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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原本是径直的走向宣室殿,只是不知为何,在走到中途的时候,硬生生改了道,向着椒房殿走去。
郭舍人同样是微微一愣,只是瞬间便再次变回了那副恭恭敬敬的表情。
他往日见多了皇上找借口从椒房殿离开,随后便到卫夫人殿中的事。如今这般找借口不与卫夫人相处,反倒是向椒房殿走倒是第一次。想到如今皇后的性子,心下有几分叹息。总觉得,皇后见到皇上也不会欣喜。
刘彻没有让门前的奴才通报,径直的向椒房殿里面走。
椒房殿之中的奴才,看到皇上向着这边走来,不仅带着几分诧异,还有明显的紧张。尤其是在刘彻暗示他们不需要通报的时候,那份紧张越发的浓重。连弯腰的弧度都更深了一些。
这样异常的神色,让刘彻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刚刚靠近大厅,他便听到了鼓声。并非是连绵不断的敲击,只是偶尔的响起几声。
晴天白日,椒房殿作为皇后的居所,自然没有将大厅门关闭的道理。他走到门前,便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场景,纵然刘彻见多识广,也有一瞬间的怔楞。
大厅之中的椅子已经被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四周那被支起来的鼓面。大厅的中央则放着几面可以支撑人站立的大鼓。
几位宫女穿着红色衣襟,站在鼓面上跳舞。随着人的舞动,她们脚下的大鼓发出错落有致的声响。宫女们红色的衣襟带着长长的袖子,在长袖挥舞的时候,又恰好能够打到四周的鼓面上。
他在殿外听到的鼓声显然便是这些舞女用脚踩着鼓面,或者是衣袖拂过鼓面带出的声音。也难怪没有以往听到的鼓声那般嘹亮有节奏感。
比起往日之中他看到的那些歌舞,此时的场景无疑是更加新颖,大概是一种新的舞蹈形式。随后刘彻面上的怔楞消失不见,心下有几分复杂。他好似赌气一般,哪怕提不起任何宠幸妃子的兴致,也在其他妃嫔殿中休息。这始作俑者,却如此悠闲地欣赏歌舞。
刘彻的目光,径直的朝着主座上看去。只是一眼,便没有办法再移开。她与往常一般身着红色的衣襟,发髻与平日也没什么不同。笑容之中,少了女子的娇柔,满满的都是潇洒肆意。她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却仿佛将所有的光芒都吸引了一般,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刘彻一直都知道陈阿娇的容貌极好,却从未像这一刻感触的那般真切。
其中宫女察觉到刘彻到来,瞬间便乱了频率。其他宫女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原本完美的舞姿,在几个呼吸之间终结。舞者匆匆跪在大鼓上,“奴婢参见陛下!”
寻罂抬头看了刘彻一眼,几乎在瞬间便收敛了那肆意的笑容,换上了端庄的微笑。“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不必多礼。”刘彻见她的神色在瞬间改变,心下有几分惋惜。他快速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亲手将陈阿娇扶起。只是陈阿娇并未给他那个这个机会,在人衣襟触碰的时候,她便顺势起了身。
刘彻觉得他似乎被人从头浇下了一桶冷水,硬生生将刚刚的惊艳浇灭。陈阿娇既然亲口说了她如今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感情,又怎会让他有机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环视了一番四周,视线放在周围的鼓面上停留了一会儿那跪在鼓面上依旧战战栗栗的几个少女,在他眼里似乎也变得可爱。
她可是亲口说过,‘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如今她将椒房殿的大厅弄成这般模样,而且还被他撞见,岂不是失礼?他倒要看看,阿娇姐用什么借口,才能将如今的场面圆过去。
“陛下来的正巧,臣妾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让陛下来椒房殿中坐坐。”寻罂跟在刘彻身后,等他坐上主座,这才在一侧落座。
“哦?皇后有何事要与朕商议?!”刘彻紧紧地盯着陈阿娇的面庞,只要她神色微微一变,他便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寻罂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台下看去。这舞蹈她只是稍微提了一句,那些乐师就能够编的有模有样。当然,最让她满意的是台下的几位舞女。无论是姿色,还是身材,都是上等。
“听闻陛下最喜歌舞,常去平阳公主府观看。臣妾作为后宫之主,在国事上无法为陛下分忧,在这些小事上自然想要为陛下出一份力。这不,臣妾寻来乐师,提了些意见。如今舞蹈排练的也差不多,想让皇上过来欣赏一番!”寻罂笑的真切。
“皇后……有心了。”刘彻艰难的吐出这一句。只是,想起自己往日的行径,还偏偏没有办法反驳。往日若是他在宫中宠幸哪个女子,陈阿娇会闹起来。次数多了,他便不愿在后宫多呆。
平阳公主效仿馆陶长公主讨好先帝那般,也喜欢用美人来讨好他。这送美人也是有技巧的,不可能直接将一个美人带到他面前,歌舞便是最好的展示方式。一来二去,他与平阳公主也有了几分默契。
他以观看歌舞的名头去长公主府,回来便带回一两个美人是常事。卫子夫便是以这样的方式入的宫。
陈阿娇愿意为他出一份力,恐怕说的也不仅仅是歌舞。刘彻扫过一眼那些女子的容颜,虽说算不得顶级,却也是上等的美人。她们刚刚跳的舞蹈也的确新颖,如果是往日,说不定还真的能勾起他的几分兴致。现在,他却恨不得眼前这些人消失在他面前,似乎那样便能够掩盖住什么。
他想要掩盖什么?!他又能掩盖什么?!
如果说曾经的陈阿娇太过天真,那么如今的陈阿娇就是看的太过清晰。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轻而易举说出一句,失了所有的念想。
“你们还不快快起身为皇上表演一番!”寻罂见那些女子面色带上了几分晕红她从未在这些舞女面前提过将他们送给皇上,为的便是这一刻。虽然看起来弱了她的气势,却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是,娘娘!”宫女们连忙起身,随着乐曲起舞。女子的舞步,将她们的身材展示的淋漓尽致。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有几分紧张,之后便越来越放得开,甚至可以对着台上的人展现自己最动人的笑容。
寻罂饶有兴致的将舞蹈再次欣赏了一遍,这才移开视线看向主座上的人。她一转头,便对上了刘彻的视线。下意识的勾了勾唇角,“皇上觉得这舞蹈如何?!”
“尚可。”刘彻看着陈阿娇随着岁月反而显得越发姣好的容颜,他并未细看那些歌舞,更多的视线都焦灼在陈阿娇的面庞上。“朕倒是想看看阿娇姐亲自表演的歌舞。”
刘彻说出这句话后,心下的郁结消散了一些。他不喜想要说出的‘阿娇姐’在开口之后就变成让他万分别扭的‘皇后’。他是这大汉的帝王,如今这大汉的江山都牢牢掌控在他手中,又何必做让自己不喜的事情。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臣妾比不上卫夫人,也不会什么歌舞技艺!”寻罂听到刘彻口中的那声‘阿娇姐’,心下有几分了然。只是,终究还不够。
“无事。在朕面前,阿娇姐始终都有任性的权利。”刘彻对陈阿娇自然也是熟悉的,他当然知晓陈阿娇是真的不会什么歌舞。作为翁主,她怎会去学习那下人才会的记忆。
寻罂微微垂下眼帘,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陛下,您说笑了。”
“怎会……”是说笑?!刘彻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他自认为自己容忍了陈阿娇的任性。曾经她是唯一一个在后宫之中可以不恭恭敬敬对他行礼的人,有时候只是一个形式,有时候连形式都没有。
他向来是纵容她的。只是,他的的纵容,为的不过是‘捧杀’。陈阿娇那副模样,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她的皇后之位,甚至是牵连到她身后的馆陶长公主府,以及窦氏。
窦太后的势力在他心底留下的印象太深,哪怕她如今已经死亡,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消失掉那些许芥蒂。
他想过让陈阿娇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所以对‘巫蛊之祸’推波助澜。若非是出了意外,如今的陈阿娇不会再出现在椒房殿,而应该身处他早已经收拾妥当的长门宫。
这些……陈阿娇也看的清楚么?若是她看的清楚,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坐在这个皇后的位置。来说出,她会做一个称职的皇后。
如今,她的这些行为,更多的怕是只为了自保。他心中很清楚,哪怕陈阿娇不再是皇后,他依旧会保她性命。他曾经的确是承了长公主府的帮助,如果做的太绝反倒是不美。陈阿娇却不知。
她如今看得清的,大概是他刘彻曾经的行为,都与感情无关。既然这样,那陈阿娇如今这疏离的方式,岂不是最公平。两人同样都站在自己的位置做自己的事情,却完全与感情无关。
公平……刘彻猛地起身。或许对于别人来讲是需要公平,但是自始至终,他便与所有人都站在不一样的位置。他是帝王,这大汉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从来都只有他喜欢或者不喜欢,想要或者不想要。又哪来的公平?
他不喜如今陈阿娇这般疏离的态度,那自然不会如了她的愿,让两人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