,两人又是会心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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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炎火大的不行。
他听庄大田说起林爽文又去惹泉州人、而且还是拿火枪射击,登时就怒不可遏。
“他人在哪?” 陆炎问庄大田。
然而庄大田支支吾吾地推说不知道。
陆炎更火了:“是你们不肯说吧?不是结拜兄弟吗?这都信不过?”
庄大田继续推说不知道,然后接着说自己也要赶紧带人回凤山了。
官府的人这次追查的很紧,马上要来大里杙庄找人了。
庄大田让陆炎也赶紧先回山寨,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说不定又是柴大纪带人来了,陆炎留在此地,很危险。
接着,庄大田又去找金娘母女,让她们也快点收拾东西,动身启程,跟他一起回凤山。
林瑶听了这个消息,也不敢违拗庄大田和母亲的意思,可是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她拽着衣角,低垂着头,站在一边看金娘收拾东西。
金娘知道女儿的心思,舍不得陆炎。可毕竟现在形势紧急,顾不得这些儿女情长。
庄大田等凤山县来此地的天地会的人,匆匆收拾完自己的行装,就赶忙上路了。
陈宏义问陆炎道:“大王,咱们怎么说?”
陆炎见凤山县天地会的人都已经走了,林爽文现在自己下落不明,继续呆在这大里杙庄,也没什么意思。
正主儿都不在了,自己在这里扛着,算什么呢?
这一个月来忙前忙后的,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让陆炎心中愤恨不已。
好在,赚了这一万两千两银子在手上。陆炎身边此时只有陈宏义和小武,以及七八个山寨的弟兄。
银票全部都他自己带在身上,现银他和陈宏义、小武分别带了一些。剩下一些,分发给了其他弟兄。让他们各自带回山寨。
虽然这样有风险,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当天晚上,陆炎带着小武、陈宏义带着其他兄弟,分头撤出了大里杙庄。
就在他们走出庄子大约十里地的时候,小武突然尖叫起来。
陆炎赶忙制止了他:“小武!你乱叫啥!”
小武手忙脚乱地指着身后后头的方向。
陆炎定睛看去:大里杙庄的方向,火光冲天,喊声振地。估计是官军,来到这里搜查林爽文了。
搜不到,就放火烧庄...
陆炎心中愤恨不已。这庄子里,不知道多少男女老少,要遭这兵灾了。
这些都是柴大纪的手下,这柴大纪此刻人在哪里?
林爽文呢?躲到哪里去了?
陆炎看着火光冲天的庄子,暗暗决定:等我回山寨,马上筹备起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