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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五姑娘的责问,康飞就冷笑,“你的家丁也挺忠心的,刚才你不是废物废物地骂人家?”一句话把五姑娘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把五姑娘给堵了回去后,继续回头教训二狗子,把二狗子喷了一个狗血淋头,然后,旁边卖烧饼的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就插了一句嘴,“小老爷,照你这一说,俺这卖烧饼的,和你也是一样的?”
康飞看了他一眼,然后摸了摸下巴,就说:“你知道安利……不是,你知道心学么?”卖烧饼的茫然摇了摇头,康飞一笑,“来,我给你安利一下心学泰州学派,如今王心斋就在泰州讲学,他讲的道理,叫做,百姓之道,即圣人之道……”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当着许多人吹牛逼,那是很有快感的事情,后世说,这世上有两大难,一是把别人口袋里面的钱拿到自己口袋里面,以及,把自己脑子里面的想法灌输到别人的脑子里面。
灌输,重中之重,俗称,洗脑。
随着他滔滔不绝,周围人越聚越多,五姑娘和凤蓉娘没办法,只能往烧饼店里面站一站,蓉娘身边站着的就是胖迪,一时间,颇觉尴尬。
杨柳树下,层层叠叠围起了数百人,街道上站不下,好多人爬在小东门桥上面的马面墙上,这是以前旧城城墙留下的,改造新城后,就被保留了一段,和以前的护城河,也就是小秦淮河成了纵横交错的十字,小秦淮河的河边也有左右两条青石板的小道,穿过小东门桥下。
这条小道,平时往来人不多,能在上面走动的,要么,是小东门的表子,要么,就是来找表子的读书人,市井百姓等闲还真不敢在上面走,走几步就碰到个把读书老爷,低着个头装孙子,感觉并不好。
可这时候,因为烧饼店是开在小东门桥旁边,门前大杨柳树下就是小秦淮,故此,连河边小道也挤满了人……逐渐的,河面上划来不少小船,其中一艘小船上面,大白天的,还高高挑着两盏灯笼,上书【艳绝秦淮】四个大字。
“……所以说,咱们老百姓,要昂起头来做人,那些读书人,咱们难道天生就比他们第一等么?不是的……”康飞吹得很开心。
这时候,一个人高声就说:“小老爷,你是抗倭的大英雄,你说这话有底气,俺们都是普通百姓,哪儿有底气跟读书相公们一模一样。”
康飞看了那人一眼,高声就说:“凭什么不能一模一样?难道读书人能比你多两个卵不成?”
周围顿时哄然大笑。
康飞继续就说道:“你看,我也是白身一个,普通老百姓,我在家里面,就不怎么买我老子戴春林的账,为什么?他一个秀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不是吃上了我老娘的软饭,他就要活活饿死了……”
有人把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随后,口哨声刺入云霄,接着,掌声雷鸣,有些人把手掌都拍红了。
片刻后,康飞把双手按了按,“咱们继续说我老子,我尊敬他,只是因为他是我老子,至于别的,就谈不到了,读书人的那点道理,也不见得是什么万世不易的道理,读书人还说天地君亲师呢!可是,这句话啊!就跟咱们小东门的表子说卖艺不卖身一样,你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
“小老爷说的好……小老爷说的妙……小老爷说的呱呱叫……呱呱老滴叫……”又是一片口哨声,不少人轰然叫好。
这时候,河面上有个女声高声就说:“这位小相公,刚才你还说,四民平等,怎么,说道表子,就这么瞧不起呢?”
康飞抬头张望了一眼,声音是从挂着两盏灯笼的小船上传出来的,当下就一笑,“谁说我瞧不起表子的?”
他话音刚落,这时候就有人说:“刚才你还瞧不起奴呢!”
康飞一瞧,是刚才那个拽着他手自夸女红针线好的女人,当下就把脸一沉,“我是瞧不起表子么?我只是瞧不起你,你们做私窠子的,又不给朝廷饭缴纳脂粉税,不缴税,那岂不是王八蛋么?像你,我倒是想高瞧你一眼呢!可是,你不缴税,朝廷怎么修桥修路?这么赈灾赈难?怎么抵抗鞑子?怎么抵抗倭寇?纳税光荣,偷税漏税可耻,你还说我瞧不起你?你自己说说看,你瞧得起你自己么?”
这一番话,把那女人说得低着头,恨不得灰溜溜赶紧钻进人群里面消失掉,可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想挤进人群里面,除非有一声怪力,不然就凭借一个女子柔弱之身,根本挤不进去。
一时间,这女人就拿粉色的帕子捂着脸不好意思吭声了。
“刚才哪位高贤说我瞧不起表子的?”康飞把手一摊,“你瞧,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这时候烧饼店里面的五姑娘忍不住,就啐了一口,“真真是胡说八道,那些脏女人……”旁边凤蓉娘就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别说话,可已经晚了。
康飞听见五姑娘说这话,当即就说:“嗯?你这话说的,谁天生愿意做表子的?这些做表子的,要么是犯官家属,要么,是世代的乐户,要么,家里面穷得吃观音土……对了,你是魏国公家的大小姐,大约不知道什么是观音土,咱们简单一点,就是穷得吃土,把女儿卖掉,也算是给女儿一条活路……”
他这一说,河面上小船上面,顿时传来嘤嘤嘤的低声抽泣声。
“你高高在上,一道菜就要五两银子,十两银子,甚至更多,可是,民间卖闺女,五两银子算是高价了,要不是没办法,谁特么愿意把女儿给卖了?”康飞看着五姑娘,五姑娘脸上青一块黑一块的,尤其周围人多,几乎所有人都瞧着烧饼店里面站着的她。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五姑娘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根本扛不住,当即就流下泪来,哽咽就道:“你……你凶我做甚么?我又不是自己愿意生在魏国公府上……”
康飞一撇嘴,“说的好像你愿意做个普通老百姓似的。”说着,转头就大声说:“大家看看,这就是大家闺秀,屁都不懂,只是因为生在权贵人家,如此而已,换了你我,肯定比她做的强,来来,就是你……”
他伸手指着那个拿粉色帕子捂住脸的私窠子,“你来说说,你要是魏国公府上的大小姐……”那私窠子还用粉色帕子捂着半边脸,却说:“奴哪儿有那种好命?奴的弟弟要读书,奴只能做这个肮脏的行当,赚了银子,好给弟弟缴束脩银子……不过,麦子和韭菜,奴还是分得清的。”
康飞心里面未免不屑,心说你们做私窠子的,谁不是好吃懒惰才做这行的?还自己弟弟念大学?我信你个大头鬼啊!
当然,这话不能明面上说,当下就看看四周,高声说:“这位小娘子刚才还拉住我的手,说她穿针引线的功夫好……”这时候旁边有人就低声嘀咕,“这是歪子巷的线娘啊!那穿针引线的功夫是好,我都去光顾过一两回,那纤手一动,就把线给穿进针鼻里面去了……”旁边未免一阵吭哧吭哧低声笑。
康飞大怒,你这都给我叉到哪块去了?说着说着就往下三路去,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