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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背后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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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样貌较之她印象中的人要年轻太多,可其鬓角处一点黑痣,已足以让张眉寿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这是柳一清,柳大人。

    日后官拜内阁首辅,赫赫有名的‘楚地三杰’里,其中一个便是他。

    刹那间,张眉寿便忆起了祝又樘走了之后,被以司礼监掌印太监方谨为首的宦官当道的艰难局势下,柳大人因拒绝与方谨一党勾连,而屡次被陷害的过往。

    当时大批清正的官员皆遭方谨构陷排挤,王华与苍斌亦是因此被算计。

    后来,张眉寿联合李东阳、谢迁等几位肱骨大臣设计铲除方谨,除了彼时执掌锦衣卫的苍鹿之外,也少不了柳一清的助力。

    这是个极有风骨的人。

    只是朝局多变,当时几位栋梁老臣的晚年过得也都并不如意,其中便包括死难瞑目的柳先生。

    这些人的才干真正得到施展的时段,仅在祝又樘在世之时。

    彼时,祝又樘重用良臣,君贤臣能,抑制宦官,就连锦衣卫也在苍斌的掌管下循规蹈矩,物尽其用,一改先前乌烟瘴气的作风。

    那段国强民安的岁月,被史官誉为“弘义中兴”。

    只是当盛世达到顶点之时,祝又樘撑不下去了

    后来的一切,先是祝照昏庸无能,而祝照与其父皇一般英年早逝后,在无子嗣的情况下,张眉寿听从首辅大臣程廷和的进谏,册立祁王之子祝为新帝。

    新帝不比祝无能,却慢慢暴露出暴戾多疑、做事不顾体统的本性,而后更是近二十年不早朝,一心耽于炼丹求道。

    如此之下,历经数朝的元老良臣多难以报效,且官途坎坷。

    眼前的柳一清,张眉寿在心里称他一句柳先生,一来是出于真心敬佩,二来是因柳一清曾任太子太傅,教导过祝照读书习字。

    张眉寿从过往中回神之时,忽然就道:“母亲,我要父亲陪我玩!”

    已经转了身的宋氏一怔,而后忍不住笑了笑。

    哪怕女儿近来表现的再懂事,可孩子总归是孩子,玩心是改不了的。

    可眼下张峦显然没有空闲陪她玩。

    宋氏便柔声道:“母亲先带你回海棠居,待父亲忙完了正事,自会回去陪你的。”

    张眉寿却不依。

    “我就乖乖坐在这儿,不闹父亲!”

    她想做的事情,等父亲回去可就来不及了。

    宋氏无奈之际,已听张峦说道:“将蓁蓁抱来吧。”

    虽然父亲大人被驴踢了他心情很不好,但女儿的要求,他还是想尽量满足。

    女儿还小,尚且没到需要十分避讳的年纪。

    赵姑姑便将张眉寿抱了过去,坐在张峦身侧的椅子里,又特地给她备了点心在一旁的高脚小几之上。

    张秋池主动走到她身边照看她。

    那边,中年男子有些为难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今日赶着毛驴欲进京,因天气炎热,正值晌午,便没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数里外的一家茶棚歇脚纳凉。

    谁知这时来了一位老道士,见到他便啧啧称奇,上前搭话。

    还说什么“阁下必是文曲星转世”,“今次入京十有八九要中状元”之类的话。

    柳一清本就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听了这话虽意外却欣忭,正想邀老道士喝茶之时,却又听老道士说他有“邪气萦绕,若想日后仕途通顺,必须及早驱除”

    柳一清略一琢磨,就直言道:“晚辈所带盘缠所剩无几,来日有缘相见再请大师指点迷津。”

    意外之意就是我没钱,您还是换个人忽悠吧。

    老道士却摇头道相见是缘,他不为财。

    柳一清愣住了。

    须得知道,任何职业,尤其是这等高深莫测的职业,一旦不收钱,总会显得更可信一些。

    于是,柳一清将老道士认定为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仔细地卜了一卦,最后断言灾星附体于柳一清所骑的毛驴身上,他要立即施法驱除。

    柳一清表示感激不尽,有请大师施展神通。

    可结果却是老道士施法施到一半,先是被毛驴一尾巴扫到脸上,紧接着一脚踢翻在地、无情地踩破了头且是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老道士临昏过去之前,目呲欲裂地拿拂尘指着毛驴道:“好你个畜生……修为竟如此之高!倒是老道我小瞧了你!”

    说罢,便不省人事。

    柳一清吓坏了。

    连忙让人帮忙合力将老道人抬上驴背,进城就近找了个医馆,赶紧帮忙包扎伤口。

    医馆中人来人往,便有人认出了老道人。

    “小时雍坊里的张老太爷,前些年就疯了!”

    “……”柳一清此时方才知道,他所认为的世外高人,竟是个疯子!

    他早该察觉的在老人家拿点着的檀香去烫驴屁股的时候!

    柳一清既懊悔又愧疚,当下不敢耽搁,从医馆里借了顶竹舆,又雇了两个脚夫,立即将张老太爷送回了小时雍坊。

    后来的事情,不必说,张峦都知道了。

    “……”

    听完柳一清所述,张峦和张敬,包括张秋池和张眉寿,一时间都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被驴踢的背后,就连隐情也是这般荒诞……

    张峦接受了事实之后,出言道:“既是如此,那此事怪不得兄台。家父神志不清,反倒给兄台添麻烦了。”

    柳一清摆着手道:“论起因果,在下难辞其咎。”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底对张峦不禁就添了一份好印象。

    若遇到那等胡搅蛮缠的人家,免不了一顿麻烦。

    恰逢那边丫鬟上前奉茶,忙活了半日的柳一清早已口渴难耐,此刻见主人家好说话,老人家也无性命之忧,心下微松,便端起茶盏饮茶。

    张眉寿趁此时机连忙扯了扯张峦的衣袖。

    张峦刚要问女儿“怎么了”,却见女儿有模有样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峦见状,配合地将头贴近女儿的方向。

    小女孩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若他骗人呢?父亲不如将他留住下来,待祖父清醒了再让人离去也不迟。”

    张峦一愣之后,旋即摇头无声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