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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日,于木於半路遇到仇家寻仇惨死郓城古道一事,便已经传遍两地,成了书坊酒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人们绘声绘色描绘恶人遭天谴的惨状,可谓恶有恶报,大家都认为他死了。被于木於射杀的死者家属更是放起鞭炮,庆祝恶人伏法。那两个截杀他的蒙面人,大家口耳相传,直给描绘成天神下凡一般。
布泰诨一早把布丁喊到书房问话,自然是关于于木於最正确的死法。布丁将早就打好的腹稿简单一说。布泰诨叹道:“唉,一个神射手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他的先祖啊。”
“大老爷知道他先祖的事情?”
“当然,他的先祖赫赫有名,毕生追随徐大帅,一把大刀杀敌无数,号称关二爷转世。他的后代没有继承他的衣钵,都是些个无能之辈,直到于木於算是找回些先祖的遗风,只可惜他走的是歪道,唉,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正是他这样的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若是从军,去南方历练一番,说不定,又能找回先祖的荣光。”
“人死茶凉,说的再多也白搭了,大老爷还是说说眼下的事吧?”
一句话,把布泰珲带回正题,道:“今日,找你来,就是问问你,上次对你说的阮氏和于氏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小子也在琢磨这事呢,我准备伺机夜探王府。”
“哦,想法很大胆。你可知王府戒备森严,光护院家丁比衙门的人都多,少说也得一百人以上。”
“呵呵,大人放心,小子有办法。”
晚饭时间,阮氏正在家中洗洗涮涮,院门传来响动,阮氏急忙奔过去,左看右看,没个人影。一回身,却见布丁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家的竹椅上乘凉。阮氏是城里出了名的不好惹,两手掐腰骂道:“你这坏东西,来我家作甚?”
“嘿嘿,从来没到婶婶家做过客,听说,婶婶腌的花生很好吃。”
“滚蛋,好吃也不给你吃。快走,身为官差没个正形,还像以前一样浪荡子一个。”
布丁道:“你不给,我就不走。”
阮氏骂道:“不走是吧,好,等我当家的回来,看他不砸断你的腿。”
“如果你当家的能回来,我干嘛还来呢?”
“啊!你……你……什么意思……呜呜……”阮氏是强弩之末,心里防线终于崩溃,痛哭失声。
布丁上前悄声道:“婶婶别哭了,再哭,那真就是给你当家的哭丧了。”
“啊,我不哭,可是我当家的……”
“布大人派我来,就是想问些细节。婶婶,你若想当家的回来,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越详细越好。”
“哼,前几日我都跟师爷说了,可衙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知该不该信你们了。”
“布少我不是来了吗?实话告诉你,布大人十分关注此事,我正是奉了布大人之命来的。”
“哦,那就好,我那死鬼,啊,不,我当家的自从上月初十跟王家大公子出发后,至今未归,都大半月过去了,音讯全无。前几日,王家派人送来二十两纹银,我问我当家的在哪里,他们就说出远门,去哪都不说。我越寻思越是可疑,银子我纹丝没动,我这给你取去。”
布丁拦住道:“不忙,银子你就收好吧,我来就是了解下情况。”布丁暗忖,上月初十,不正是江边掘宝的日子吗,由此可见,他当家的就是参与埋宝的人之一。当日,布丁潜伏在江边草丛中,隐约看到有五六名家丁在埋宝,王鸿涛主仆三人在一旁放哨。他家男人自埋宝后就没回过家,可想而知,王鸿涛生怕这些人泄露秘密,将他们秘密关押,也可能杀人灭口。布丁心里一紧,王鸿涛该不至于这么凶残吧,毕竟是几条人命啊,秘密关押的可能最大。问道:“你家相公从上月初十离家至今未归,主家却突然送来不菲的银两,因此,使你感到不安,觉得这钱可能是买命钱。”
阮氏啜泣道:“是的,我本来还愿意相信他出远门办差去了,可见到那二十两银子,我就不抱希望了,试想,平白无故给这么多银两是何意,我当家的平时一个月工银才二钱银子。这二十两等于他近十年的工银了,呜呜呜……”
布丁安慰道:“婶婶莫急着哭丧,凡事应多往好的方向去想,那个于氏跟你的情况一样吗?”
“嗯,我早问过了,是一样。我们两家交好,她家男人进王府还是我当家的给
搭的桥,这事她不会骗我的。布丁,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
“好说,这事我管定了。婶婶,从今儿起,你要记得两件事。一,不许哭,逢人要笑;二,不许再跟衙门的人见面,以免引起王府的怀疑,我们需要见你会偷偷前来,就像今晚。”
“好的,你稍等我去给你盛些花生。”
阮氏端着一海碗花生来到院中,布丁早已消失无踪。
泰来酒家。
布丁来到招牌下,深吸一口气。自从当了捕快后,整日想着缉拿逐捕的事儿,险些将吴翠莲淡忘。今天是头一次来,布丁早在梦里出现无数次身着差服大摇大摆来到泰来酒家,吴仁浦躬身迎接的情景。此刻,布丁穿着崭新的差服,昂首挺胸走进酒楼。杨拉子老远瞅见,飞也似跑来,“哟嘿,布大捕头,请,今儿是什么风,你怎么才来啊,不是高升了有一段时间了吗?”杨拉子对布丁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一直奇怪他咋没来得瑟。
布丁故作一脸严肃,道:“哼,公务繁忙。”
“那是,那是,如今你也是吃皇家饭的人了,再不是街上胡混的布大少了。”
“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后宅。”
“去喊来。”
“小姐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呆在后宅静养。”
“还要布爷我说第二遍?”
“好好,你稍等,我去喊。”杨拉子飞也似跑开。
布丁对自己的威风意犹未尽,眼光从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扫视一圈,径奔二楼雅座坐定。
不一时,杨拉子回来,道:“我家小姐说了,身体不适,今日不能见你。”
“混账!”布丁猛一拍桌子,茶杯跳起足有半尺,“再去喊,就说是南门王府的王公子有请。”
不一时,杨拉子苦着脸回来,凑近布丁耳边道:“小姐嘱咐我,说叫我一定要这么说,否则要打断我的腿。”
“哦,叫你说什么,你照说便是,我看她能骂出什么脏字来。”
“那好,我说了。”说毕,鼓起腮帮子朝着布丁就呸了一声,喷了布丁一脸唾沫星子。
布丁站起追打杨拉子。却听门外有人道:“哼,布丁啊,你当了个小小的捕快就这么神气活现的。”
布丁忙停住脚步,嬉皮笑脸迎来,道:“王公子近来可好?”
王鸿涛昂首阔步迈进来,大咧咧往首位一座,张洪韩青分列左右。
师爷戚佑才后脚跟进来,坐在主陪位置。布丁放过杨拉子,对他道:“人来齐了,吩咐厨房开席。”
戚佑才先施礼道:“呵呵,今日衙门设宴,请最主要的几位剿匪功臣。布大老爷昨夜误染痢疾,今日实在不方便,只好由区区代劳。一来,为了庆功;二来,王公子伤势痊愈,头遭出来,也是给王公子压惊。”
王鸿涛蹙眉道:“给我压什么惊,那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我只恨见不到太虚道人,非撕碎了他不可。”
布丁道:“那是,王公子的一身功夫单打狗道两个都没问题。”
戚佑才道:“既然是宴请有功之臣,韩张二位功劳不可抹杀,在下建议今日只论功劳,不分主仆,还是请两位家将入座,若不然这些酒菜怎能吃得完。”
二人站立不动,戚佑才看向王鸿涛。王鸿涛一挥手,“韩青,你坐下。”
此言一出,戚佑才十分惊讶,张洪脸色发红。布丁看着主仆三人,心想,几日不见,三人更加貌合神离了,不由暗自窃喜。灵机一动,道:“张洪大哥,在进攻一线天时功劳卓著,连吴知府都点名赞扬,也请一并坐下吃酒吧。”
张洪没敢动。王鸿涛面带冷笑道:“再大的功劳,也是主子的,是不是张洪?”
张洪忙俯首道:“是,公子。奴才的功劳都是仰仗主子才有的。”
王鸿涛道:“好了,还开不开席?”王鸿涛自从上次和叔父一席深谈,越发坚信张洪不忠,把所有失败都归罪到他头上。王鸿涛这人有事藏不住,一旦怀疑人,脸子上就不给人好过。张洪近来在其脸皮子底下饱受煎熬。
酒席开始,众人杯来盏去,各怀鬼胎,酒席进行的不温不火。今日为何有这一出呢?自然全是布丁出的主意。这次请宴并非衙门安排,而是布丁做东,他找到师爷配合唱这一出,摆明了是衙门要请王府剿匪有功之人,王家不
好拒绝,待三人尽出,王府护院虽多也不足为惧。布丁早通知于木於天黑乔装进城,只等他把王鸿涛三人骗出王府便好来个夜探王府。
布丁在酒席上把自己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了极致,专拣好听的愿听的送给王鸿涛和韩青,一杯接一杯,与二人碰杯。如此一来他自己不也喝多了吗?其实,布丁暗中长了心眼。他每往嘴里倒进一杯烈酒,都是含而不咽,袖口里侧缝了一块海绵,每次借擦嘴的时候偷偷吐上,借上茅房的机会,又将海绵挤干,如此这番,几个来回,便把韩王二人灌醉。布丁内心洋洋得意。
又到了上茅房时间,布丁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扶着墙去上茅厕。却见张洪一人在二楼露台呆立,脸上写满落寞。布丁也不知他啥时候出来的,便在底下轻呼:“张将军,你在做甚?”
张洪看了布丁一眼,叹道:“将军?哼,不敢当,我只不过是主子养的一条狗而已。”
布丁恶作剧,“汪汪,哈哈。”
张洪眼神中泛起怒色。
布丁道:“莫生气,逗你玩呢,你别那么正经好不,下来喝几杯。”
张洪道:“谢了,你去喝吧,我不知你有什么目的,但请你别把王公子灌太多,他若有意外,我们都活不了,这就是做奴才的命。”话语中满是凄凉。
“谁灌他了,他没喝多,你没见我们都是平喝的,我这小酒量的都没事,他能怎样?”
张洪跳到布丁身边,一把抓起布丁胳膊,道:“这么好的酒,都叫你糟蹋了。”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布丁见伎俩被戳穿,有些担心,生怕张洪会去揭发他。此刻,也不知于木於得没得手,王鸿涛若是一怒之下回返,就前功尽弃了。
布丁回到房间,只见状况依旧,屋内三人喝的热火朝天。刚开始还各自打着小算盘,互有防范之心,几杯烧酒下肚,就打的火热一片,推心置腹,恨不得揪出心肝给对方看。布丁拿眼偷瞄张洪,张洪则如老僧入定般闭眼背手站在王鸿涛身后,俨如一尊石塑。布丁放下心,继续和王鸿涛等人吆五喝六。这场酒席直持续到三更天,张洪准备好马车,扶着酩酊大醉的二人上车离去。师爷戚佑才则一头趴在桌上假寐,布丁看众人走远,过去拍师爷肩膀,轻唤几声,不见回应,笑道:“师爷啊师爷,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也犯糊涂呢,真个把自己拼醉了。”
只听身后一人道:“哼,人家哪有你鬼心思多。”
布丁大喜,回头道:“莲妹,这么晚了,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身体好些了吗?”
吴翠莲进来道:“白日都在床上,到夜里就精神了,夜半三更睡不着,我在后宅阁楼上看到这边还有光亮,料想就是你这精神鬼在作祟。所以,过来瞅瞅。”
“想哥哥,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
“呸,哪个死鬼想你。你把师爷灌成这样,就不怕明日大老爷升不了堂,拿你问罪。”
“哼,大老爷如今对我欢喜着呢。你也不打听下,布大少近来的风头。”
“哟,说好听些,穿上差服,吃上皇家饭了。说不好听的,你只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寻常捕快而已,不就是跑腿的狗腿子吗。哼,瞧你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为你羞耻。”
“混账,胆敢这么辱骂官差,不怕我把你拷走,吃板子吗?”
“哪个敢来拷我,只管来。”
布丁上前,照着吴翠莲粉嘟嘟的小脸狠掐一把,直把吴翠莲掐的嚎叫,抓起扫把追打布丁。
闹了一会儿,吴翠莲坐下,手捧被掐的略显红肿的脸对布丁道:“你就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看日后哪个敢嫁给你。”
布丁凑过去,道:“我当然懂得,俗话说,不打不骂是祸害,谁叫你刚刚那样恶毒地羞辱我。”
吴翠莲站起道:“我哪里有羞辱你,我是看你志得意满的样子生气,是要开导你,这样子就满足了?马秀才活的都比你明白,他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都这么大了,不去想怎样建功立业,还似顽童一般,我回去了。记得我说的话,你这样子,不讨女人欢心,改不了你就等着打光棍子吧。”
吴翠莲走了,布丁呆立半晌。心想,吴翠莲虽是女子,但志向远大,这样的女人真是不好搞。想的一团麻,布丁晃晃脑袋,先把师爷背回衙门。回去草草睡了一会,东方初露鱼肚白,便快马加鞭奔向南城外的吊尸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