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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心理学发展的过程中, 日本是起步较早的国家之一。20世纪20年代正是日本心理学的活跃时期,格式塔心理学的传入, 影响并改变了很多人的观念。这门刚刚兴起不久的心理学流派大胆的向过去提出挑战,强调了知觉的重要性, 为后来的认知心理学打下了伏笔。
佐久间辉正是研究这股新潮流的一员。
相较于正统的格式塔心理学流派而言,他有些另类。他不赞同把各种心理问题简化为公设这种做法,也看到了其缺乏生理学假设的支持这一不足。
他更像一个认知心理学家,研究的是记忆的加工,储存,提取和修改。他在德国留过学,受到了精神分析流派的部分影响, 立志于从意识角度去揭开记忆的面纱。
这种超前的想法和理念在当时是得不到主流社会的认同, 是受到排挤和不理解的。
佐久间辉这个人脾气有点古怪。看不惯别人自以为是的指指点点,更有点心高气傲的心性。
在不被接受之后,一气之下就干脆在箱根找了个地方学着古代人隐居起来,自己一个人去摸索。
佐久间辉大约是那种被称为鬼才的人物。他的研究真的取得了非常大的突破。比较特别的是, 他试图从心理学的角度去解释易容。
当时的日本, 在经历了明治维新的改革之后,摒弃了旧的文化,转而一心像西方靠拢。一些诸如忍术易容改装之类的东西似乎变成了传说。
佐久间辉想要寻求生理现象上的一种解释。他把目光放到了带点神奇色彩的易容术上。他认为,高超的易容术,不仅仅是视觉上给人以迷惑,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也产生暗示的效果。
人们在看待事物总会产生些许的偏差,正是所谓的眼见不一定为实。如何利用好这一点, 通过心理学的手段,结合易容的技巧,在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达到统一。这就是他除了记忆以外所要重点攻克的另一大难题。
佐久间辉的大徒弟——也许我们称之为助手更为合理——中村亦太郎是个少有的在当时支持佐久间辉的人。
在佐久间辉辞去一些教学任务,离开学界隐居箱根之后,这个个性忠厚却意志却很坚定的年轻人多方打听,最终找到了佐久间辉的住所,并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佐久间辉古怪的脾气但凡听过他的课或者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他完全没有被中村亦太郎的毅力打动,而是劈头盖脸就斥责了一番对方对他的学说含混的误解。
中村亦太郎没有退缩,他不善言辞,很尽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只可惜效用不大。
事情的转机是佐久间辉发现中村亦太郎有一双妙手,在制作易容术的面具方面有着独到的天赋。佐久间辉正苦于无法在易容道具上寻求突破,中村亦太郎这一技能让他满心欢喜的留下了这个‘傻大个’。
这一留,就是几十年。
不过,长时间对着一个虽然勤奋刻苦但是很难有天才式灵感的人,佐久间辉是不满足的。当发现小小年纪却有怪才的长谷川空时,佐久间辉第一反应就是带回去改造。
长谷川空的个性相较佐久间辉而言更加奇怪。他倒是很好的继承了师傅的学说,不过比起理论研究,他喜欢付之于实践。在将易容术精通之后,他参考了国外的魔术,并将之与易容结合在一起。
他并没有很强的法律意识,天性也爱好刺激,追求新奇的事物。在有了这几乎万能的本事之后,长谷川空开始四处游走,做各种他想做的事。
于是,理所当然的,佐久间辉想要有一个能继承自己心理学学说的继承人的想法……破灭了。
看着师傅吹胡子瞪眼,经常念叨着长谷川空的不务正业,中村亦太郎觉得有必要去找一个能转移师傅注意力的人。就在这种情况下,老实巴交的中村亦太郎也下山去物色聪明的孩子。
他运气不太好,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确切的说,他很难知道那种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到底是怎样的。就在他放弃寻找打算回去时,在冰天雪地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男婴。
在救孩子一命和被师傅怒斥多管闲事之间犹豫很久,中村亦太郎终于还是心软的偷偷带回了这个男孩。
只不过,他想隐藏的企图不到3天就被偶尔溜回山上的长谷川戳穿。
长谷川空胁迫他的师兄把取名权交到自己手上以满足他的恶趣味。
他把路上害他吓了一跳的罪魁祸首——乌鸦做为素材给男孩编了个姓氏:黑羽。
他把心中的宏伟愿望——盗窃做为素材给男孩取了个怪名字:盗一。
中村亦太郎对于姓氏没有异议,但对于名字却是极力反对。他觉得这种不伦不类,没有吉祥祝福内涵的名字对于一个出生可怜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轻率。
不过,长谷川空的舌头硬是能把这个老好人的脑子绕晕。什么师傅就是喜欢有个性的孩子,什么名字不随大流思想也不随大流云云,把中村亦太郎说的有种立马抱着男婴冲到师傅面前展示的冲动。
虽然这种搞笑的事没有发生,但被命名为黑羽盗一的男孩还是免不了被佐久间辉察觉。
这位年纪已经偏大的老头没有暴跳如雷,一反常态的平静。只是对中村亦太郎说了句‘人是你抱来的那就自己养着’,就又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思考。
他关于记忆与人格之间关系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就这样,黑羽盗一,也在箱根一座不出名的小山上安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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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那小鬼会变成现在这副一肚子坏水的混账模样,早知道我就不把这么有特色的名字送给他,给他取个黑羽傻太郎就好了。”
没有便捷的交通系统,从东京到箱根的火车要坐很久。闲来无事,长谷川空就一路给这个原名叫‘毛利小五郎’现名叫‘claudean’的小孩,娓娓讲述那过去的日子。
说得异常玄乎,什么忍术后人,什么天生神童,什么世外高人都出来了。
在他的描述里,佐久间辉成了一个有着扑朔迷离的身世,有着深不可测的能力的绝顶高手。中村亦太郎成了外表敦厚内心坏水,一双天生巧手能做出天下所有事物的极具欺骗性男。他本人则是有点特殊小爱好,喜欢旅旅游,探探险的热血青年。
至于黑羽盗一,那就是一十成十的小恶魔小霸王。
已被简称为“claud”的他自始至终都安静的听完,没有露出任何嘲笑不屑的意味。
在长谷川空本人都觉得编的有点编不下去的时候,火车适时地减慢速度停靠在站台。
当他重新踏上不过刚分别几日的箱根的土地,心中复杂的情感让他不自主的在刺眼的阳光照耀下眯起眼。
“天壤之别?”
“……带路吧。”
上山的路很长,因尚未修缮过,崎岖不平。晴天,没有雨水,道路还未附加泥泞的属性。即使有些难走,也在忍受范围之内。
周边的树大抵都上了岁数,树干上干裂开的树皮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掉落。肆意生长的树枝时不时伸展到山径上空,给与攀爬者阻碍。白天,光线充足,没有夜幕的遮掩,阻碍清晰可见,稍加注意便可避开。
不满六周岁的孩童的身体在长时间的跋涉里,略显吃力。不过这是主动放弃城市里平坦街道的代价,不存在抱怨的理由。
他调整了一番不明显的微喘,在体力告罄之前到达目的地。
可能是刚才树叶挡住阳光,一路阴翳,乍一见到空地,眼睛略觉不适。
他眨了眨眼,适应好变强的光线,打量着这未来将要居住很长时间的住所。
房屋很简陋但占地不小,大概是从前废弃的寺庙改造而成。大门走入后是环状的屋舍,大部分是闲置不用的。
中空的院落栽着几株有些年头的樱花树。虽数量不多,但每一株都开得异常好,白色遮蔽了院落大半的上空。
离正门不远的最大的樱花树底下,放着一张石质的圆形小桌,旁边配着两个对放的石墩充作座椅。
石墩上坐着两个人,一个须发白眉,想来应是长谷川空口中说到的脾气古怪的佐久间辉。
另一个不过孩童,因身量小,他半蹲在石墩上才够得到不高的石桌。以年岁看,必定就是那被长谷川空念叨的黑羽盗一。
二者都很专注的望着石桌上画着十九路纵横的棋盘,手上持着黑白棋子,架势十足。
“他们其实在玩五子棋,不过每次搞得都很隆重。”长谷川空拍拍身侧孩童的头,很不厚道的戳穿这一幕的真实。
被声音吸引,下棋的两人皆抬起头转向声源。
他与老者的目光在第一时间相撞,彼此都迅速在心中定下初判。
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毫无顾忌的扫射,老人精瘦的脸上刻薄的表情没有减退半分。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在凝视了长谷川空新带来的孩子嘴角温和不变的笑容十数秒后,扭开头。
他笑得眼角微微弯起,配上不错的皮相,很是赏心悦目。
对于敏感睿智的人,伪装起不到什么效用。
不过即使如此,伪装也不会摘下,时间太久,他忘记了真实。
“嘿,我叫黑羽盗一,你呢?”
很有朝气的男孩的声音拉回他散开的思绪。
他侧过头,观察着这个所谓的小恶魔。
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眉清目秀,咧开的嘴露出大大的笑容,活泼灵动。
男孩的目光澄澈,像是鲜少不着云丝的蓝天。
他的眼再一次不自主的眯起。
风渐起。
漫天飞舞的白色樱花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竟是有些夺人眼的刺亮。
他拂去脸上沾上的花瓣,垂下眼眸,答道:“claudean。”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嗯,请多关照。”
很平常的问候,很平常的对话。
很普通的初见,很普通的态度。
他以为,不过又是一个过客。
留不下任何痕迹的过客。
仅此而已。
只不过,正如他无法预知死亡之后会是新生。
自负太久,难免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