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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坐下不久,就有店小二拿着菜单过来,给白术过目。
白术看了看这里的菜单。阳春面三文一碗,烧豆腐,炒青菜等都要十文一份。至于红烧鱼、红烧肉、卤牛肉等大菜,每份都要比县城里贵上十文钱。
这里还有许多白术在县城的菜单上根本就没有见过的菜式,例如菊花鱼和贵妃鸡等……竟要几两银子一份。
这份菜单看得白术瞠目结舌,也深深的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穷。
他点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又要了盘烧豆腐,一顿午饭,十三文钱就没了。
白术这边点单的时候,坐在另一桌的贵公子们却已经把单点好了。他们点单也无需纠结,只把最贵的菜式一样挑了一份就好。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公子问道:“小二,你们这的菊花鱼和贵妃鸡,我倒是从未在外面听过,可是有什么讲究?”
那小二便恭恭敬敬的介绍那菊花鱼的做法,要先把无刺的鱼肚切成条状,根部却不能断,再裹上鸡蛋液后放进锅里炸成菊花的形状,蘸着糖醋酱吃,每份要三两银子。
而贵妃鸡,则是以梅酒腌制鸡胸脯肉,加上蘑菇、葱姜等食材用薄薄的面皮包裹起来,再放在锅里蒸至金黄,一份就要五两银子。
白术在一旁听着如此讲究,便也明白为什么这些菜肴要价如此昂贵,只有府城里有钱的公子小姐们才消费的起。
然而那青衣公子听完却淡淡说道:“也不过如此,毕竟只是府城,比起京里还是要差得远了。算了,总比船上的饭食要好些,凑合吃一顿吧。”
白术这才意识到,这个青衣公子就是之前在船上拿烤鸡喂狗的公子。
他想到在村里,那些一把豆子就能吃的香喷喷的孩子,有些感叹。在大宣朝,不同出身,的确是有山一样的贫富差距。
在白术的午饭被端上来后,来福楼一楼大厅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辩论声。
来福楼的中间的大厅是上下通透的,从二楼、三楼都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情况。
此时一楼辩论的声音不小,上面两层便都有人探头朝下张望。
在一楼大声辩论的是几个南北货商人。
南北货商人,就是在南北两边倒货的商人,他们把南边的茶叶、丝绸等倒卖到北面,再把北面的皮毛和药材等倒卖到南面,借此赚取中间的差价。
“这大宣朝内,还有哪家比万家更会做生意的?”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商人说道:“万家的海市开的极好,那宝船出海一趟,卖出大批茶叶、丝绸、瓷器,便能带回金银财宝无数。还有从南洋购回的银器和珠子,带到大宣便又能赚上一笔。要我说,这大宣朝内最会做生意的非万家莫属。”
“非也非也……”另一个大胡子商人反驳道:“万家赚的再多,也不过是海市那块,还有淡旺季节之分。可大宣最赚钱的盐货生意可是掌握在齐家手上的。这世上可有能不吃盐之人?我听人说,齐家一个盐庄的掌柜,干上十年便能在乡里买上百亩良田,做个巨富的乡绅。下面的尚且如此,那上面管家的手上更不知握着多少钱财了。”
“要我说这江南地区,唐家的生意也是满地开花。瓷器、茶叶、丝绸、胭脂水粉都有,就说我们现在吃饭的这来福楼,不也是唐家的产业么?”一个圆脸的瘦削商人说道。
“这都是些小买卖,哪有海市和盐这些利润大。”有人不服气的反驳。
“纵都是小买卖,但聚沙成塔,积累起的利润也是不容小觑的。”
……
他们在下面激烈争论,旁边的看客们也时有插嘴。白术听着有趣,又能得知许多信息,便也聚精会神。
如果他还呆在小小的白塘村里,又哪里能得知这些事情?白术想到:来一趟府城果然是对的。
这些争论白术听到了,旁边那桌贵公子们当然也听到了。
渐渐的,那唐家因为并没有什么垄断性的大买卖,便被排除出了比较的行列。
当众人的议论集中到万、齐两家之争的时候,那青衣公子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走廊边,看向下方,眼中神色不明。
争论到最后,因参与辩论的大多是南北货商人,和万家也有些生意往来,赞成万家的就更多一些,隐隐有推崇万家为大宣首席商人之意。
那青衣公子便冷哼一声,狠狠的拍桌大声道:“一群无知莽夫,乡下的蹩脚商人。什么都不懂的,还在这里争辩。殊不知齐家背后的那位是谁,以那位的身份地位,碾死万家不过只用一个小指头。”
他的声音很大,让楼下的那些客商都抬起头来。看到楼上说话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猜到他有些来头,便有人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气度雍容,可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那青衣公子便嘲讽的说道:“齐家背后,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天下除了皇上,可还有人比这位更加尊贵?齐家要是想做海市,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哪还有万家的事。”
他一句话,说的所有货商们哑口无言。坐在旁边的白术也听到了,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心想还真敢说。
也不知道这人和齐家是什么关系,竟敢把以权谋私,恶意打压说的这么正大光明,看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青衣公子话音刚落,三楼便传来一声略带清冽的冷笑。
“谁在笑?”那青衣公子立刻满脸戾气的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就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我笑有些人,明明不会做生意,不过靠着背后那点靠山庇荫,却偏要自认自己是个行家,还要逼着别人承认。”
这话说的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却直指刚才那个青衣公子。
那青衣公子立刻恼了,就要起身上楼,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指桑骂槐,不给自己面子。
他还未上去,三楼那位客人却自己走了下来。
白术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黛色华服,朗眉星目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气质清雅,皮肤白皙,身材瘦削,额间也配着一条绛紫抹额。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那青衣公子脸色阴霾的说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我当然知道。”少年抬起下巴,一脸不忿的扬眉说道:“一个不事生产,仗势欺人的痞子罢了,你这样的纨绔我看得多了。”
“你!”那青衣公子何成受过这等侮辱,当下一掌就朝着那少年扬去。
少年一怔,没想到这人竟直接动起手来,向后躲闪了一下,堪堪避开,额头上的抹额却被对方抓下,露出正中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原来少年竟是个哥儿!白术惊讶的长大了嘴。
不过他此刻再看少年,对方身材纤细,容貌清秀,的确是哥儿才有的身形,再配上额间那颗朱砂痣,面容竟透出了几分艳丽。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容貌清秀,额头上也有红痣的小厮。
惊讶的人不光是白术,那青衣公子也是一愣,目光在少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转为了淫、笑:“我道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被人压的货色。看你这模样,倒也还算俊秀,便过来陪我们吃几杯酒,把我哄舒服了,此事便不再和你追究。”
青衣公子说的猥琐,和他同桌的几个公子也不是什么善茬,便跟着哈哈大笑。
那哥儿满脸通红,咬着嘴唇狠狠的瞪了那几人一眼,就要拂袖而去。
青衣公子却一声令下,楼下便上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把那小哥儿和他两个仆从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嘛?”小哥儿脸色苍白的说道。
“不干嘛,不过是自己吃酒无趣,找几个哥儿陪陪罢了。”青衣公子说着,就一招手。
几个护卫立刻一拥而上,反剪三人双手,把他们押到青衣公子桌旁。
那小哥儿拼命挣扎,喊道:“你敢!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可知这是哪里?”
来福楼的掌柜也赶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几位贵客,你们这顿饭的银子全免了,不过是小小误会,还请高抬贵手。”
青衣公子却不为所动,根本就看也不看那掌柜一眼。
反狞笑着一手持酒杯,一手捏住小哥儿的下巴,就要往里灌酒道:“哪里都是大宣的王土,我看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也不知道这能说会道的舌头,玩起来快不快活。”
“住手!呜——”那小哥儿奋力挣扎着,眼中激出一层旋而欲泣的泪水。
他平日里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之人,因此刚才说话才并没有遮拦,哪里会想到今日在这府城里竟遇上如此蛮不讲理的恶徒。
今日,他瞒着大哥,没带家里的护卫,装扮了一番后就偷跑出门,现在想要求救,却不知该如何通知自己的好大哥过来了。
绝望之中,小哥儿闭上双眼……
下一秒,捏着他下巴的大掌一松,青衣公子发出一声惨叫,一脸狼狈的捂着自己的发红的手腕,大声叫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