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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疯狂!卡洛斯用右肩膀全力撞向一头金发的服务员,把年轻人顶到了过道的另一边,客房服务的桌子也给他掀翻了,碟子和食物稀里哗啦地飞到了墙上和铺着地毯的楼板上。突然,服务员猛地往左一扑,在半空中拧过身,令人震惊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来。“胡狼”要么是感觉到了他的举动,要么就是从眼角里瞥见了。他刷地一转身,举起自动武器连续射击,猛烈的火力把一头金发的俄国人直打到墙上,子弹射穿了服务员的头部和躯体。在这漫长而可怕的一刻,伯恩那格拉齐布里亚枪管上凸起的准星却卡在了他裤子的腰际。他刚扯开布料,卡洛斯扫视过来的那双眼就盯住了他的眼睛,杀手的目光怒气腾腾,而又得意非凡。
伯恩把枪扯了出来,一转身又缩回到小隔间的墙壁后面,这时“胡狼”一个连发打碎了软饮料售货机华丽而俗气的面板,子弹射穿了挡在坏掉的制冰机前面的几层厚塑料布。伯恩趴在地上,迅速从开口处爬了出去,抬起手中的格拉齐布里亚以最快速度扣动着扳机。与此同时,其他的枪声又响了起来,那不是冲锋手枪。康克林在从套间里射击!他们俩的交叉火力把卡洛斯封住了!真的有可能——一切都可能在莫斯科一家饭店的走廊里结束!让它结束吧,让它结束吧!
“胡狼”大吼一声;那是中弹时不顾一切的尖厉叫喊。伯恩又冲回了开口处,再一次转过身贴着墙壁,霎时间有点分神——他听到制冰机发出了正常工作的声音。他又蹲下身,一点点把脸移向隔间拱门的拐角;这时候过道里能置人死命的疯狂举动突然变得激烈异常,成了近距离的战斗。就像一头怒气如狂的困兽,“胡狼”在原地转着圈,不断举枪射击,仿佛是在冲着一面面向他逼近的无形墙壁开火。过道另一头传来两声尖厉而狂乱的叫喊,是一男一女;有对夫妻被胡狼惊慌中射出的流弹打伤了,可能是送了命。
“趴下!”走廊对面亚历山大·康克林发出的喊声是急迫的命令,伯恩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隐蔽!躲到墙边去!”伯恩照着康克林说的做了;他只知道这种命令意味着他得尽可能缩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护住自己的头。墙角。他刚刚冲过去,第一次爆炸就把墙壁震得直晃——不知在什么地方——紧接着又是一次,这次爆炸要近得多,爆炸声也更加震耳欲聋,因为就是在过道里。手榴弹!
烟雾之中,灰泥和震碎的玻璃纷纷跌落。枪响。一共是九声,一枪连着一枪——是格拉齐布里亚自动手枪……亚历山大!伯恩转身站起来,离开了过道凹处的拐角,摇摇晃晃地朝开口处走去。在他们那间套房的门外,康克林站在底朝天的客房服务桌跟前;他啪地卸下打空的弹夹,怒冲冲地在自己的裤袋里猛掏。“我这儿没了!”他愤怒地喊道。他指的是克鲁普金给他们提供的备用弹夹。“他绕过拐角跑进了另一条走廊,我他妈的却一颗子弹也没了!”
“我有,而且我跑起来比你快得多,”伯恩退出打空的弹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满的装上,“回屋里去,给大堂打电话。让他们把人清空。”
“克鲁普金说——”
“我他妈才不管他怎么说!让他们把电梯停掉,堵住所有楼梯道的出口,然后躲得远远的,别到这一层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快去!”伯恩沿着过道向前跑去。跑到地毯上那对夫妇身前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不由得一抽;两个人都还在动,在呻吟。他们的衣服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但他们还能动!他转过身,冲着一跛一拐绕过客房服务小桌的康克林大喊。“叫人从这边上来帮忙!”他指着直接通向走廊的一个出口命令道,“他们还活着!走那个出口,只能从那儿走!”
追踪开始了;这次追踪不仅复杂,还会碰到阻碍,因为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都会饭店十楼邻近的两翼。不用想也能知道,在过道两边那些紧闭的房门后面,有许多人正在惊慌失措地往前台打电话,因为附近响起的枪声在整条走廊里回荡。随着“胡狼”举枪打出的第一个连发,克鲁普金让克格勃身穿便服组成作战小队的策略就已经失效。
他在哪里?伯恩跑进的这条长过道在另一头还有一个出口,但过道两旁还分布着大概十五到十八间客房的门。卡洛斯不是傻瓜,而且他现在还受了伤。他干了一辈子的暴力行径,如今会使出所有的招数奋力求生;即便只能活一段时间,也得杀掉他宁死也要干掉的那个人……伯恩突然意识到他的分析是何等准确,因为刚才他描述的也正是自己。老方丹在宁静岛上是怎么说的?当时他们俩在那个遥远的储藏室里盯着楼下的几位牧师,他们知道其中有一个被“胡狼”收买了……“两头年老的雄狮在彼此追踪,根本不在乎谁会在你们交火时丧命”——方丹是这么说的。他为了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牺牲了生命,因为他自己的生命已经结束,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死去。伯恩小心翼翼地沿着过道悄悄朝左边的第一扇房门走去,心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这么做。他非常想活下去——跟玛莉和孩子们在一起——但如果她死了……如果她和孩子们都死了……生命还会有意义吗?假如他发现另一个人的身上有某种东西反映出了自己,会不会也像方丹那样舍弃生命?
没时间了。大卫·韦伯,这些事你自己找时间琢磨去吧!你对我根本就没用,你这个软弱、愚蠢的杂种。离我远点!我得把这只猛禽轰出来,十三年来我一直都想打死他。他的爪子和剃刀一样锋利,他杀的人太多,太频繁,现在他还想杀死我的家人——你的家人。离我远点!
血迹。灰扑扑的深棕色地毯上,有几个湿湿的小点在头顶微弱的灯光下发亮。伯恩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小点是湿的;是红色——血红色。接连不断的一串血滴经过第一扇门,接着又是第二扇,始终在左侧——然后血滴横过了走廊,形状也不一样了:血迹不再是一连串,而是忽左忽右,仿佛伤者找到了伤口,把流血止住了一些。血迹经过右手的第六扇门,然后是第七扇……这之后,闪亮的红色血滴突然不见了——不,没有完全消失。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血迹通向左方,接着又一次横过了走廊——在那儿!左边的第八扇房门,就在把手的上方,有一抹淡淡的血红色污迹,那扇门离走廊的楼梯道出口还不到五六米。卡洛斯就在那扇门后面,把屋里的不知什么人当作了人质。
现在一切都取决于精确;每个动作、每个声音都必须准确无误,只为了抓住对方,或是将其杀死。伯恩让呼吸平稳下来,迫使自己放松全身上下都能感觉到的肌肉痉挛,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起来。现在他沿着来路从过道退了回去。他走到离左手第八扇门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转过身,突然间意识到,饭店走廊两边紧闭的房门之后传出一片低低的、时断时续的抽泣声和哭声。饭店用与克鲁普金的指令相去甚远的各种语言传达了命令:请待在你们的房间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们的人正在调查。他们总是说“我们的人”,从来不会说“警察”,也不会说“政府当局”;这些名字会带来恐慌。而梅杜莎的三角洲一号需要的正是恐慌。恐慌,转移注意力,捕人的陷阱之中向来少不了这两样东西;在这个弹簧夹子里,它们是永恒的辅助物。
他举起格拉齐布里亚自动手枪,瞄准过道里一盏华丽的枝形吊灯开了两枪;趁着破碎的玻璃从天花板上轰然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的时候,他扯着嗓子怒吼道:
“他往那儿跑了!穿黑衣服的!”伯恩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嗵嗵有声地迈着大步沿走廊奔向左边的第八扇房门,接着从门前跑过,又喊了一句:“出口……出口!”他猛地站定,朝另一盏枝形吊灯开了第三枪,又弄出了一阵刺耳的巨响,这样谁也听不见他其实并没有跑远。他刷地转过身,使劲把脊背顶在第八扇门对面的墙上,然后借力往前一冲,猛地用身体撞向大门。撞击的力量让门板都从铰链上脱落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冲进门里,随即往地板上一扑,抬起枪准备迅速开火。
他判断错了!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又是个陷阱,被“胡狼”反过来利用的最后一个陷阱!他听到外面的什么地方有另一扇门被打开了——他要么是听见了声音,要么就是凭直觉意识到的!他猛力翻身向右,打了一个又一个滚。他的两腿碰到了一盏落地灯,踢得它向门口飞去,慌乱之中四下扫视的时候,他瞥见房间远远的角落里缩着一对老夫妇,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一个身披白袍的人影冲进了房间,拿着自动手枪不分对象地乱打一气,断断续续的枪声把人的耳朵都要震聋了。伯恩猛地朝左边的墙壁冲去,同时不停地对着那白乎乎的身影开枪,他知道也许有几分之一秒的时间,自己会处在杀手右侧翼的位置上,那是他的盲点。这就够了!
“胡狼”的肩膀中枪了——是右肩膀!他猛地抬起前臂,格拉齐布里亚子弹穿透肩膀时的冲击力让他在一阵痉挛中猛地松开手指,那把枪简直就是从他手里飞了出去。没有丝毫停顿,“胡狼”猛然转过身,他那件沾满血迹的白色长袍掀开了,像船帆一样飘扬起来。他使劲用左手捂住肩膀上巨大的伤口,狠狠地把落地灯朝伯恩的脸上踢来。
伯恩又开了枪——沉重的落地灯飞过来时照得他直眼花,粗大的灯座则把他的枪碰歪了。这一枪根本就没准头;他稳住自己的手,再次扣动扳机,结果只听到一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那种可恶的、无可改变的声音——弹夹打空了!他挣扎着蹲起身,朝地上那把粗笨难看的自动武器扑去,穿着白袍的卡洛斯则从一片狼藉的门洞里奔进了走廊。伯恩站了起来;他的膝盖撑不住!他的膝关节被自己的体重压弯了。哦,天哪!他爬到床边,从被拽落在地的床单上往前一扑,去够床头的电话——电话机给搞坏了,是“胡狼”用枪打烂的!卡洛斯那精神错乱的头脑,正在运用他曾经用过的每一个招数,每一个对策。
又一个声音!这一次声音很响,而且来得很突然。过道通往楼梯的门上装着撞击式横杆,有人猛力把它撞开了,沉重的金属门砰地砸在了楼梯平台的混凝土墙壁上。“胡狼”正沿着楼梯往大堂跑。如果前台的人听从了康克林的指示,那卡洛斯就会被困住!
伯恩看看躲在角落里的那对老夫妇,不由得心中一动——老头在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女人。“没事了,”他说话时放低了声音,想让他俩平静下来,“我知道你们也许听不懂我的话——我不会说俄语——不过现在没危险了。”
“我们也不会说俄语。”老头承认道。他英语的发音清脆快速,语气谨慎,显然是个英国人。他吃力地仰起脖子看了看伯恩,想站起身来。“要是在三十年前,我就会站到那扇门口!你知道,我参加过蒙哥马利旗下的第八集团军。阿拉曼的那一仗可真是战果辉煌——当然了,那是我们全体的功劳。如果换个说法,就像他们讲的,年龄确实会让人枯萎。”
“故事我还是不听了,将军——”
“不,不是将军,只是个准将——”
“怎么都行!”伯恩爬到床上,活动了一下膝盖;不管刚才是哪儿出了毛病,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我得找部电话!”
“说实话,最让我愤怒的是那件该死的袍子!”在阿拉曼打过仗的老兵继续说道,“要我说,简直是他妈的可耻——对不起,亲爱的。”
“你在说什么啊?”
“那件白色的袍子,年轻人!肯定是宾基夫妇的——他们俩跟我们结伴旅行,就住在过道对面——肯定是他在洛桑那家漂亮的美岸酒店里顺来的。这种卑鄙的偷窃行为本来就够糟糕了,可他竟然又把袍子给了那个猪猡,简直是不可原谅!”
没过几秒钟,伯恩就抓起“胡狼”的武器冲进了过道对面的房间。他一进门就发现,“宾基”比准将的形容更值得尊敬。宾基躺在地板上,腹部和喉咙被刀子悄无声息捅出的伤口直往外冒血。
“我什么人都找不到!”灰白色头发稀稀落落的女人尖声叫道;她跪在伤者身边,歇斯底里地哭个不停,“他刚才打架的时候就像个疯子——不知为什么,他晓得那个牧师不会开枪!”
“尽可能多捂住几处伤口!”伯恩吼道。他朝电话望去——电话完好无损!他跑了过去,没给前台或接线员打电话,而是拨了自己那个套间的号码。
“克鲁普金?”康克林大喊。
“不是,是我!第一件事:卡洛斯在楼梯上——就是我刚才进的那个过道!第二,有个男的受了严重的刀伤,他也在那个过道,右边的第七个房间!快点。”
“马上就办。我这儿线路畅通,可以联系到办公
室。”
“克鲁普金的那队人在什么鬼地方?”
“他们刚刚赶到。几秒钟之前克鲁普金还从大堂给我打电话——所以我还以为你——”
“我这就去楼梯!”
“天哪,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
伯恩奔到门口,他没对那个歇斯底里的妻子说什么安慰的话;他想不出该怎么说。他手里拿着“胡狼”的枪,从楼梯道的出口处冲了出去,突然意识到自己鞋子的声音太响;他在第七级台阶上站定,脱掉两只鞋子,然后把齐脚踝的袜子也脱了。不知怎么,脚下石阶阴凉的表面让他想起了丛林,想起身体与清晨时凉凉的灌木丛接触的感觉;由于这些模糊而傻气的记忆,他觉得自己能更好地控制心中的恐惧——丛林向来是三角洲一号的朋友。
跟着那道始终没断的血迹,他一层一层地走下楼梯。血迹现在更宽了,已经没法止住,因为刚才的那个枪伤太重,靠压力是止不住的。“胡狼”曾两次用力把伤口抵在门上,一次在五楼,另一次则在三楼,都是通向过道的门口,结果只留下了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痕;他手里没有保安钥匙,打不开外面的门锁。
二楼,然后是一楼,台阶就要到头了!卡洛斯被困住了!杀手就在下方阴影之中的某个地方,他一死,他就自由了!伯恩无声无息地从口袋里摸出都会饭店的一个火柴夹;他紧贴着混凝土墙壁,撕下一根火柴,拢起双手点着了火柴夹。他从栏杆上把火柴夹扔了下去,只要看到下面有任何东西在移动,他手中的枪就会立即射出一连串子弹!
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水泥地面上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不可能!伯恩冲下最后一段楼梯,嘭嘭地猛敲通往大堂的那道门。
“谁?”里头有个俄国人吼道,“谁在那儿?”
“我是美国人!我在跟克格勃合作!让我进来!”
“谁……?”
“我知道,”另一个声音喊道,“你得明白,我打开这道门的时候会有许多支枪指着你。明白了没有?”
“明白!”伯恩大吼。在最后一刻他想起一件事,赶紧把卡洛斯的枪丢到水泥地面上。门开了。
“好!”苏联警察说。他一眼看到伯恩脚边的冲锋枪,马上又改了口。“不好!”他大喊。
“没事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克鲁普金一边说,一边拖着敦实的身躯走上前来。
“为什么?”
“克格勃!”
“那就没问题了。”警察巴结地点点头,不过还是待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克鲁普金问道,“大堂都清空了,我们的作战小队已经就位!”
“他刚才就在这儿!”伯恩悄悄地说道,仿佛这么紧张兮兮的低声说话,就能让其他俄国人不知所云的英语变得更加模糊。
“‘胡狼’?”克鲁普金大惊失色地问道。
“他就是从这个楼梯下来的!他不可能从其他的楼层逃出去。每层楼的消防门都从里面闩死了——只有猛撞门上的横杆才能打开。”
“喂,”克格勃情报官对饭店的保安说,“下令关死安全门是在十分钟之前,这段时间有没有人从这扇门进来过?”
“没有,先生!”保安答道,“只有一个披着脏浴袍的女人,她简直是歇斯底里。慌乱中她在浴室里跌了一跤,把自己给划伤了。我们以为她可能犯了心脏病,她自己就是那么嚷嚷的。我们马上就陪着她去护士站了。”
克鲁普金转向伯恩,改用英语说:“只进来过一个女人,她惊慌之中把自己弄伤了。”
“一个女人?他能肯定吗?……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克鲁普金问了保安;那人回答之后,他又看了看伯恩,“他说是泛红的颜色,而且很卷。”
“泛红?”伯恩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形象,一个让人非常不快的形象,“哪个房间有电话——不,去前台!快点,说不定得要你帮忙。”伯恩赤着脚跑过大堂,克鲁普金跟在他后面。伯恩找到了服务台的一个职员,“你会说英语吗?”
“当然啦,先生,我的英语很棒。我还能说好多种口音呢。”
“把十楼的平面图给我。快点。”
“先生,您说什么?”
克鲁普金用俄语翻译了一遍;职员把一本大本子放到柜台上,翻动着里面塑封的活页——“这个房间!”伯恩指着图上的一个方块说,尽可能不让胆战心惊的职员再受惊吓,“给这个房间打电话!要是电话占线,就把那一头的人掐掉,甭管是谁。”
克鲁普金又作了翻译,一部电话马上就摆在了伯恩面前。他拿起话筒说:“我是几分钟之前进到你们房间的那个人——”
“噢,是你啊,亲爱的先生。太感谢了!医生已经来了,宾基——”
“我得问你件事,你现在就得告诉我答案……你出门旅行时是不是带着假发、头套之类的?”
“我觉得你这个问题很不礼貌——”
“女士,我没工夫跟你讲客套,这事我一定得知道!你带没带?”
“呃,我带着呢。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我的朋友们全知道,他们也体谅我这个小小的欺骗。知道吗,小伙子,我有糖尿病……我那灰白的头发太稀了,难看得很。”
“假发里有没有红色的?”
“没错,还真有,我喜欢换……”
伯恩砰的一声挂断电话,抬头看着克鲁普金。“那个狗杂种真走运。就是卡洛斯!”
“跟我来!”克鲁普金说。两个人一起穿过空荡荡的大堂,朝后面的都会饭店办公区跑去。他们来到护士所在医务室的门口,走了进去。两个人都站住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抽了一口气,面部不由得抽搐起来。
诊查台和地板上到处散落着一团团扯断散开的纱布,一卷卷宽窄不同的胶带,还有好些破碎的注射器和抗生素瓶子,这些医疗用品似乎都是在慌乱之中使用的。但是,两个男人几乎就没注意到这些东西,因为他们的眼睛都盯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刚刚护理过一个疯狂的患者。都会饭店的护士仰面倒在椅子上,喉咙被人以外科手术般的手法刺穿了,细细的一道鲜血沿着她那一尘不染的白制服流了下来。疯狂!
季米特里·克鲁普金站在起居室的桌子后面打电话,亚历山大·康克林坐在锦缎面的沙发上,按摩着他那条没穿假肢鞋的腿,伯恩则站在窗户旁边,盯着外头的马克思大道。康克林朝克格勃情报官望了一眼,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克鲁普金也点了点头,两眼盯着康克林。在两个超级大国这场永无休止、基本上徒劳无益的战争之中,他们俩是值得彼此敬重的对手;人们在这场战争只能赢得战斗,但却永远无法解决观念上的冲突。
“这么说,我可就得到你的保证了,同志,”克鲁普金用俄语说,“坦白告诉你,要是出了事我惟你是问……我打这个电话时当然在录音!要是换成你,难道你不录?……那就好!我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也知道各自的责任,所以我就简要地复述一遍。那家伙受了重伤,因此我们向市内的出租车公司和莫斯科地区的所有医护人员发出了警报。被盗车辆的特征已经通报出去了,一旦发现人或是车,都必须立即向你报告——只向你一人报告。谁要是无视这些命令,就会被扔进卢比扬卡监狱,这一点必须说清楚……那就好!我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我希望你一听到任何消息就马上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同志,你可别气得心脏病发作。你照着这个非常有经验的下级的建议去做就是了。祝你今天过得愉快……不,这不是威胁,只不过是我在巴黎学的一句话——我想最早是美国人说的。”克鲁普金挂上电话,叹了口气,“我得说,有教养的贵族阶层虽然已经灰飞烟灭,但他们恐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话你可别大声说,”康克林冲着电话点点头,“我估计是没什么情况吧。”
“没什么需要马上采取行动的;不过,有个情况却很有意思,甚至可以说让人着迷,只不过听着有点毛骨悚然。”
“我估计你这话的意思是它跟卡洛斯有关。”
“正是这个家伙,”克鲁普金摇摇头,伯恩从窗户旁边看了他一眼,“我刚才去了趟办公室,和作战小队碰头。我桌上放着八个马尼拉纸大信封,只有一个打开过。警察在瓦维洛瓦街上找到了这些东西。和往常一样,他们只看了其中一个信封的内容,就不想再跟它们有任何关系了。”
“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康克林哧哧一笑,“国家机密吧?说整个政治局全都是同性恋?”
“你说的可能还真差不离,”伯恩插话说,“‘胡狼’在莫斯科的那帮骨干就在瓦维洛瓦街。他要么就是掌握了骨干的黑材料,要亮给他们看,要么就是准备把别人的黑材料交给他们。”
“这次是后一种情况,”克鲁普金说,“一大堆极为荒谬的指控,针对的是我们各大部门里的高级领导。”
“他手里的那种垃圾能装满好多保险库。这是卡洛斯行事的惯例;靠着这些材料,他才能跻身自己根本就别想打入的圈子。”
“那我刚才的话就没说清楚,杰森,”克格勃情报官说,“我刚才说的‘荒谬’其实就是字面的意思——那些指控让人难以置信。简直是精神错乱。”
“他向来都能命中要害。你这个结论不一定靠得住,拿到银行去可换不来钱。”
“要是真有这么一家银行,我肯定会去换的。我还得顺带跟银行谈谈,好好利用一下他们鉴别真相的本事。信封里的情报大都是那种最低级的小道消息——当然了,这倒也没什么不寻常——但这些垃圾消息之中的时间、地点和职务都给改得面目全非,甚至连身份都不对。举例来说,交通部的实际位置与一份档案中的描述并不相符,而是在一个街区之外;某位局长同志的老婆并不是档案中所说的那个女人,而是另有其人——档案里提到的那个女人是他们的女儿,她不在莫斯科,而是在古巴——她在那儿已经待了六年。还有,根据档案,那位据称是莫斯科电台台长的男人犯下了种种恶行,就差和狗发生性关系了;其实,此人十一个月前已经去世,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私底下是个非常传统的天主教徒。假如他能当真去做一位虔诚的牧师,他这一生也许会幸福得多……这些弥天大谎都是我在几分钟之内发现的,因为时间实在太紧张了;不过,我敢肯定类似的谎言还有几十个。”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设局骗卡洛斯?”康克林说。
“这些材料太华而不实——尽管编得非常有板有眼——就算拿到最死守教条的苏联法庭上去也只会被一笑置之。不管是谁向他提供了这些耸人听闻的‘揭发材料’,那人肯定从一开始就想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会不会是格里戈里·罗琴科?”伯恩问道。
“我想不出除了他还会有谁。格里戈里——虽然我现在喊他‘格里戈里’,但我从来不会这么当面称呼他;我始终称他‘将军’——格里戈里是个高明的策略家,一个精通生存之道的人物。控制就是他的代名词,这种感觉让他上瘾——真是这样;如果他能为祖国的利益控制住臭名昭著的‘胡狼’,这对一个老头子来说得是多么大的鼓舞啊。但是,‘胡狼’却在他喉咙上射进三颗标志性的子弹,干掉了他。这是因为他背叛了‘胡狼’,还是因为格里戈里·罗琴科自己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到底是哪个原因?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电话响了,克鲁普金伸手一把抓起听筒。“喂?”克鲁普金换成了俄语,边说话边示意康克林重新系上假肢鞋。“同志,现在你给我听仔细了。警察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不仅如此,他们还要躲得远远的,别让我们瞧见。从我们那儿调一辆没标记的车过来接替巡逻车,听清楚了没有?……好。我们就用海鳝频道。”
“有突破?”看到克鲁普金砰地挂断电话,伯恩问了一句,从窗户旁边移开了。
“极大的突破!”克鲁普金回答说,“发现那辆车了,它正沿着涅姆切诺夫卡街往奥金佐沃开。”
“这话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那个叫奥金佐洛还是什么的地方有啥东西?”
“我不太清楚,但我估计他是知道的。别忘了,他对莫斯科及其周围地带了如指掌。奥金佐沃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工业郊区,离市区大约有三十五分钟的车程——”
“真他妈该死!”康克林大吼一声。他正在跟假肢鞋上的维可牢带子较劲。
“我来帮你弄,”伯恩说话时的语气不容置辩。他跪到地上,快
手快脚地开始拴那几根用粗布制成的厚带子,“卡洛斯干吗还要开克格勃的那辆车?”伯恩冲着克鲁普金继续问道,“他可不像是会冒这种风险的人啊。”
“看来他是别无选择了。他肯定知道全莫斯科的出租车都是悄然为国家服务,而他毕竟受了重伤,而且现在肯定连一把枪都没有,要不然早就拿出来对付你了。他根本没办法威胁司机,或是去偷辆车……另外,刚才他很快就开到了涅姆切诺夫卡街;那辆车被人发现纯属偶然。那条路上没什么车,这一点我估计他也知道。”
“咱们走!”康克林喊道。他感到很恼火,不仅是因为伯恩在照顾他,也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中用。他站起身时打了个晃,气呼呼地示意不要克鲁普金帮忙,然后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我们可以到车上去说。这是在浪费时间。”
“海鳝,请回答。”克鲁普金用俄语说。他坐在前排作战小队司机旁边的座位上,把麦克风举到嘴边,一只手放在车载无线电的频率调谐度盘上,“海鳝,收到请回答。”
“他在说什么鬼玩意儿?”后座上和康克林坐在一起的伯恩问道。
“他想要联系克格勃跟踪卡洛斯的那辆没标记的车。他正在超高频的波段上一个个地调试。这是海鳝代码。”
“什么代码?”
“是一种鳗鱼,杰森,”克鲁普金往后座瞟了一眼回答说,“属于海鳝科,腮孔细小,可以潜入极深的海底。有些物种可是很致命的。”
“谢谢,彼得·洛尔。”杰森·伯恩说。
“说得妙,”克格勃情报官哈哈一笑,“不过你得承认,海鳝这个名字可是很恰当。能在这种频率上发送和接受讯号的电台寥寥无几。”
“这东西你们是啥时候从我们那儿偷来的?”
“哦,可不是从你们那儿,完全不是。实话告诉你,是从英国人那儿。伦敦对这类东西向来是缄口不语,不过他们在某些领域比你们和日本人都要领先得多。该死的军情六处。那帮人在骑士桥大街的高级俱乐部里吃饭,抽的是臭烘烘的雪茄,把头脑简单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把在老维克剧院学过表演的所谓‘叛国者’往我们这儿送。”
“他们也出过纰漏。”康克林说,有点为英国人辩护的意思。
“阿列克谢,那主要都是他们自己盛怒之下揭露的所谓秘密,并不是现实。你离开这一行的时间太久了。在这一方面,你我两国的损失都比英国人多,但他们能够应付被公之于众的难堪局面——我们还没学会英国人这个由来已久的特点。我们总是把自己的‘纰漏’掩埋起来——借用你的说法;我们对体面看得太重,却往往会丢面子。还有,我认为就历史而言,我们两个国家比英国要年轻得多。”克鲁普金说着又换成了俄语:“海鳝,请回答!我在这个波段上就快搜到头了。你在哪里,海鳝?”
“同志,就停在这个频率!”扬声器里传出了呲啦呲啦的声音,“联系上了。你能听见吗?”
“你的声音就像是阉人歌手,不过总算还能听得见。”
“肯定是克鲁普金同志——”
“你以为是谁啊?教皇吗?你是谁?”
“奥尔洛夫。”
“好!你这家伙懂行。”
“我真希望是懂行的,季米特里·克鲁普金。”
“干吗这么说?”
“还不是因为你那条叫人受不了的命令。不采取任何行动?我们离房子有两公里——我把车开进草丛,到了一个小山丘的顶上——从这儿能看见那辆车。它停在停车场上,嫌疑人进屋了。”
“什么房子?哪儿的山丘?你刚才等于什么都没说。”
“库宾卡军械库。”
听到这几个俄语词,康克林在坐椅上猛地往前一倾。“我的天!”他喊道。
“怎么回事?”伯恩问道。
“他跑到一个操练厅去了。”康克林看到伯恩皱起了眉头一脸困惑,就解释说:“在这个国家,‘操练厅’可不仅仅是退伍军人团体和预备役使用的那种封闭式阅兵场。它们是正规的军事训练中心,是存放军械的仓库。”
“他不是要去奥金佐沃,”克鲁普金插话说,“军械库在南面很远的地方,是奥金佐沃的市郊,还得再走四五公里。他以前去过那儿。”
“这种地方的警戒肯定很严密,”伯恩说,“他总不能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吧。”
“他已经走进去了。”从巴黎来的克格勃情报官纠正道。
“我说的是里头的那些禁区——比如装满了武器的储藏室。”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克鲁普金边说边摆弄着手里的麦克风,“既然他以前去过那儿——这是明摆着的——他对里面的设施了解多少?……他认识里头的什么人?”
“赶紧用无线电跟那边联系,让他们拦住他,把他抓起来!”伯恩说道。
“要是跟我联系的正好是‘胡狼’的人呢?要是他已经搞到了武器,我们这么一发报正好把他惹火呢?只要是一个电话,或者出现敌对局面,哪怕是冒出一辆陌生的汽车,几十名男女就有可能遭到屠杀。我们见过他在都会饭店的行径,还有瓦维洛瓦街。他已经完全失控,彻底变成了疯子!”
“克鲁普金,”无线电上那个苏联人呲啦呲啦的声音用俄语说道,“有情况。一个拎着麻袋的男人刚从侧门里出来,正往车那边走……同志,我觉得这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也许是他,但这个人有点不太一样。”
“你指的是什么?衣服吗?”
“不是,他穿着黑衣服,右胳膊挂着黑色的吊腕带,这都和刚才一样……但他行动起来比刚才快,步子迈得很稳,姿势也比刚才挺拔。”
“你的意思是他看起来不像是受过伤,对不对?”
“嗯,我想就是这个意思。”
“他这可能是装出来的,”康克林说,“那个狗杂种也许会拼上最后一口气装出这副模样,让你们以为他马上就能去跑马拉松。”
“为什么呢,阿列克谢?他干吗要装腔作势?”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们在车上的人能看见他,那他也就能看见那辆车。也许他只是急着赶路罢了。”
“出什么事了?”伯恩气呼呼地问道。
“有个人拎着一袋子东西从里面出来了,正往车那边走。”康克林用英语说。
“天哪,快截住他!”
“我们不能肯定他就是‘胡狼’,”克鲁普金插了一句,“那人穿的衣服是一样的,连吊腕带也相同,但身体上的特征不太符合——”
“那么,他就是故意要让你们以为那个人不是他!”伯恩加重语气说。
“什么?”
“他这是在从你们的角度想事,按照你们现在的思路思考问题;凭着这种手段,他就可以智胜你们。他也许不一定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一定知道有人看见了那辆车,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并采取相应的行动。我们赶到那儿得多长时间?”
“照着我们这位年轻同志开起车来不要命的劲头,我估计三四分钟就能到。”
“克鲁普金!”无线电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了声音,“又有四个人从里面出来了——三男一女。他们在往车那边跑!”
“他说什么?”伯恩问道。康克林翻译了一遍,伯恩皱起了眉头。“难道是人质?”他轻声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这下可搞砸了!”梅杜莎的三角洲往前一倾,碰了碰克鲁普金的肩膀。“跟你的人说,等那辆车开走,弄清它的去向之后,就马上离开那儿。让他做得显眼一点,路过军械库的时候得狂按喇叭——不管他走什么方向,都得从军械库前面经过。”
“我的天哪,伙计!”苏联情报官喊道,“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我下达这样的命令?”
“因为你那位同事说得对,我却判断错了。挂着吊腕带的男人不是卡洛斯。‘胡狼’正躲在里面,等着大队骑兵从堡垒前冲过去,然后他就可以钻进另外一辆车逃走——如果有这么一支骑兵的话。”
“你一定得解释解释,这个自相矛盾的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很简单。他犯了个错误……你们的人即便能打得着,也不会冲着路上的那辆车开火,对不对?”
“没错。车里还有另外四个人,他们无疑都是无辜的苏联公民,只不过是被迫装成罪犯罢了。”
“他们是人质?”
“对,当然。”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会连跑带跳地送上门去给人家当人质?就算门洞里有一支枪在指着他们,这四个人里头最起码也得有一两个——说不定还是全部——会往别的车子后面跑,好躲起来。”
“哎呀!——”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卡洛斯在军械库里有人——就是那个挂着吊腕带的家伙。他也许只是个无辜的苏联公民,可能有个弟弟或妹妹住在巴黎;不过,他的命运掌握在‘胡狼’手里。”
“克鲁普金!”那个刺耳的声音用俄语喊道,“那辆车飞快地从停车场里开出去了!”
克鲁普金按下无线电的发送键,下达了指令。总而言之,他们要跟着那辆车,就算它开到芬兰边境也得一直跟着;不过,抓人的时候不能采用暴力手段,实在不行就把警察招来。名叫奥尔洛夫的特工用俄语问道:“妈的,干吗要这样?”
“因为圣尼古拉给我显灵来着!还有,我是你的上级,很宽容的上级。执行!”
“你头脑不太清楚,克鲁普金。”
“你是想要一份顶呱呱的任务报告呢,还是想要一份能送你去塔什干的报告?”
“我这就去,同志。”
克鲁普金把麦克风放回仪表板上的插座里,“都布置了。”他半转过身子匆匆地说,“要是我下地狱的时候必须带上一个精神错乱的杀手,或者是一个虽然满脑袋弯弯绕,不过还显得挺正派的疯子,我觉得最好还是选择后者。跟那些最开明的怀疑论者的看法正相反,也许世上还真有个上帝……阿列克谢,你想不想买日内瓦湖边的一栋房子?”
“说不定我会买,”伯恩答道,“要是我能活过今天,把我必须干的事干完,你就开个价。我不会斤斤计较的。”
“嗨,大卫,”康克林插话说,“那钱可是玛莉挣的,不是你。”
“她会听我的。听他的。”
“不管你到底是谁,现在咱们怎么办?”克鲁普金问道。
“把你这辆车后备箱里的武器全都给我,快到军械库的时候让我在草丛里下车。给我留几分钟时间就位,你们再把车开进停车场。然后你们就发现——而且是非常招摇地发现——那辆车不见了,于是就开足了马力疾驰而去。”
“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康克林喊道。
“我想要干掉他,这是惟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干掉他。”
“你疯了吧?!”克鲁普金大声说,下巴上的肥肉直颤。
“不,克鲁普金,这是现实,”杰森·伯恩的回答很简单,“这和最开始的时候是一样的。一对一,这是惟一的办法。”
“这是自命不凡地逞英雄!”俄国人大吼一声,伸手在坐椅靠背上一拍,“更糟的是,这个策略太荒唐。如果你的判断没错,我可以调一千人把军械库包围起来!”
“那正是他希望出现的情况——我要是卡洛斯,也会这么想。你难道不明白吗?他可以趁着混乱在一大堆人之中脱身——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成问题,这种事我们以前干得可太多了。人群和焦虑的情绪可以掩护我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一刀干掉一个穿制服的,那身制服就是我们的了;往当兵的里头扔一颗手榴弹,爆炸过后我们就成了摇摇晃晃的伤兵——对职业杀手来说这简直就是业余的小把戏。相信我,我了解——我身不由己地变成了这样一个杀手。”
“那么,蝙蝠侠,你觉得你自己一个人能干些什么?”康克林问道,同时气呼呼地揉着那条没用的腿。
“追踪那个想干掉我的杀手——然后干掉他。”
“你他妈简直是个自大狂!”
“你说的完全正确。要想参加杀人游戏,你就只有变成这样。这是你惟一的优势。”
“你疯了!”克鲁普金吼道。
“随我去吧;我有权稍微发点小疯。如果我认为整支苏联军队能保证我活着出来,我肯定会哭着喊着求他们来支援。不过他们没法保证——不可能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停车,让我挑一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