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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比赛之后,按照名次晋级的分别是九护小队、轰小队、绿谷小队、爆豪小队。
面对这个结果,布拉德金绝望地捂住脸:“这不都是A班的学生吗……”
他们B班竟然全军覆没,这让他决定一个星期之内见到相泽消太都要开启绕路模式。
“别太消沉了。”水泥司伸出厚重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也并不都是A班的学生,还有普通科和辅助科的孩子不是吗。”
“这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安慰啊!”布拉德金听过之后只觉得更绝望了,“你这不是在说我们B班连普通科都赶不上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想太多嘛。毕竟B班缺少实战经验,而且A班那四个队长明显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特别是那个第一名,虽然个性稍微欠缺,但最后那一手心理战玩得实在是很漂亮。”
这意思不还是B班学生比不上A班吗?!
布拉德金被同僚的安慰捅得心脏漏风,他决定今天吃午饭时候和这帮人划清界限。
说到午饭。
“你们先去吧。”没有参与谈话的欧尔麦特一个人站起来,用恢复健壮的身材向大家挥手示意,“我还有点事要做,Bye~”
倒也并非要事。
欧尔麦特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但他现在急于找一些东西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动,于是在所有人在都开始享受午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资料室里对着试卷发呆。
去年英雄社会学的随堂论文,题目是宽泛的“针对英雄杀手发表你的看法”,绝大多数学生分析他的动机、谴责他的手段、也有人从课本上摘抄一些宽泛的批判句式——那些带着少年意气的文字有着年轻独有的朝气和些许浮躁的漏洞,是能让人会心一笑的青春活力。
但他手里拿的这一份并不相同。
『斯坦因的出现是一种必然。』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欧尔麦特看到这句话差点笑出来。
没有原因,只是那一瞬间觉得,这个开头十分的九护少女——就是那种平静地微笑着、谦和有礼地使用着敬语,然后一张嘴就能说出让你三观崩裂的话。
『当今社会蓬勃发展,超长黎明期所带来的崩坏正在被逐渐修复,以欧而麦特为首的英雄活跃在所有舞台,让全新的个性世界趋于和平状态。
『于英雄社会而言,欧尔麦特是社会基石。
『——以一己之力维护社会和平,带来繁荣和发展,点亮人心中的火种,让善在这世界生生不息。
『此为异常。』
欧尔麦特停了一会儿,他有些不记得自己上次看的是不是这张试卷了……在短暂的思维凝固之后,他才终于继续看了下去。
『超长黎明期的礼崩乐坏让英雄获得了活跃舞台,欧尔麦特作为新社会的和平开拓者,其伟业足以树碑立传、永世流传。
『欧尔麦特的存在已经超脱他本人,成为了一个立于人上的完美符号。
『不被允许退缩,不被允许失败,身为人应有的情绪被光辉剥夺,所有人都将自己内心最美好的意愿叠加在这个称号之上,然后在脑海内塑造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完美英雄。
『憧憬是双刃剑。
『如若狂热不曾褪去,它能带来和平和繁荣,让善在人们的内心发芽,直接结果就是如今英雄数量的绝对饱和以及暗势力的完全溃败。
『但这种完美让人们对欧尔麦特及英雄产生了不现实的期待,一旦期待崩塌,将会带来无法挽回的恶果。
『斯坦因正是恶果的前兆。
『用自以为是的正义制造新的混乱,此为恶。
『然而被欧尔麦特的光芒所掩盖的社会问题终将浮出水面,斯坦因的作为是将问题提前暴露在阳光之下,他只是现象的萌芽,绝不应只被视为单一个案。
『若善是火种,恶便是病毒,思想一旦得到传播便无法停止,当世人意识到英雄并非万能、欧尔麦特并非完美,崩塌的期待值就会转头开始撕裂并未完全稳定的新社会。
『斯坦因是期待崩塌的缩影,若不解决个性社会的虚浮根基,同样的罪行将会由此不断产生。』
“……”
这大概就是别人家的十五岁吧。
欧尔麦特有点记不起来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在想什么了,但在那个英雄刚从义警转型的超常黑暗时期里,无个性的八木俊典唯一的心愿就是世界和平。
想到自己那闪闪发亮的楞头青岁月,欧尔麦特笑了一下,视线触及试卷,他又收敛了笑容开始发愁。
该如何形容呢……这真是个,一步走偏就可能变成下一个英雄杀手的危险答案啊。
欧尔麦特无法具体形容自己的心情。
让他惊讶的是,自诩理智并将“合理性”挂在嘴边的相泽消太竟然给了这篇论文一个A。
嗯……橡皮头这个人还是挺可爱的嘛。
思想可以作伪,所以他无法断言这篇文章完全代表她本人的立场,但至少由她表现出的部分里,能让人勾勒出一个冷静而守序的形象。
逻辑分明、条理清晰、以超越同龄人的思维水平正在对社会进行深层次的解剖——最重要的是,她清楚什么是恶。
如果成为敌人,九护少女无疑是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思想犯——这不是贬义或者立场批判——欧尔麦特翻看试卷,有点觉得她比同龄人活得辛苦太多了。
……
『动荡成就英雄,和平需要秩序。』
……
『落后的秩序不能满足日新月异的社会现状,跌宕和崩裂在和平的掩盖下开始萌芽。』
……
『有个性和无个性之间的矛盾从未解决,少数派的弱者呼喊被英雄带来的强烈光芒遮挡在下面。』
……
『新的秩序其实从未确立,人类进化出了个性,社会制度和法律却停滞不前。』
……
如果要说的话,每个回答都在剖析这社会的运转制度,再激进一点就可以成为思想犯的程度。
幸而她停在一个微妙的度上,与其说是批判,不如说是探索,好像她每天都在寻找方式建立新的社会平衡。
而这些论文的评价无一例外是“A”。
放下卷纸,欧尔麦特决定收回橡皮头很可爱的那句评价。
那个A简直就是在表示“我觉得你说得好来呀继续呀”,像是拿着糖果引诱幼稚园女孩的怪蜀黍一样,引导着她每次都写下新的答案。
而看起来宠辱不惊的九护少女竟然没意识到这是个深坑,一路欢快地踩着相泽挖下的陷阱就冲过去了。
相泽消太,个糟老头太坏了。
欧尔麦特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基于USJ的表现,他认为九护少女足以成为英雄,此话绝非虚言,但同时——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大约还是被血统论所影响了。
平心而论,截至目前为止,九护少女在体育祭上展现出的心理素质和实力着实让人惊叹,如果这些特质出现在其他学生身上,他恐怕不会这么焦急地想要找些什么东西来试图解构她的思维。
但九护少女的出身和经历非比寻常,那是让第一英雄也会觉得眩晕的泥潭。
欧尔麦特救过她——并非他自我意识过剩,而是——如果她是从“地下城”那种人间极狱里获救的人,那欧尔麦特一定救过她。
欧尔麦特救过很多人,多到他已经不记得很多人的脸了,九护少女也不例外。
但他记得地下城。
那里绝对是他人生中可以排名头列的印象深刻,哪怕第一英雄回忆起来也会觉得自己要患上PTSD。
大多数人所了解的地下城并不是地下城的全部,地下城的相关报道少之又少,除了当事人以及救援者,绝大多数只是将其视为“超长黎明期”所残留的黑暗尾巴,是需要谴责并纠正的社会错误。
因为牵涉甚广,处理不当恐怕会引发社会动荡,所以绝大多数消息被全面封锁,除了当事人以及参加过救援的英雄和警察,没有人能通过只言片语的报道还原事件全貌。
而九护少女出自地下城——基于她不凡的身手,欧尔麦特基本已经默认她是参赛方的事实,他很能理解她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良好心态。
问题是立场。
欧尔麦特一直都坚信,判断一个人要根据“ta做了什么”而非“ta是谁”。
他还有个被格兰特里诺诟病的思维习惯:他认为这世上的一切人都可以得到拯救迈向光明,当然,OFA那颗老不死的土豆精除外。
如果九护少女是从地下城获救的。
如果她曾走过那种程度的人间极狱却还能在危机中挺身而出的话……
——他有理由相信她会成为永世不坠的英雄。
在那之前——欧尔麦特翻着卷纸又开始想要叹气了。
有时间的话,找九护少女谈一谈吧。
…………
…………
在欧尔麦特做决定的时候,千命以及她的整个小队都被同班同学包围了,其中主要战力是女生。
“太过分了。”耳郎眼泪汪汪地看着八百万,“我到现在还在眼花。”
“抱歉抱歉。”八百万的良心显然受到了鞭挞,“因为对眼睛真的很过分,所以我有提醒过让大家小心……”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蒙着眼睛还能行动的?”丽日御茶子同样红着眼睛发问,“八百万同学,你们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因为那个不是遮光布啦。”八百万的良心被进一步鞭挞,她看起来特别不好意思,“其实透光性很好,我们还是可以看到外面的,那个,我们只是闭了眼睛而已……”
“哈?!”耳郎响香受到了暴击,“所以你们戴它就是为了混淆视线吗?”
“啊哈哈……”
在八百万默认的羞涩笑容里,蛙吹梅雨捕捉到了重点:“为什么小千看不到东西还能自由行动呢呱?”
“……啊。”
千命按着中指,猝不及防被人点名,她迟钝地眨眨眼睛。
“嗯……并不能说是完全的自由行动。”她有点苦恼地微笑,“但因为对方无法行动,所以一旦确定了方向和距离的话,就可以通过跳跃来完成行动,而通过对方呼吸的位置可以大致确定整体形势——”
“请不要说了,九护同学。”中途打断她的话,双眼发红的丽日御茶子差点听哭了,“这种神仙操作我们凡人是不会的,请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情。”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同学,你快跑吧。”芦户三奈从旁边挤进来,认真地对心操人使说,“不然就来不及了。”
“哦,普通科的勇士。”耳郎揉揉眼睛,眼角含泪地看着他,“你买过保险吗?”
“那个,虽然不赞同你之前的挑衅,但很感激你的帮助。”八百万说,“虽然英雄应该直面挑战,但有时候撤退是一种好的选项。”
旁边的上鸣赞同地飘过来举起大拇指——他现在智商严重欠费,正在朝每一个人都竖起拇指。
不远处的爆豪胜己头顶冒烟眼露凶光,现在正被濑吕捆住并被切岛死死压着——他因为坠地违规而被罚了一张黄牌,扣除一条头带,以【645】的分数成功晋级。
……排在绿谷出久后面。
这导致了一系列严重的后果,切岛舍生取义喊着“兄弟你冷静一下”并拼命朝向这边使眼色,另一位屠龙勇士濑吕正在愤慨“我不叫酱油脸也不叫胶带”。
至于他为什么会坠地,这个得去问普通班的勇士。
勇士心操人使:“……”
被好几双红彤彤的眼睛这么盯着,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没几天好活了。
话说那个爆豪胜己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人设,他真的不是误入雄英的敌人吗?
“……嗯”。
心操人使其实不太习惯和这么多人说话,A班这群人仿佛有一种很神奇的自来熟属性,当然,原因可能是他们并不清楚他的个性。
一旦他们知道了……
心操的目光扫过智障版上鸣电气,他活跃的思维立刻就顿住了。
好吧,他得承认自己想不到这个“一旦”的结果了,因为他现在不确定这一位是不是班级智商平均线。
“小心操早点走比较好哦。”蛙吹梅雨说,“霸王龙随时都可能冲过来呱。”
“……”心操的大脑空白了一秒,“你叫我什么?”
“小心操?你可以叫我小梅雨呱。”
“……”
心操人使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还有点社恐,他愣了半晌也没能挤出一句回应来,对面的蛙吹梅雨红着眼睛,他总觉得多说一个字她都会哭。
啊,对了,这些人不知道他的个性。
心操人使张了下嘴,又闭上了。
这些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彼此是竞争对手的自觉,下午的一对一擂台赛可不是其乐融融就能获胜的温柔舞台,但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正在约饭。
心情复杂。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底牌现在就亮出来——虽然有可能一中午过去之后就人尽皆知了。
“……哦。”
最后他沉默着转身走了。
“哇,好糟糕的性格!挑衅的时候明明那么能说。”
“那个,也可能是害羞了吧。”善解人意的八百万开启队友高糊光环,“作为队友还是蛮好相处的……”
“百百你叛变了吗?!”
“呃……那个,要去吃饭吗?食堂应该已经很挤了——”
“……对不起。”千命抱歉地笑着,举起手,“我要去休息室。”
“哎呀。”八百万的目光在她空荡荡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下,然后顿悟,“那我们帮你占好座位,早点来哦!”
“嗯。”
话虽如此。
千命走向通往休息室的甬道,听到了破碎的谈话声从风里传出来。
“个性婚姻,你听过吗?”
“……”
千命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走出去,战靴踩在地上发出突兀的声音。
“抱歉,打扰一下。”她有点歉意地对着甬道里的同学微笑,“能……让我先通过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