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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善请先生这事儿,家里还真没一个知道的,包括几个当事人,也包括史氏。
作为一家之主,贾代善没觉得自己做这样的决定需要通知其他人,顶多就是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跟堂兄商量一下,史氏一介妇孺,没多少见识,三个儿子又都年幼,经事太少。
所以先生都已经定下来了,正式上课的时间就安排在明天,一干人等都是在头一天晚上才知道。
反应最大的不是几个当事人,而是史氏。
“政儿已经请了先生,从四岁开蒙到现在都已经五年了,一直都挺好的,没必要换先生,而且她跟老大、老二的学业进度也不一样,用同一位先生不太合适。”
贾政的先生,还是史氏托娘家保龄侯府请来的,是一位老举人,年少的时候即中了举,后来多次参加会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办起了私塾,就没再动科考的心思。
不过虽然自己未能得中进士,但这位老举人自己却是教出了两个进士。
史氏和保龄侯府看中的就是他教学生的经验,为了让人家单独到府里来教贾政这一个学生,直接送了一处二进的宅子。
在京城,一处二进的宅子也要二三百两银子呢,要知道普通的百姓之家,一年的花费也就三四十两银子。
除了这宅子之外,束同样不底,每个月35两,可比办私塾的时候赚钱多了。
给贾政请先生的时候,老国公夫人还在世,束也就罢了,这二进的宅子可不敢从公中拿,都是史氏拿自己的嫁妆买的。
对贾政这个小儿子,史氏确实是一番慈母心肠,不过对长子和次子,史氏的心情就复杂多了,虽然不会见不得他们好,但总归是不希望这两个儿子走在小儿子前头。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史氏对长子和次子都是眼不见心不烦,不去找他们麻烦,也不会替他们操心,权当是没生这两个儿子,反正老爷身子骨好的很,日后很有可能他要走在老爷前头,不指望儿子养老。
贾代善对长子那真真是寄予了厚望,这次请先生,次子和幼子完全是沾了长子的光,所以对贾政要不要换先生,贾代善还真不怎么在意。
既然已经定了柳清岩教长子,幼子不换先生,那余下的四个举人全都去教次子好了,虽然不指望着贾赦考出个什么名堂来,但也不能让孩子长大了,被人家说‘绣花枕头一包草’。
荣国公府大得很,贾代善干脆让人腾出了一处院子,用作三个儿子读书,这地方离前院很近,倒也算是清静,几个儿子和先生的午膳也是在这里用。
贾赦惯喜欢赖床,每次都得三催四催才能起来,每每起床穿衣的时候,贾泽早就已经洗漱完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贾赦有机会照着兄长来穿衣打扮,一样款式颜色的衣服,一样的发带簪子,一样的玉佩荷包,只不过两个人高矮胖瘦不一样,气质更是大相径庭,所以即便是穿着一模一样,长相也相似,两个人还是能够一眼区分出来,而且‘谁是兄长,谁是弟弟’也甚是容易区分。
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打从娘胎里就在一起了,哪怕是父母,哪怕是疼他入骨的祖母,哪怕是将来的妻儿,在贾赦看来,都比不上他跟兄长亲近。
住同一处院子,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打同一套拳法,在贾赦这里,就是亲密的表现了。
兄弟俩肩并着肩,后边是捧着六礼的小厮。
所谓六礼,是指莲子、桂圆、枣子、芹菜、红豆和猪肉条,各自有其美好的寓意,不过贾泽和贾赦兄弟俩此时并不关心这些。
“父亲让人给我送来了四份六礼,难不成是给我请了四位先生?这可怎么办呀,大哥,父亲不会是想让我去考科举吧?”贾赦惨兮兮的道,祖母先前在时就说了,他是嫡次子,无需承担守护祖宗基业的重任,也没必要一定去光宗耀祖,这一辈子想活成什么样就能活成什么样。
换句话来说,贾府如今有父亲,父亲没了,还有大哥,以他的资质,没必要去掺和这些事儿。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都已经打算好了,这一辈子做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总比人蠢还不自知的要强。
贾赦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同时也安于现状,所以若是父亲想要让他求学上进的话,那是万万不能的。
“先看看再说,如果你觉得学习内容多或者压力大的话,我再陪你去同父亲说,不过这头一日可不行,怎么这第一天也得熬过去。”贾泽不觉得父亲会让二弟去考科举。
准确的说,府上就只有三弟是按照考科举的标准在培养,四岁便专门请了老举人过来教书,每日的日常安排也大都是读书学习。
反观他和二弟,从小到大这方面的要求都不高,请先生不过是为了教他们识字认字,这几年便是连先生都用不到了,每天要不要看书,全凭他们自己安排。
所以父亲突然请了先生到府上,未必是想要安排他们都去参加科举考试,很有可能是因为出了祖母的孝期之后,他和二弟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多读几本书,大概能够在婚恋市场上给自己加加码。
先生年轻得有些出乎贾泽的意料,看上去应该还不到三十岁,甚至说是二十出头应该也会有人相信,不过做起老师来却是严肃的很。
“国公爷昨日说,你能够熟背四书五经,可真是如此?”
确实是一身的好气度,昨日从国公爷身上他看到了威严,但是在这位学生身上,他却是看到了贵气,龙章凤姿,玉树临风,小小年纪,这一身的风华已然掩都掩不住,这会儿他倒是有些相信国公爷昨日所言了。
“的确如此,还请先生考校。”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他可不想再继续不断的诵读,当初启蒙的时候,动辄便要念上十遍八遍,他可不想再来一回。
当年得中进士的时候,柳青岩也能熟背四书五经,不过,如今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就算不敢完全保证自己能够将所有的内容熟背,但合上课本考校学生还是可以的。
“诗经,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
一番问答之后,柳青岩总算是明白了,他新收的学生确实能够熟背四书五经,也晓得每句话每个字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些不过是死记硬背的东西罢了,要说理解,他这个学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世人皆知,要想考科举,必须要会写八股文,而这八股文便是从四书五经中取题,光是能够熟背,用处不大,还得是理解透彻,才能破题。
显然,他这个学生是下了功夫的,不然小小年纪不可能背下四书五经,也不可能通晓每一句话的含义,只是可能先前授课的先生学问不到家,自己对四书五经的理解都不到位,自然也没有办法帮着学生理解。
而接下来这段时间他要做的,便是从最基本的内容开始讲起,细致全面的讲解有关四书五经的内容,并且拿出一部分八股文的选题来,作为例子,讲解如何破题。
柳青岩不清楚他这位注定要继承爵位的学生是否要参加科举考试,但是让他教,他就是这个教法,寒窗苦读十几年,他自己钻研的就是这个路子,如何把自己学到的东西运用到科举考试中去,让他教别的,他也教不来。
贾泽很快就发现了,如今的这位先生和给他启蒙的那位先生比起来,确实是不一样。
给他启蒙的那位先生,教学方式就像是在紫霄宫中讲道的鸿钧,自顾自只知道讲自己的,学生懂不懂,学生烦不烦,跟做先生的没什么关系。
如今的这位先生,很是细致周到,若要是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师生之间有了互动和交流,他有什么地方已经懂了,不需要再三重复,他有什么地方不懂,要提出疑问,先生总是能够发现,然后给出合理的反馈。
小半天的课程下来,贾泽甚是满意,他耽误修炼的时间在这儿上课,可不希望是浪费时间,越有效率越好。
再说这些内容也挺有意思的,他之前跟上位先生学的东西,还有自己私底下看的那些书,只能说是空有枝干,看上去唬人而已。
但这位先生教的东西,就像是让枝条生了嫩芽一般,原本枯燥的东西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挺有趣的。
贾泽觉得有趣,可是把柳青岩累的不轻,他这位学生确实对四书五经没有太深的理解,但是奈何涉猎的书籍太多,有些地方举一反三,很容易就牵扯到了旁的书籍,什么左传、史记,连黄帝内经这种医学典籍,跟科举没有半分钱关系的书都看。
所以上半天课,就像脑子打了半天的仗,一点都不清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