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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熄灭后, 两个挨一起的地窖被烧得漆黑一片。严英子和胡锦华立刻冲进去清点损失。储存在地坑里的菜已经所剩无几,白菜萝卜土豆烧焦在一起,黑成一团,早辨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这可怎么办?”胡锦华急得眼圈发红。
严英子气得跳脚:“这下好了,冬天吃什么。”
围观的人群看严英子和胡锦华可怜,纷纷出主意。
“向职工科、房管科反应吧!他们不会不管, 两间地窖没两天就能修得跟新的一样。”
“找工会说说困难, 吃食的事, 按道理他们有责任给你们解决。”
蓦地,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再不行,我们大家捐些吧!”
瞬时,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干咳,有人尴尬地笑。现在什么年头啊, 家里都没有余粮, 自己都吃不够, 怎么能捐别人。
“反正,我们别瞎操心了,这事啊, 工会一定会管。”死一样的寂静中, 有人嘟囔道。
“是啊,有工会呐,他们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提到“工会”,人们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家又话多起来, 建议严英子和胡锦华去找工会,都说那是解决她们问题的唯一出路。
严英子和胡锦华听了众人的意见,第二天一早就去工会反应情况。
一个满面和气的男人接待了严英子和胡锦华。
“叫我老姜就行了,大家都是工人同志,不用客气。”老姜说话的语气跟他的面相一样,皆是如春风一般的温暖。
胡锦华看了眼严英子。严英子轻咳了一声,正襟危坐,向老姜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困难。
老姜听得眉头紧皱,待严英子说完,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一部分菜,放在王倩倩同志那儿了?”
严英子和胡锦华四目对视,同时回头转向老姜,点了下头。
老姜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啊,要是你们的菜都烧没了,那我们工会一定会帮你们解决,或者拨一部分厂里的储备菜给你们,也可以号召全厂同志捐助。你们那点的量,随随便便怎么都好解决。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严英子急切地问。
老姜长叹了口气道:“你们要自己去问王倩倩要回菜。因为说起来,你们的菜没有少多少,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工会还另外拨菜给你们,会被其他同志议论,认为工会有不公正的嫌疑。”
老姜的最后一番话,彻底断了严英子和胡锦华的念想。她们没法期望工会解决,便不得不回过头来,像老姜建议的那样,去找王倩倩商量。
“王倩倩会给我们吗?”胡锦华担心地问。
严英子信心满满道:“放心吧!我们跟王倩倩那么好,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有困难,还不管不顾。”
除了相信与王倩倩的关系够好,严英子还更相信王倩倩的人品。
她也听说过关于王倩倩的种种不好传闻,什么仗着有背景迟到早退啊,什么捧高踩低啊,什么两面三刀啊……对于这些,她统统不信。在她的眼中,王倩倩除了因家境好而有些娇纵外,一直是个待人谦逊且单纯善良的姑娘。像这样的姑娘,绝对不会是传闻里的那种人。
“不行!菜还给你们,我吃什么?”出乎严英子的意料,王倩倩一口拒绝了她的请求。
严英子惊愕王倩倩的突然变脸,但仍想据理力争:“可是,那些菜本来就是我的。”
王倩倩冷笑:“帮帮忙,什么那是你们的菜。你们偷了我的菜的事,我还没跟你们计较呢!说是押在我这里,其实是给你们面子。现在想拿回去,门都没有。”
王倩倩拉拢严英子和胡锦华,为的无非是孤立林蔓,让林蔓也尝尝她在制桶间时无人搭理的苦楚。可哪成想,这招竟对林蔓没半点效用,且不说那个油盐不进的郑燕红,还没两日,林蔓就又把她科室的小张哄回去了。到了后来,就连指望着爱人升科长的段大姐,也阳奉阴违,明着好像不睬林蔓,其实暗地里跟林蔓好的不得了!
事情到这里,王倩倩孤立林蔓的计策,越来越变成了鸡肋般的笑话。由此,严英子和胡锦华的友谊对她来说,也变得可有可无,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就算是做为朋友,难道你就不能帮下忙吗?哪怕你卖我些也好啊,要不然没有存菜,我怎么过冬。”严英子不得不妥协,主动退一步。
王倩倩又恢复了一贯的颐指气使:“行啊,我卖你2角钱一斤。”
“供销社卖两分一斤,你翻十倍卖?你比黑市还黑。”严英子忿忿道。
王倩倩冷冷道:“你爱要不要,反正我又不指着这钱活。”
严英子终于认清王倩倩的本来面目,她再不对王倩倩心存期望。每每想起过去的“要好”,她都悔恨不已,在心里无数次地骂自己瞎了眼。
没过两日,新地窖建成了,严英子和胡锦华还是无菜下窖。偌大的江城,没有一个供销社里能买到菜。胡锦华不得不靠家里接济,严英子也只好求助于婶婶和陈书。就这样,两人勉强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
“英子,英子,快跟我下楼。”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上午,胡锦华突然兴高采烈地敲开了严英子的门。严英子披着一件厚厚的棉大衣,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被胡锦华强拖下楼。
“你看!”
跑到新盖的地窖前,胡锦华指着一堆新冒出来的白菜,兴奋地让严英子看。
“这白菜是?”严英子一怔,哪儿来的白菜啊,没听工会那边松口说会拨白菜下来啊!
胡锦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好不容易平缓了因激动而急剧的心跳,她继续说道:“是林蔓,林蔓从城外老乡家里收来的白菜。”
严英子眼眶湿润,猛地胸中涌起一股热流:“是林蔓?她怎么会……”
胡锦华道:“林蔓昨晚连夜运进来的,哎,她也不说声,那么晚,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林蔓从前排的地窖走来。她袖子挽上了肘,脸部有些灰,几缕头发搭在额前。看样子,她应是刚刚忙完自己地窖里的活。她冲呆楞地站在原地的严英子和胡锦华招了下手,轻笑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搬菜。”
轻飘飘的一句笑语,过去的一切误会不和,即刻烟消云散。
严英子和胡锦华当即奔上前,挽起袖子,跟林蔓一起搬菜下地窖。除了白菜,林蔓还弄来了些土豆和萝卜,虽然数量不多,但省着些用,也勉强能吃到过年。
收拾地窖的活,一直忙到傍晚。好不容易都清理干净,林蔓、胡锦华和严英子都累得疲惫不堪。趁着澡堂还没关门,她们急赶着回宿舍楼拿脸盆毛巾和换穿的衣服。三人嬉笑着打闹上楼,与下楼的王倩倩恰好打了个照面。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她们互不理睬。不过这其中,也有了些许差别。以前是王倩倩、严英子和胡锦华不睬林蔓,而现在,改成了林蔓、严英子和胡锦华不理王倩倩。
王倩倩站在楼梯中间,回望林蔓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背影。她不屑地撇了下嘴,眼中露出鄙夷的神情。她阴冷的目光最后只停在林蔓身上,直到林蔓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她狠狠地转身离去。下楼时,她的脚步尤其得重,每一步,都恨不得把林蔓踩在脚底下。
洗过澡后,林蔓突然想吃锅子。
锅子是江城特有的一种吃食,有些类似火锅,多在冬天吃。每次吃的时候,吊一口黑铁锅在烧煤炉上方。锅里不讲究放什么,大多是乱炖,什么骨头白菜,什么粉丝豆腐,皆依着个人喜好。
严英子去供销社买了烧酒。胡锦华囊中羞涩,便主动揽下了剁菜切肉的体力活。林蔓弄好一大锅菜,吊上烧煤炉。锅里的骨头汤滚得雪白,切片的白菜浮在汤面,帮白叶绿,跟着汤花一起咕嘟咕嘟地直冒热气,香味扑鼻。
窗外夜空漆黑一片,扑簌簌地下起了鹅毛大雪。林蔓大呼严英子和胡锦华进屋。三人落座,一人吃菜,一人大饮一盅烧刀子,还有一人不急着动筷,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花出神。
“对了,我又没得罪你,前些日子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林蔓倒了一盅酒,佯作不经意地问。
严英子愧疚道:“都是王倩倩骗我,说你陷害举报她,害她差些没了工作。我以为你是那种恶毒的坏女人,所以就……”
林蔓抿了口酒,轻笑道:“那现在呢?你怎么认为。”
严英子笑道:“你才不是那种人呢!如果你是那种人,就不会默默地帮我和胡锦华解决菜的事。”
“就是就是,”胡锦华喝得脸泛红光,“小蔓,你,你真是一个高风亮节的人。”
外面的风雪愈发得大,木炭在火里烧得“劈劈啪啪”,跟窗外大雪的“扑簌扑簌”交相辉映。
林蔓笑而不语,心里觉得“高风亮节”这赞誉,莫名的荒诞不经。
雪下了一整夜,停下之后,五钢厂各车间、大楼的门前堆满了高高的积雪。于是,第二天一早,五钢厂的职工们先铲雪,再工作。
林蔓一步一个深脚印地走去食堂,给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同事们打早饭。
“这不是小林同志吗?”保卫科的分队长远远地望见林蔓,笑着跑来打招呼。
林蔓停下脚步,回应分队长道:“今天保卫科不是要开大会吗?怎么您在这里。”
分队长道:“唉,不过是装样子应个景。这不,叫我回去取些学习资料。上次的事情,可多谢你了。”
林蔓轻笑:“哪里的话,你向我打听她们三人的情况。我没什么好说,只能给你瞎出了个主意,关键还是靠您。”
分队长语气中充满感激:“不不,多亏你了。那个王倩倩和工会严英子都快把我逼疯了,得罪哪个都不好。要不是你说可以换个讲法,把赔菜改成押菜,我哪能摆平他们,或许啊,他们现在还闹不停呢!”
林蔓还急赶着去食堂,不敢多做逗留。于是,她只稍对分队长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匆匆告别,继续一步一个深脚印地走下去。看见食堂就在眼前,她加紧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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