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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此为罗尽无度尊者的法殿。”玄奘双手合十, 虔诚地开口, 说完才表示那股味道非常神奇,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今佛教大兴, 上行下效,长安城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有些佛学修养,谭昭一听, 大概就知道是哪位菩萨了。所谓罗尽无度尊者, 其实就是无尽意菩萨, 据说这位菩萨因能看穿世上一切因果为无尽,故而发度无尽的宏愿。
简单点来说,这位菩萨看到众生沉迷红尘滚滚,立志度化世人, 也达成自己的大圆满。
当然了, 在谭昭这样的大俗人面前,他会觉得这位菩萨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啊, 反正他就喜欢红尘纷纷。
如果大家都成佛了, 那多无趣啊。
现如今长安还是小乘佛法更为盛行,像无尽意菩萨这样的主张自然不太受主流追捧, 难怪会在这么偏的佛殿里。
而所谓小乘佛法, 简单来说就是修已身,追求的是自身的圆满与超凡,现在大多数高僧大德都是如此。
谭昭望向眼前尚且年轻的僧人,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真的很难猜到这位是今后一力扭转佛教流行趋势的人。
“玄奘,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青年僧人不解:“发现什么?”
“你通了第六识。”佛学意义上,人是有八识的,前五分别为眼耳鼻舌身,这第六识就是意。说是识,其实更像是一种境界,包括第七第八识,都是。
谭昭心想着,或许行走在取经路上的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就是因为通了八识的原因。唔,或许吧。
“楞严经有言,元依一精明,分作六和合,恭喜。”
玄奘却是一楞,他少有这种怔忪的时刻,许久脸上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没劲。
玄奘被人一点,只觉得五内畅通,他这些日子在洪福寺修行,确实很有进益,只舅舅能一眼看穿,当真非常厉害:“舅舅佛缘深广,小僧不及矣。”
谭昭却摆了摆手,朝着出事的法殿而去:“别,不过都是些流于浅淡的话罢了,我听佛法,不生欢喜,还是红尘俗世更吸引我呀。”
“那亦是殷施主的缘法。”玄奘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如同旁边莲池里尚未开苞的花骨朵一般。
果然嘛,天选之子就是不一样,别人修佛修个几十年照样还是苦行憎,再瞧瞧这慧根深种的,十八岁修出第六识,那所谓的奇异味道,恐怕更像是一种感觉。
故而难以形容,却足够有存在感。
陈娘子尚未出阁,今岁十五,去岁与辅国公家次子定亲,因要准备及笄,故而近些日子极少出门,这回来洪福寺,也是由陈夫人带着上香祈福来的。
女儿在出嫁前被人生生挖去了眼珠子,陈夫人几乎哭得晕死过去,大唐贵女虽然地位较高,但没了眼睛的姑娘,婚事自然是要结不成了。
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这今后可怎么过啊?
陈夫人抱着已经疼晕过去的女儿,哭得悲伤而动容,这种时候,是没有人会去打扰一位母亲的。
因出了事,在大理寺排查过香客后,洪福寺就已组织僧人送香客们下山,并且表示未来三日内,寺中要做法事,要关闭三日。
皇家寺庙,就是这么硬气,即便香客们来头都不小,也都没什么异议。
谭昭带着便宜外甥进去佛殿时,大理寺卿正带着人询问寺中的僧人,但显然收获甚少。事情发生得太快,除了听到陈娘子惨叫冲进来的两位僧人,其他大多数僧人甚至都不记得陈娘子这号人。
现如今,也只能等疼晕过去的陈娘子醒过来再作打算了。
大理寺卿自然是知道殷相公家的外孙在洪福寺出家,看殷元与一年轻俊秀僧人关系密切,大概就猜到这僧人的身份了。
事情也真是凑巧,其中之一发现陈娘子出事的,便是这位玄奘僧人。
办案多年,大理寺卿从来不相信什么凑巧。所谓巧合,绝大部分都是处心积虑的谋划。
“明晦,这位是?”
谭昭自然作了介绍,少年僧人并不在意别人对他评价,平淡地冲大理寺卿行了佛礼。
如今兴佛,大理寺卿自然不会生气,他依照惯例询问了几个问题,见无错漏,便止住了话头。
刚巧,也是要做晚课的时候了,玄奘告别舅舅,大理寺卿便有了同谭昭单独说话的时机。
“贤侄可看出什么不妥?”
谭昭抬头望向殿中慈悲而平和的佛像,依稀可见青烟袅袅,华光辐照,按照基本法,殿中有菩萨法身,妖邪尽退,再说洪福寺可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又是金光熠熠,寻常妖孽连寺门都进不了,更何况是行凶伤人了。
菩萨们虽然菩萨心肠,可却也是爱恨分明的。
但便宜外甥也说了,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这就说明犯案的绝不是什么普通凡人,那么除却妖邪,可能性就非常少了。
“暂且不大好说,只是小侄有个疑问。”
大理寺卿一疑:“什么疑问?”
“礼部侍郎家未出阁的嫡女,怎么会好端端一个人来拜罗尽无度尊者?”他家里也有个娇俏的小姑娘,小姑娘出来拜菩萨不稀奇,稀奇的是拜这么冷门的菩萨。
而且还甩掉了仆从,一个人来拜,这听着就非常不合理。
大理寺卿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蹊跷,只是出事的是女眷,又因为陈夫人伤心过度,调查工作实在称不上顺利:“确实,只是那些仆从被吓了封口令,恐怕要费些唇舌才能让他们开口了。”
谭昭也能明白陈夫人的顾虑,恐怕是怕再损了女儿的名声,虽说如今的风气对女儿家并不吝啬,但总归还是有些束缚的。
“那小侄出去走走看看。”
“去吧。”
哎,别人家的儿子啊,同样是纨绔,咋就差别这么大呢。
贾明思原本都跟到洪福寺了,一听是出了什么怪异的案子,当即就来了兴致,他本就对这些神异之事很是好奇,只是挖招子这种事情太多残忍,他心里有些害怕,就只敢逗留在大雄宝殿附近靠着佛祖求心安。
这不,一瞧见熟人,立刻就扒了上去:“殷大哥,快与我说说,究竟是如何回事啊?”
“不是怕吗?竟还要听?”
贾明思有些犹豫,谭昭见他这模样,不由有些失笑,倒真有个问题要问人:“这长安城里,不管是纨绔子弟,还是有才之子,你都知道一二,对与不对?”
“那是自然。”
“刚巧,有个人不知你认得不认得。”谭昭问的,是与那陈娘子订了亲的辅国公次子。
说起来,老辅国公已经过世,曾经的人脉也去了大半,如今的辅国公虽担着名头,但实权其实并不大,他家的两个儿子也都声名不显,既不是成天闯祸的祸头子,也不是名满长安的有才人。
谭昭翻遍记忆,都没找出这人的讯息来。
“他啊,老学究一个,年纪轻轻,比我阿耶还要老成,成天之乎者也的,前些年考举人,他考了个吊车尾的孙山,估摸着因为他家的爵位,否则以他的学识,恐怕是要落榜的。”贾明思的评价,出乎意料的非常犀利。
谭昭道:“听你这话,似是有些讨厌他?”
贾明思满不在乎道:“倘若你玩乐的时候,别人要同你说大道理,你会不会觉得讨厌啊?”
“……”那确实是挺讨厌的。
“这人无趣得紧,说是不考上进士不成家,成天在国子监闭门读书,听说他家里面给他订了亲,他都不出现一下的。”贾明思撇嘴道,“我觉得,他就应该同四书五经成亲才是。”
“……这你都知晓?”
“那是自然,我虽然读书不如何,我有朋友却读书很好,国子监说大不大,凑巧我朋友就住他隔壁,出来就跟我吐槽这位神人。”
看来,他是问对人了。
贾明思忽然一楞,随即转头:“我听说是一位贵女出了事,不会是同那钱学究订婚的女子吧?”
我去,这可真是……
贾明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遭事了,有毒,剧.毒啊。
“其实,我最近听说听说了一桩事,原以为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八卦,如此一来,却是有些不大确定了。”
谭昭都忍不住叹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多听说?你要把这份心思花在读书上,你阿耶睡梦里都能笑醒了。”
“殷大哥不也如此,若能将聪慧放在正途,殷相公也能笑醒。”
……那可不一定,他那便宜爹只会使劲奴役他,嘲笑他,看他忙成狗。
谭昭决定将话题拉回来:“那八卦,说说看。”
“此事,还要从上个月的那场蹴鞠赛开始说起。”大唐男儿,兴趣和娱乐都挺广泛的,即便是读圣贤书的国子监生,那不时也会组织活动松快松快。
最受欢迎的,便是这蹴鞠赛。
“那钱学究四体不勤,从不打蹴鞠的,那天他却上了场,甚至英姿勃发,狠狠出了一回风头,不过因是国子监内部的比赛,参加的人也讳莫如深,所以我也仅仅是听说而已。”贾明思忽然降低了声音,“我听说啊,真的只是听说,那钱学究能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一日手札:等我缓缓,就加更!不会跳票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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