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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浔一路狂奔,一直到穿过那年久失修的残破门楼,他才稍微安心。
梅林至此少说有十多里路,他楚南浔虽说体魄尚可,却从未一口气跑过如此长的路。等到放慢脚步,方才察觉胸口炙热难耐,喉咙里满是血味。眼见前方有一青石,本想停下来坐上一坐,却不想被一怪异老道截了去路。那老道一袭青衣,宽大袖筒上绣了两枚歪歪扭扭的阴阳相汇图。头发几近全白,几缕黑丝隐约可见。他长相奇丑,大蒜鼻,外翻齿,斗鸡眼,浓厚长眉下还镶了一颗硕大肉痔。他左手拿一铜铃,右手举一卦旗,上头写了“第一神卦”四个大字。这道士虽说容貌丑陋,所书之大字却刚劲有力,宛若腾蛇。他与楚南浔打了个照面,见少年想要往那青石上坐,遂一个箭步抢先夺了去。
“第一神卦,一卦一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街上已行人寥寥,那老道刚稳了屁股,便可劲儿吆喝起来。楚南浔见青石被抢了去,也不恼怒,只是转身准备离去。老道见少年未做反应,便急忙换了个叫法:“第一神卦!第一神卦!如若有假,分文不取!”
听到“分文不取”四字,楚南浔不禁顿了顿足。他伸手摸摸口袋里的几枚铜板,心想算上一卦倒也无妨。今日经历了许多事,楚南浔心中本就疑云重重。加之那老道既然敢于夸此海口,想必也是有些本事。正要转身之际,楚南浔却又犹豫不决。心想:若这老道也如那妩媚姐姐一般是个妖邪,我此番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红罗乃是打九幽而来的蛇妖,老朽怎会与之同流合污?”不等楚南浔回头,那道士便先开了口。楚南浔大惊失色,心想这老道着实厉害。我与他素昧平生,且尚未言语,他又如何猜得透我的心思?
“贫道没什么大本事,观面猜心却是一把好手。除此以外,老朽还晓得小友心中其他疑惑。若是不嫌,可否坐下来聊上几句?”
楚南浔深有骑虎难下之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去。“道长仙法超然,晚辈敬佩万分。”
“小友言重了。”老道迎风而笑,轻抚长髯,周身似有仙气萦绕。“老朽不过是恰巧路过,又忽觉饥渴难耐,遂想要赚得小友口袋里的一文钱,买个馒头充饥罢了。”
楚南浔羞涩一笑,“自是可以,晚辈这里确有些许钱财。”
“甚好甚好!”丑陋老道连连点头。“小友先不要言语,且让老朽再猜上一番,你的第一个问题,可是想知道今日所见之人的来历?”
此话一出,楚南浔对眼前老道的敬佩更是深切了不少。“道长果真神人也,确是如此啊!”
那丑道士不免有些沾沾自得,“此乃天机,本不可泄露。”他闭目抚髯道,“不过老朽着实有些饿了,为了那香喷喷的馒头,
就姑且泄露一二与小友听。实不相瞒,小友今日所见之人,皆为妖魔也。”
楚南浔倒吸一口凉气。“那少年与那老者也是如此吗?”
“这是自然。”老道悠然答之,“非但如此,此二人还是妖魔中的犄角,厉害得很呐!”
楚南浔整张脸都青了。“那他们又为何偏偏找到我头上?莫非是小生的味道比寻常男女好吃?”
青衣老道见少年如此拘谨,不禁仰天长笑。“小友莫要慌张,那些个妖魔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他们来此实为寻找一件宝物,那宝物就藏在这山城县中。不过小友有所不知,早在那宝物气息外露之前,便已有高人在此布下护宝大阵。有了这大阵阻扰,他们自然不敢贸然进城。恰巧小友久居此地,身上多少沾了些宝物的味道。如此说来,小友应该晓得是何原因了罢?”
“缘是如此。”楚南浔仍然将信将疑,“既是这样,小生赤手空拳,又不得法宝护体,今日遭了那九幽魔怪,现又完整归来,是何道理?”
老道又是大笑一声。“罩于此处之大阵,焉是一般的妖魔敢于造次的?且不说是伤了小友你,即便是在此方天地射杀一只枝头小鸟,此番罪行也足以叫那作祟者粉身碎骨了。”
楚南浔更是惊诧,“不想这小小边城,竟有这种天大的秘密?”
“远远不止嘞!小友可知,这小镇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蛇盘虎踞!而其中最为瞩目的,还当属那天宝灵玉也!”
“天宝灵玉?所为何物?”
“还能是甚?自然是那九幽妖魔各各都想据为己有的宝物了。”说到此处,青衣老道兴致正盛,连嘴里的唾沫也管控不了。“说起那天宝灵玉,此物可是大有来头!它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光辉,放眼这大千世界,想要找出如它一模一样的另一块,也是绝无可能,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楚南浔本就对仙魔志怪兴趣浓厚,如今听老道一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既是如此至宝,又如何会落到此等穷乡僻壤呢?”
那老道怒而视之,“你这小儿,懵懂无知!此方天地如何是那穷乡僻壤?当年老子见古周振国无望,遂骑青牛过了函谷关。之后云游四海,传经讲道,顿悟大道自然,方才羽化登仙。尔可知晓,此方天地,正是当年老子登仙之所?”
“竟是如此?”即便被老道训斥一番,少年也毫不在乎,只想快些知晓后事如何。“传说中的道家老祖果真是在此处得道升仙的?”
“这还有假?”青衣老道见少年如此,嘴角悄悄泛起一丝微笑,“老子登仙之时,天地为之惊变。只见一千年劲桑拔地而起,枝叶横生永续不绝,最终竟冲破云霄直达仙宫玉宇。而老子正是驾驭青牛,通过那巨树
扶桑到了九霄天外。”
少年望向万里长空,又瞧一瞧老道士的脸。“小生不曾看到有什么巨树扶桑啊。”
老道愕然,险些跌下青石。“老朽讲这故事与你听,不是为了叫你寻那扶桑巨树。”
“那是为何?”
老道再次愕然。“你听完之后,竟对修仙问道没有丝毫兴趣?”讲此话时,老道面色铁青。
“自然是有的!”少年先是兴致盎然,一晃却又如那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不瞒先生,小生生来便对妖魔鬼怪兴趣浓厚。初到姜家时,见书房中有一所在专放志怪杂文,便甚是欣喜。五载以来,日日翻阅,如今早已烂熟于胸。”
“既然如此,小友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如老子一般,羽化登仙,遨游九霄?”
“想倒是想过。”少年叹息道:“奈何小生天生命薄,小小年纪便已三改门庭。先生不知,每逢五载,与我亲近之人定会遭难。先是楚郎中,后是贾猎户,就算家父再三安慰,小生也自知早已坐实了那阴鬼煞星的名头。”
青衣老道闻之,也不言语,单是连连点头。
“看来确是这样了。”楚南浔见老道如此,脸上失望难以遮掩。“打先生出现之时起,小生便知道你与家父一样,与我们这样的乡野俗夫不是一路人。我来到姜家已近五载,虽说日日受到父亲呵护教诲,但说到他的身份,小生却一概不知。不过我可以肯定,你们全都神通了得。当年我在贾猎户坟前寻死,明明已是过了鬼门关的人,父亲却只靠一碗符水便惊走了黑白无常。”
“今日见得先生,你我素昧平生,先生却能猜出我心中所想,此等仙法,想必不在家父之下。如今我到姜家即将又满五载,有先前之例为鉴,想必又要惹出一番腥风血雨。说到此处,小生竟也有了一则猜想,方才一直是先生在猜小生的心思,这次我们换个位置,先生且看我猜得如何。今日小生接二连三碰见妖邪,先生又说只是机缘巧合,如今看来,先生八成是说了谎。”
听得此话,青衣老道先是一惊,随即喜笑颜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楚南浔闻声起立,恭敬行礼。“请先生赐教。”
“你且伸出手来。”
楚南浔照做。
“老道有一锦囊,内有玄机妙法。你此次取了去,只顾大步向前,待回得姜府,方可拆封观之。得了囊中玄机,便可药到病除,祛了那煞星魔咒。”
“果真如此?”楚南浔闻之大喜。
“老道从不骗人。”语罢,那青衣道士便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去。
少年得了锦囊,满心欢喜归家去。他不曾得知,此时口袋里的铜板已少了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