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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厨房也很小,三个人挤在里面实在堵得慌。
老人看见两个小孩进来,笑了一下,“是不是饿坏了?马上就好了,你们出去等吧,厨房油烟重。”
阿絮说:“不是的奶奶,蒲说要做红糖年糕。”
老人停下铲锅的动作,转头看她们,“你们自己做?”
“嗯。”蒲应道。
老人炒两下锅里的青菜,关火,把菜装进盘子里,“这都快要吃饭了,等会做行吗?”
阿絮看向蒲,问她:“先吃饭?”
蒲点头说:“好,不急。”
他们没有在房里吃饭,而是在瓦房外面的坝子里搭了张折叠的木桌,四个人围着桌子吃。
奶奶说别看这些农家小菜不值钱,可是干净,那些鸡鸭鱼都是她自己养的,菜也是她种的,就是萝卜咬着都比超级市场里最贵的甜。
阿絮蹙眉,她不喜欢萝卜。
蒲夹了一整条鱼放到阿絮碗里,可是没夹稳,掉了一小截儿鱼肉在盘子里,她又把剩下的鱼肉夹到阿絮碗里。奶奶一共烧了两条鱼,其中一条全部到了阿絮碗里。
“......”阿絮盯着碗里的鱼放发呆,这么多她吃不完啊。但是已经到她碗里的她不可能再拈回盘子里。
阿絮对蒲说:“你给我夹那么多干什么,我吃不完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你们三个吃那一条鱼啊?”
蒲眼里目光颤了颤,小声问:“你吃不下?”
阿絮嘟哝:“废话。”
蒲说:“你吃,吃不下,剩下的我吃。”
“......”阿絮鼓鼓腮帮,埋头扒一口饭。
奶奶见了笑了,对宋名郗说:“小蒲这孩子真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孔融让梨了。”
宋名郗笑道:“妈,这是鱼,不是梨。”
“哎。”老人不满道:“所以说你脑筋死,不转弯,这孔融让梨和小蒲让鱼是一个道理嘛。就你这死脑筋,当初尔桐能看上你真是的福气!”
“是是是,您说的是。”宋名郗满头黑线地用筷子指指菜,“吃饭吃饭。”
老人就是喜欢热闹,不甘寂寞地又满大街找话题。她问蒲:“小蒲闺女,你喜欢吃什么啊,明天奶奶给你做!”笑着扬扬脸。
蒲说:“豆沙小馒头。”
老人忙道:“这个好办,明早就给你做。”
阿絮嘟嘴道:“奶奶你都不问我。”
老人说:“我记得你也爱吃豆沙小馒头,正好一起做。”
阿絮瞪了蒲一眼,咬着鱼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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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奶奶把阿絮和蒲叫到厨房,跟她们说材料都放在哪里,用厨具的时候要注意哪些问题。
交代完后,老人说:“我就在外面客厅,注意安全别动火,蒸年糕的时候记得叫我。”然后去了客厅。
蒲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瓷碗,阿絮往里看了看,是一块红糖。
阿絮把粘米粉倒进大碗里,又往里倒了些糯米粉,问她:“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蒲往装碗里倒清水,和匀后把面团拿到砧板上揉面,“不是我吃,是给新郎新娘的。”
“新郎新娘?”阿絮用手指点了一点红糖塞进嘴里,嗯~好甜!
蒲说:“是的,我答应要送他们礼物。”肩头的黑发随着她揉面团的动作上下跳动,蒲垂下眼帘道:“现在这个年代,想吃到红糖年糕不容易了。”
“不会啊。”阿絮摇摇头,嘴里又多了一小块红糖,“超市就有卖的,想吃可以天天买嘛。”
蒲抬起手抹掉阿絮嘴角的糖渍,粘了点糯米粉在她唇边。
阿絮愣了愣,看一下别处,说:“喂,我发现......你刚才说话,很正常嘛。”
蒲连忙低头揉面,“嗯......”
阿絮问:“你之前是不是故意装不会说话的?耍我啊。”
蒲低头揉着面。
阿絮看了她一会,耸耸肩,不说算了,凑过去看她揉面,“你说这是给新郎新娘吃的,是哪家要结婚啊,”仰脸看她,“我怎么不知道?”
蒲凝视着阿絮稚嫩的脸庞,目光柔和,指尖在她鼻头点了一下,阿絮缩了缩鼻子。
蒲说:“晚上就知道了。”
“现在已经晚上了!”
蒲说:“那就再晚一点。”
“哼~”阿絮别过头。
蒲把面团分成一条一条长形面团,挨着放进蒸锅里码好。
阿絮新奇地看着她放面团,“没想到你还会做年糕。”抬头看她,“你是不是平时都自己做饭吃啊?”
平时我都狩猎。蒲在心中笑了笑,答道:“嗯,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真的?”阿絮两眼放光。
“嗯。”蒲点头。
“嘿嘿......”阿絮歪头傻乐,戳了一下蒸锅里白白胖胖的年糕条子,“嗯——我还没想好,想好告诉你。”
“好。”蒲微笑道。
阿絮托腮望着她,“我觉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蒲看着她微微一笑,“好。”盖上锅盖,准备点火。
阿絮看着她的笑微微一怔,旋即小声道:“奶奶说开火要叫她的。”
蒲朝蒸锅努努嘴,“那就不要告诉她啰。”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挺好玩的,阿絮觉得很有趣,她看着蒸锅想了想,点头笑:“好!”
过了一会年糕蒸好了。
蒲用小抹布隔热,包着锅盖把子打开蒸锅,阿絮凑过去看被蒲挡住了,蒲说:“蒸汽烫,别靠太近。”
阿絮看着锅里噌噌直往上冒的白雾拍拍手,“真好玩!”
蒲给她一双筷子,“把年糕夹到盘子里。”
阿絮用筷子夹年糕,问她:“放红糖吗?”
蒲把红糖块热成糖浆放在桌上,“放。”
阿絮在盘子里码好年糕,用长柄勺舀红糖浆。
蒲拿了好几个小碟子过来,把盘里的年糕分别放进小碟子,“现在可以放红糖了。”
阿絮笑着把糖浆淋在晶莹剔透的年糕上,热乎乎的,甜蜜蜜的。
蒲不知有从哪儿找来几根蜡烛,还有一个打火机。
阿絮问她:“这个蜡烛用来做什么啊?”
蒲摇了摇手里红红的蜡烛,“闹洞房。”
阿絮知道闹洞房是婚礼里的一个环节,但她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总之很好玩就是了。
阿絮问她:“怎么闹?”
蒲勾勾唇角,转过身收拾碗筷,“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絮嘟起嘴,走过去拉她衣角,“为什么是以后?”
蒲的手顿了顿,“那就十八岁。”
阿絮叹道:“那么久?”
蒲低下头,长发掩住她的表情。她嗯了一会,说:“那就十六岁。”
阿絮失望地坐在椅子上,伸长双腿叹气:“不理你了。”
蒲洗好碗筷和阿絮出了厨房。
奶奶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中央一台放着古装连续剧。
“嘘——”阿絮弯着腰,牵着蒲的手走出门。
“嗯?”蒲跟她走到院子里,外面已经天黑了。
阿絮带她走到院口,闭上眼说:“你听。”
蒲学她闭上眼,“嗯。”
阿絮问:“你听见什么了?”
蒲说:“很多。”
阿絮说:“听见风了吗?”
“嗯。”
“田里晚上的风就像鬼在哭一样,可吓人了。”
蒲看着阿絮不说话。
阿絮问她:“你怕鬼吗?”
蒲摇头,“不怕。”
阿絮挑眉,“真的?”
蒲暗自笑道:吾以山精海怪,妖魔异兽为食,鬼怪于我岂有惧惮之说?
蒲说:“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哎,”阿絮用胳膊肘顶她,“你说什么时候闹洞房啊?”
蒲在一边的田埂上坐下,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子时。”
阿絮数了数指头,“子时多久?”
蒲说:“晚上十二点。”
“那还有很久啊,都睡觉了,再玩我爸也得催我们。”阿絮有些失望。
蒲咬着狗尾巴草上下摇晃,“没事,他们都睡着了。”
“啊?”
蒲眯着眼睛笑了笑,眼里赤金光芒一闪而逝,四周腾起朦胧的水雾,雾气渐浓,弥漫田野。
远远的田里响起一道清脆铃声,接着出现星星点点的橙红光亮。
阿絮揉揉眼睛,问:“那是什么?”
蒲腾地站起身拉着她向外走,“走。”
“哎?啊啊、慢点——”
阿絮跟着她走到一栋两层楼的瓦房前,抬头看了看窗户上褪色的窗花,纳罕道:“这不是村里吴爷爷的房子么?”
“拿着年糕。”蒲说。
“年糕在奶奶家啊。”阿絮不解。
蒲指了下前面,一楼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客厅里的圆桌上摆满小碟,小碟子围成一个圈,每个碟子里都躺着一块红糖年糕,而在年糕的簇拥中亮着一对红烛。
“奇怪......”阿絮挠头。
蒲不给她纳闷的时间,牵着她进屋,把小碟交到她手上,“你把年糕放到每一个房间的墙角还有楼梯口的角落里,然后在每个碟子旁竖根蜡烛。”
“蜡烛?”阿絮把碟子都放进托盘里端着,四处张望,没看见多的蜡烛。
“这里。”蒲把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抓着一把蜡烛。
“哦,好。”阿絮接过去,“打火机呢?”
蒲说:“你放好就行,我来点。”
“嗯。”
阿絮按照蒲的说的把红糖年糕和蜡烛都安置好了,跑回她身边,“都好啦,你点蜡烛吧。”
蒲点下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打燃,对着小火苗轻轻吹一口气,那小火苗瞬间炸开了,就像小烟花一样。
阿絮惊奇地看着炸开的小烟花化作一只只袖珍的小火鸟,扑闪着翅膀,飞呀飞呀,每一根蜡烛上都停了一只,接着小鸟们张大翅膀仰头鸣叫一声,燃烧起来,变成橙红的烛火在夜色里摇晃。
看着暖暖的。
“哇......”真美,阿絮在心中叹道。
阿絮忽然手腕一热,抬头看蒲。
“跟我来。”
“嗯。”
蒲带着她走出房子,搬了架长梯搭在墙上,让阿絮先爬上去,然后自己再上去。
远处的铃声越来越近,逐渐清晰,甚至还有唢呐和锣鼓的声音。
阿絮坐在屋檐上,睁大眼睛看着田野上撑着红灯笼的送亲队伍,那些人个子都小小的,就像小老鼠一样,走的特别慢。
“那就是结婚的人?”阿絮问。
蒲点头,“是子鼠。”
子鼠?阿絮低头望去,“是老鼠吗?”
蒲说:“算是吧,不过现在不常见了。就像白蛇一样,只有老房子才有,世世代代守着一家人,保佑家主繁荣昌盛。”
阿絮想着吴爷爷家的三个孩子都在大城市赚大钱,虽然很累,可还是常常抽时间回来看老人。吴爷爷也像阿絮奶奶一样喜欢留在村子里,不愿跟孩子去城里住。他辛苦了大半辈子总算有了回报,对人都是笑呵呵的,阿絮觉得他的每一条皱纹里藏的都是幸福。
蒲说:“古时天庭设宴招待下届牲畜,宴前行赛事,子鼠的祖先抢了彩头,在十二生肖排第一。”
“这个我知道。”
蒲笑了笑,又道:“子鼠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但它们始终是第一。小家族想要挣荣誉不容易,大家心里明白便都默许了,希望他们能生存的更愉快些。”
阿絮转过头看着蒲白皙的脸,墨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有着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
“新娘子来了。”蒲忽然道。
阿絮闻声看去,看见房屋下四个小小的人儿放下垂满红流苏的袖珍轿子,一个小婆子扶着穿着霞帔的新娘子慢慢走出来。
一身红袍的新郎官从屋子里跑出来,边跑边笑道:“娘子、娘子,屋里有红糖年糕和喜乐烛!”
话音刚落,人群里生起一片喧哗,全是惊喜的欢呼。
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来,咳嗽一声,周围的人都给他让开路。
老头捋捋胡须道:“方才桥守大人来过,说今日有贵客到访,得知我儿今日娶亲,特备佳礼相送。”
阿絮听着抬头看向蒲,蒲一脸淡然。
新郎却说:“此等大礼,已是数百年不曾遇到,我以为——我以为人早就把我们忘掉了。”
“多谢贵客厚礼,此等恩情我等小辈感激不尽,来日必将全力相报。”楼下众人悉数跪下,在老头和新郎官的带领下匍匐在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阿絮看的有些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感谢人的方式,要知道平日里说声谢谢就了不起了,哪里用得着这样......
“走吧。”蒲爬下梯子。
阿絮连忙跟着下去,“去哪里?”
“回家睡觉。”
阿絮说:“可是还没闹洞房呢。”
蒲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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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早,阳光明媚,小鸟啁啾。
阿絮奶奶早起喂鸡去了,院里小桌上摆了一盘豆沙小馒头,还有一盘红糖年糕。
“咯咯咯咯咯——”老人在后院草地里撒着玉米粒。
宋名郗戴着眼镜坐在摇椅里看报纸,瞟了眼客卧的房门,摇头道:“这俩孩子,还不起。”
“嗯......”阿絮翻了个身,被子掉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睁开眼,阿絮摸了摸床边,没有人。
蒲呢?
阿絮抬头去望,发现蒲正坐在窗边的书桌旁,看到她微微一笑,“早。”
阿絮撑起上身,揉揉眼,问:“婚礼结束了吗?”
蒲说:“你梦到有人结婚了?”
阿絮一惊,“你昨晚不是——”
蒲起身开门,“起床吃早饭吧。”
阿絮一头雾水地洗漱好,走到院子里吃早饭,看到桌上的豆沙小馒头和红糖年糕挠挠头,心里奇怪道:怎么回事?昨晚不是把年糕送给结婚的小人儿了吗,怎么现在都在这里?
阿絮蹙眉:难道真是我做的梦?
宋名郗坐直身拈了一块年糕放进嘴里,笑道:“嘿,别说,你们两个小鬼头的手艺还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