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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感动是假的。
若是昨晚之前,她或许真的会脑子一热,就选择和易佳明在一起。但是昨晚之后,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不坚定深深鄙视和厌恶,又哪里有脸抱有其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何况,不爱就是不爱。她和易佳明相识相处三年,就算再亲昵,也从未有过动心的感觉。她没有信心试一试就能试出爱情,这对易佳明不公平。
而现在她得知了他的身份,更加明白两人毫无可能。
当林佳河高高在上地露出对他们壁合广告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时,她想起当年父亲之于向怀远。这大概是相类似的情形。她尽心尽力倾注全部心血和理想的事业,在林佳河眼里不过是让弟弟过家家的玩意。而当年在宋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五十万,对向怀远却是救命钱。
他觉得自己对当年的向怀远有点感同身受了。
兴许兄长的出现扰了易佳明的兴致,他吃了两口,就悻悻放下筷子:“吃个饭还能遇到我讨人厌的哥哥,真烦人!我上个洗手间冷静一下。”
宋明珠见他龇牙咧嘴碎碎念地离开,低低轻笑了一声,继续埋头战斗。
“宋小姐?”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对面响起。
宋明珠抬头看到易佳明的位置坐下一个男人,一个长得英俊得有些过分的男人。
这个男人宋明珠认得,正是向怀远的好基友j.k周。
对于上次慕尚的事,她还有些耿耿于怀,自然不会为突如其来的美色所动,木着脸道:“先生,你坐错位子了?
j.k周轻笑了一声:”我就坐几分钟,你朋友回来,自然会让给他。”
宋明珠看了他一眼:呵呵。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吗?”
宋明珠面无表情回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j.k周笑着继续:“因为你是阿远的第一个女朋友。”
宋明珠愣了下,:“我以为他第一个女朋友是你呢?哦,不,你是男朋友。”
j.k周失笑出声:“我们虽然一起住过,但我和他绝对都是热爱女性的直男。”
宋明珠嗤了一声。
j.k周也不以为意,稍稍凑上前,继续道:“向怀远这个人确实挺讨厌的,典型闷骚型,嘴巴比蚌壳都还紧,以前跟你谈恋爱的时候,连我这个跟他有患难情谊的朋友都什么不说。不过呢他看着聪明,其实智商一般,被我几下一套,就一五一十交代了。”
宋明珠看了他一眼:“一个热爱八卦的直男?还真是少见呢。”
j.k周笑开:“我只是热爱向怀远的八卦。”
“一个热爱自己男室友八卦的直男,就更少见了!”
j.k周举起双手,一副怕了她的样子:“就当我不是直男好吧。我想说的是,向怀远那家伙虽然性格很烂,想听他一句真心话估计比杀了他还难。不过作为他的好友,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心里,看待感情还是很认真的,毕竟在你之前他就是个纯情的在室男,还跟我信誓旦旦说过二十八岁之前只考虑事业不考虑感情。要不是遇到真爱,他应该不会打破他自己的规划吧。”
宋明珠想,那是因为他需要钱。
j.k周见她不为所动地沉默,笑了笑,继续:“当初你们有什么问题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所知道的是,他当时让我给他订了结婚礼服。说起来,那时他也没什么钱,但还特别交代我女装一定要最好的。”
宋明珠心里虽然已经有些震动,但还是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j.k周笑:“对于他失恋一事我其实是奉行幸灾乐祸原则的,毕竟他这种感情白痴肯定是不懂谈恋爱的,我跟他说过女孩子要哄着才行,他压根儿就不听,被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知道他找了你几个月,还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点为他这种傻劲儿感动。”
“车祸?”宋明珠愕然抬头。
j.k周笑着耸耸肩。
“你谁啊?”从洗手间回来的易佳明见着自己座位坐了个人,还是个男人,还是个看起来很帅的男人,立刻不友好地质问。
j.k周站起身,转头朝他笑笑:“不好意思,我就是跟宋小姐打个招呼。”说罢,朝宋明珠轻佻地眨了眨眼睛,往自己位子走去。
易佳明坐下来,问:“谁啊?看着好像有点眼熟。我这还没开始,不会又冒出个情敌了吧?”
宋明珠无语看他,道:“说什么呢?他是j.k周。”
易佳明怒发冲冠:“j.k周?就是上次美欣走后门拿下慕尚的罪魁祸首?”
宋明珠轻笑:“没错是他,怎么?你不会想用你白带跆拳道水平去揍人家吧?”
易佳明皱着眉头朝那边桌子看了看,见一行三四个男人,呵呵两声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文明人。”
宋明珠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收回开玩笑的心思,正色道:“易总,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真的,对你喜欢我这事,我很受宠若惊。但是感情这种事还是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我一直只当你是朋友,如果我真的答应跟你交往,对你其实很不公平。你能接受这种不公平吗?”
易佳明怔了下,头一昂傲娇道:“这张好人卡我不收,你肯定是看到我哥了给吓到的。虽然我爸和我哥满身铜臭味满脑子老古板,但他们在我找媳妇儿这件事上还是很开明的,绝不会要求什么门当户对。况且月有阴晴圆缺,你们家当初还不是大富之家。我们林家也指不定什么时候跟你家一样也不是没可能。”
宋明珠呸呸两声:“你能别乌鸦嘴吗?有这样咒自己家的?我看你哥说的对,你就是个不肖子。”
易佳明垮下脸:“别提我哥行吗?被他一搅和我都要消化不良了。”他顿了顿,也微微正色,“明珠,我说过不会给你压力,你慢慢考虑,只要你还是单身,我就不会放弃。”
宋明珠哭丧着脸:“易总,你这是何必呢?”
易佳明甩甩头:“我就是这么有颜任性!”
宋明珠哭笑不得。不过他说得对,他没有给她压力,即使这样也是插诨打科地开着玩笑。
因为两人如今关系多少不同往日,宋明珠不好再像从前一样,孤男寡女跟易佳明独处太久。吃晚饭,便让他送自己回了家。
走出电梯,公寓门口一束黄色玫瑰花落在视线里。她走过去拿起来,拿出里面的卡片。那隽逸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不知他是在说几年前的那段故事,还是昨晚的那点事故。
宋明珠轻笑了一声,本想直接把花丢在走廊处的垃圾桶,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抱进了屋内。
她将花束放在茶几上,坐在小沙发上对着那花朵愣愣出神。
不得不说,之前j.k周的话,让她多少有些意外。她以为当年自己不告而别,向怀远不说大快人心,也肯定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她这个噩梦。重逢后,他忽然缠上来,她也只能理解是隔了几年,向怀远没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便想起来她的好了。她也不是想自夸,世界上除了当年那个宋明珠还有哪个女人会把向怀远的冷脸恶言当做别样风情。
然而照jk周这样说,向怀远当时对自己并非无情,只是不善于表达?
什么鬼?宋明珠简直不敢相信。
她正惆怅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拿起来一看,虽然是一个没有显示名字的号码,但是那个号码,宋明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过了几年也没忘记。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将电话接起。
“你们吃完饭了?”那头试探问道。
宋明珠嗯了一声。
向怀远在电话里沉默片刻:“我在你门外。”
宋明珠愣了下,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果然见着他拿着手机站在外头。看到他作势要走进来,她赶紧指着他道:“你要再跟昨晚一样,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你放心,我没这么禽兽。”向怀远讪讪扯了扯嘴角,又道:“我看你把花拿进屋了,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是不是?”
宋明珠冷笑:“要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追着你打转的傻子么?”
向怀远慢慢走进来:“我知道你这几年变化很大,我也说过了,我不是要什么破镜重圆。只是想和你从头开始。”
宋明珠嘁了一声,忽然抬头看着他道:“当初我离开江城后,你找过我?”
向怀远愣了下,本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和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有你这样的人吗?一声不吭就消失得没了个踪影!”
宋明珠轻飘飘道:“是你让我滚的,我滚远了你又不满意了?”
向怀远噎了一下,稍稍缓和了下语气:“当时我工作真的太累了,你忽然又跟我提五十万的事,心情难免有点不太好,所以说话重了点。”说着,他又有点抱怨道,“而且我不是打电话给你道歉了吗?”
宋明珠想起在离开的火车上,她接到的宋怀远电话。当时她身心俱疲万念俱灰,对他的道歉完全没放在心上,很快就挂了电话把电话卡扔进了垃圾桶。
但她才不愿像从前那样对他不不退让,于是梗着脖子道:“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向怀远一怔,忽然又勾起唇角笑了,伸手在她头顶亲昵摸了一把:“好吧,我们别再提从前不愉快的事,一切清零从头开始好不好?”
宋明珠嫌弃地往后退开,看着他又问:“据说当初你出了车祸,是真的吗?”
向怀远蹙眉:“谁告诉你的?”思忖片刻,问,“j.k?”
宋明珠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是不是?”
向怀远犹豫了片刻,脸上出现一丝不自在的红色:“都过去了还提什么?”
“怎么会出车祸?严不严重?”宋明珠却继续问。
向怀远别过头:“小事故而已。”
宋明珠道:“小事故还能在医院躺一个多月?”
向怀远本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忽然勾起一丝了然的笑,转头看向她:“你担心我?”
宋明珠嗤了一声,虚张声势恶狠狠道:“我是在想你怎么没被撞死?”
向怀远嘴角上扬,笑得更厉害:“邵桉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我以前还不以为然,因为你以前从来直来直往,什么都写在脸上。不过现在我相信了。”
宋明珠木着脸指着指门口:“你可以走了。”
向怀远却杵着不动,低声道:“房子里你们以前的东西都留着,我等你搬回来。”
宋明珠心里一窒,抬头看他。她知道他说的事宋家的老房子,也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两人目光相交,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缠绕其中。只是很快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是向怀远的手机。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接听。
“什么?晕倒进医院?”
“我马上来!”
宋明珠蹙眉看向他。
向怀远脸上刚刚的春光一扫而过,忧心忡忡道:“陈翠进了医院,我马上去看看。明天再来找你。”
宋明珠看着他急匆匆转身出门,连钱夹掉出来都浑然未觉。
她走上前将那只简单的男式钱夹捡起来,随手打开,里面是一张发黄的旧照片,一个老人和两个孩子。
那老人大约就是向怀远的爷爷。两个孩子都是十来岁的样子,但是眉眼跟现在变化不大,一眼就能辨认出是他和陈翠。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想了想,赶紧跟下楼。不过赶到小区门口时,向怀远的车子已走开。恰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
宋明珠拦下车子,迅速钻进车内,道:“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好嘞!”出租车大叔笑道,“姑娘是不是要捉奸啊?放心,我这车技妥妥的,绝对不会跟丢的。”
宋明珠:“……”
出租车师傅没说大话,他开得很快,只是向怀远开得也非常快,几个红灯下来,好不容易才没被甩掉。
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师傅抹了把汗道:“差点没跟丢了,姑娘您赶紧的,别让人跑了!”
宋明珠对善于脑补的司机大叔呵呵笑了两声,付了车费,拿着向怀远的钱夹跟上去。
向怀远直奔急诊手术室,此时手术室灯正好熄灭。医生护士推着活动床出来。
向怀远迅速迎上去,抓着医生的手问:“她怎么样?”
医生拿下口罩,摇摇头:“没事,算是旧病复发,好好保养就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向怀远凑到病床前,跟床上悠悠转醒的女人道:“陈翠,你感觉怎么样?”
陈翠张了张嘴虚弱开口:“阿远,我会不会又要死了?”
向怀远握住她的手:“你别吓唬自己,医生说了你没事。”
“真的吗?”
“放心吧,我会帮你联系更好的医院,一定让你健健康康地出院。”
宋明珠看着这一出姐弟情深,握着手里的钱夹默默转身出门。
她并没有怀疑向怀远和陈翠有什么暧昧,只是她感谢上天让自己看到这一幕。如果说今天她已经开始动摇,那么现在她则忽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决定。
她承认自己对向怀远还有情,但是就算她能够抛开前尘往事,就真的能一切从头开始,就能从此安心幸福?
她怎么能忘了还有陈翠。
这个女人将是永远横在他和向怀远之间的一道荆棘,踢不走砍不掉。她是一个自私并且不再那么勇敢的女人,放在以前她或许还能用自己强大的自信挑战这种模式。
但是现在的她,只想工作顺利,生活平静,爱情早不是她生活的必需品,她对任何刺激都毫无兴趣,更不想自找麻烦。
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宋明珠倒头就睡。隔日,她将向怀远的钱夹用快递寄到了他公司。
中午她翻开日历才发觉后天就是母亲生日,想了想,反正一个星期后就过年,便任性一回提前给自己放了年假,交代工作后,下午买了票回了云市。
向怀远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只发了一条简短短信回他,说自己想好了,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让他不用再找她。
发完之后就关了机。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小长假,宋明珠决定暂时将向怀远抛掷脑后,索性跟苗苗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每天专心陪着父母。
腊月二十九,一家上三口采购年货回家已经是夜幕降临。
进入老旧的电梯,宋明珠准备按下电梯按键时,忽然撇到外头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黑影。
她赶紧看了眼父母,发觉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才道:“爸妈你们先上楼,我忘了还有个东西没买,马上买了回来。”
宋母问:“忘了什么?”
宋明珠走出电梯随口道:“电池,闹钟没电池了。”
“你在家放假还要什么闹钟,别买了。”
“没事,你们上去吧,我马上回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看着楼层数字开始变化,宋明珠才转身往外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向怀远站在阴影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大约是天气寒冷,嘴唇有些发白。他开口道:“我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我以为你又不告而别消失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怒气,倒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后怕,双眼定定看着宋明珠一动不动。
宋明珠像是忽然被人掐住喉咙一样,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在躲我?”向怀远继续问,不等宋明珠回答又道,“你要是觉得我烦,不想跟我好,我不逼你了,你别再消失就行,我怕我又要找几年才能找到你”
宋明珠道:“就算我消失了,你也不用找我。反正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人。”
向怀远道:“那不一样的。”
宋明珠默了片刻,转移话题:“你钱夹收到了吗?”
向怀远道:“收到了。”
“陈翠怎么样了?”
“她没事。”
宋明珠想了想:“明天就要过年了,你不回老家吗?”
向怀远道:“回的,爷爷还在家里等我。”
“陈翠已经回去了吗?”
“嗯。”
“那你回去吧。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不会因为一点私人感情的小事就放弃的,所以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消失。不过我给你发的短信也是我真实想法。就算你说抛弃过往,从头开始。但是我们之间永远有逾越不了的东西,有无法面对的家人。”她想了想,道,“就好比我父母,他们绝对不可能接受我和你在一起。他们的人生起起落落,如今年纪已大,作为女儿我只想让他们安静得过完下半辈子。”
她没有去提陈翠,不过是因为在向怀远眼里,陈翠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也理所当然不是障碍。所以她干脆用父母做挡箭牌。
当然,这也并不是挡箭牌。
她以前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次回来见到父母,才蓦地想起这事。就算没有陈翠横在两人之间,父母大概也是不愿意看到她和向怀远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